三百一十二章 點醒
新年將近,外頭的大花園子已經忙碌起來。
安園的小花園子追求的是精緻,外頭的大花園子則要大氣得多,花木種類不見得比裡頭的多,但是數量絕對是遠遠超過了的。加上好些花草生芽之類的事情,全是大花園子裡頭做完了,再讓裡頭小花園的領去。雖還沒過年,但一來江南天氣暖和,二來過年也怕有人來拜訪,園子裡頭光禿禿地難看,所以外頭大花園子里就是一片忙碌。
溫嬤嬤一進園子,還沒走到曲觴亭,遠遠便瞧見了做活的粉桃。
她穿了一件單薄的舊褂子,裙子只到小腿肚兒,頭上沒有一件首飾,只包了塊青色的帕子,正彎了腰同另幾個一樣打扮的小丫頭收拾曲觴亭下頭一塊地。
與她不同的是,那幾個丫頭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做慣了活計的人,小小的花鋤飛舞得極快。她們一邊做活,一邊面帶喜悅地聊著天,沒一會兒功夫,手下的活計便做了七七八八。
反觀粉桃,拿個花鋤跟拈個繡花針一般,兩根指頭輕輕挑起,有氣無力的,鋤頭下得慢不提,深度也不夠,只是將表面淺淺地翻了一層。即便如此,也是累得她嬌喘吁吁,香汗淋漓的樣子。
另一邊做活的丫頭們瞧見了,便交頭接耳地指著粉桃小聲笑,粉桃大概是聽見了什麼,直起身子瞪了她們一眼。豈料那幾個丫頭不但沒怕,反倒捧著肚子笑起來。粉桃臉上當時便赤紅一片,眼中也蓄起淚來。
溫嬤嬤遠遠瞧著便慢下了腳步。她想得倒是簡單,張夫人說的那兩人,喬家少爺家有餘產,可是上頭有個寡居的婆婆不提,還有個姑姐兒,粉桃嫁過去吃穿自然不愁,就是怕粉桃跟家裡人處理不好關係,往後日子不好過。
方舉人雖有功名,也說不定能更進一步。可是一來填房的名頭不好聽。二來家資不豐,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更重要的一點在於,無論是家有餘財的喬家少爺,還是功名有望的方姓舉人。抬個妾侍通房的。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概是跟著小小的日子久了。溫嬤嬤也覺得兩口兒過日子便挺好,沒必要弄那些個阿堵物兒來鬧心。
所以讓溫嬤嬤來看,兩個她都不怎麼看好。倒不如找個溫厚老實些的,至少看著粉桃是從郡主身邊出來的,能一心一意地對她好,若是粉桃能受對方的影響,將那心高氣傲的小性兒收斂些,往後重新回安園做個管事嬤嬤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見了粉桃如今這幅模樣,溫嬤嬤真是躊躇了。遠遠看了一陣子,嘆了口氣,轉身出來,尋著管花木的婆子問了幾句話,便回小小那頭去了。
小小這些日子渴睡得厲害,溫嬤嬤不過出去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歇下了。快過年了事情也多,青竹墨蘭紫玉幾個都在房裡伺候著,也曉得溫嬤嬤是去做什麼,姐妹幾個互視一眼,留了青竹在裡屋伺候著,墨蘭和紫玉便邀了溫嬤嬤往耳房去說話了。
到底是一起從那裡出來的,粉桃的命運到底怎麼樣,幾個丫頭也都挺上心的。按了溫嬤嬤坐下,便問粉桃怎麼說的。
溫嬤嬤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只遠遠瞧了那丫頭一眼,並沒說話。你們姐妹幾個也算是一起的,若是得了空閑,也去看看她。」
這話聽著不怎麼好,墨蘭便道:「嬤嬤說的自然不錯,可是安園內外有別,門禁森嚴,夫人身邊也少不得人伺候,奴婢幾個也只是托門上的婆子帶了兩回東西,哪裡就好出去?」
紫玉也說:「眼看就快大年了,這府里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哪裡有時間去瞧她?但凡她是個有腦子的,也不能落到這一步。」語氣中有些埋怨,也有幾分不屑。
溫嬤嬤聽著搖了搖頭,曉得紫玉與粉桃並不親厚,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覺得這丫頭心性有些冷。
墨蘭其實也挺贊同紫玉的話,但是這不是說這些個的時候,因此拉了溫嬤嬤便道:「夫人倚重嬤嬤,還請嬤嬤替粉桃妹妹好生挑揀一番,選個好人家,她也不是那等不識好歹的人,待親事定了,也叫她與嬤嬤磕頭才是。」
溫嬤嬤嘆氣道:「都一樣是奴婢,哪裡就能讓她給老奴磕頭了?只是她這親事,倒真還不好定奪,老奴這輩子都沒有嫁過人,也只聽說女子出嫁,伺候翁姑不易……」
