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口

晚風習習的初秋，空氣有些轉涼，幾顆明亮的星已經懸挂在天空上了；東邊的月兒很明亮，但天還沒黑。街道上，人來人往；卓韜略微眯起眼睛，慢慢向前踱步。

他穿著的襯衫胸口還帶著一大片黃色湯漬，這讓他情緒有些低落。走路時他兩手大幅晃動著，他特別想快點甩開心頭的種種不愉快。

十多分鐘后，他走到森林公園路，在十字路口停住了。路口有個十幾歲的女孩子，牽著一隻小狗也在等交通信號燈，她穿著高腰褲，銀線襯衫，襯衫領口打著蝴蝶結，看起來既青春、靚麗又單純。

有個騎摩托的青年，見到女孩清純可人，就對她猛吹口哨，還丟了個棒球過來。

吹口哨倒不要緊，可是朝女孩丟棒球可不行，女孩的小狗眼尖，汪汪地掙脫著去追那落下的球，一直隨球跑到馬路的中間。

一隻狗突然橫衝到馬路中間，讓車數馬龍間正常行駛的司機們心驚肉跳，他們急忙踩剎車、打方向盤。「嘎——」幾道尖銳的輪胎擦地聲，車子在狗臉的10厘米處驟停，小狗也嚇得愣住了。

「有毛病啊！」司機把車窗移下罵了一句。一看是兩個毛孩子，也不想跟他們啰嗦，一踩油門就離開了。

女孩低頭牽狗，狗還呆在原地愣愣的樣子，女孩又吼了一聲，小狗還是無動於衷，實在是嚇壞了。卓韜見狀，走過去摸摸狗的大腦袋錶示安慰，小狗聞聞他，聽話地被他牽回了路邊。

卓韜看看這個女孩，年紀很輕大約也就在上初中，長圓形的臉上五官端正清麗。但能看出來化了一點妝。她的衣著打扮在卓韜看來有些過於成熟。

「給，」他把牽狗繩交給她。女孩有些冷淡地說了句：「謝謝。」卓韜無奈地撇一下嘴，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女孩的小狗不知道又發什麼瘋，突然汪汪地叫起來，直往卓韜身上直撲，女孩沒緊抓牽引繩，所以手鬆開了，只見那小狗一直纏著卓韜的腳。

卓韜走了幾步只好停下對女孩嚷道：「你幹嘛鬆手啊！」女孩快步上前抱起小狗，「怎麼回事你，今天再闖禍就賣了你。過來！」她又從兜里掏出塊狗餅乾喂它，狗吧唧吧唧嚼起來。

女孩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比她高半個頭的男孩，輕笑了一下，指著他胸口說道：「你的襯衫上藏著什麼好吃的吧，不然小狗怎麼老跟著你？」女孩的聲音像黃銅做的鈴鐺：響亮、好聽。卓韜低頭一看，哎，就是這肉湯的油漬害的。他指著衣服上的湯漬，倔強地還嘴說：「這……不怪我，是你家的狗餓暈了。」

女孩咧了下嘴，掩口笑道：「好