紫玉聽著便搶著道:「那邊選那個喬家少爺便是,不是說他老爹死了,只剩個老娘,又是家中獨子么?」
墨蘭沒好氣地道:「若是如此好,也不至於守孝三年出來還沒訂個親事,必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哪裡好來?」
紫玉聽著便想跟墨蘭爭嘴,被溫嬤嬤冷冽的眸光一掃,頓時低頭噤了聲不再言語。
外頭帘子一掀,鄭媽媽笑著進來接話道:「墨蘭姑娘倒是個有成算的,看樣子往後你的親事倒不用著急,由著你自己挑好了便是。」
見鄭媽媽來了,幾人都起來行禮。她如今一家子都放了籍,在府里算是頭一份的,誰人見了不尊敬地稱一聲「媽媽」?墨蘭聽著她的話有些著羞,借口倒茶避開了,惹得眾人又是一笑。
溫嬤嬤與她也談得來,見她來了,便拉著她將事情始末講了一通,又說了自己的顧慮,又請鄭媽媽幫著拿個主意回稟夫人。
鄭媽媽聽著就笑:「這也是我們夫人心善,說是惱了粉桃那丫頭,實則心裡是個軟的,放不下心去。依得老奴說,哪裡就這般麻煩了?畫出大天去,她也不過是個丫頭,由得主子處置便是,還勞動一群人都跟著操心。」
溫嬤嬤眼睛便是一亮:「老姐姐有主意了?」
鄭媽媽大手一揮:「待夫人醒了,老奴去回稟便是。」
回頭小小醒了,鄭媽媽便對她道:「您也是考慮太多,不過一個丫頭,配給哪家不是給她的恩典?您倒好,懷著身子還操這麼些心,也不怕憂思過度。」
小小便笑:「大概是懷了身子,便愛瞎想。去掉西蘭不提,到底也是我身邊出去的丫頭,就是念著太后的面子,也得給她配個好姻緣,下半輩子有個著落才是。」
鄭媽媽挑著眉頭嗔她:「果真是想得太多。這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若是她一心想不開,就是進宮做娘娘,那也是個享不到福的命。」
一句話便讓小小茅塞頓開,連連點頭道:「是我想得岔了,總想著給她們弄得好些,至少也別在我這裡落了埋怨,卻忘了這一茬。」
鄭媽媽便靠近了小小低聲道:「依著老奴說,倒是那個方舉人合適些。老奴聽說這江南的文人間,人才輩出,能考中舉子的,少不得都是文采出眾的。再者說了,這方舉人的家境雖稍稍差了點,可若是他想,便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樂意嫁他,為何要給張夫人遞信求娶粉桃?不就是看中了您和老爺的招牌么?」
小小立刻便明白過來,方舉人求娶粉桃,實則看中的是自己和天賜的招牌,希望能靠著自己夫妻倆的助力更上層樓。另一方面來說,有了這麼層關係,實際也相當於給天賜在江南鋪開路子。
待晚些時候張夫人過來,小小便將看中方舉人的話回了,方家得了消息,自然是高興不已。
這廂小小也好人做到底,先是將粉桃從大花園子調了回來,雖不讓她近身伺候,還是放在自己院子裡頭,住處也不變,依舊是跟墨蘭一個屋子。
粉桃又驚又喜,只是聽說是要將她配人之後,又呆住了。墨蘭跟她一個屋子的,見她那副模樣心中就有些生氣,沒好氣地說她:「你也省省吧,當著眾人的面兒那般拂了夫人的面子,夫人沒將你發賣出去便是好的,不過做了幾天粗活兒罷了,這又給你指了姻緣,你還待怎地?」
粉桃不言語,拿帕子捂著臉嚶嚶哭泣,墨蘭瞧著更是煩,直言道:「大過年的,哭得也不嫌喪氣,雖說是個填房,可那家還是個舉子出身,說不準下次春闈便給你掙個誥命,這般的好姻緣,也就是咱們夫人,換了哪家的主子,能有這般好心?你不快些梳洗了過去給夫人磕頭,凈在這裡哭,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先聽說是個填房,粉桃哭得更厲害了,後頭兩句便沒有聽清,隱隱聽見說什麼「誥命」,便有些茫然地抬頭道:「姐姐說什麼?什麼誥命?」
墨蘭心中羨慕,嘴上更是毒了些:「這還沒嫁過去呢,就指望方舉人給你掙誥命了?一席話便只聽進去這個,果然是個勢利不知羞的!」說罷懶得理她,一扭身子出去了。
這次粉桃聽得清楚,又是舉人,又是誥命的,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心中先是一喜,想到自己被發配到大花園子裡頭,不知暗地咒罵了小小几多次,又有些慚愧,忙收拾梳洗了去正房給小小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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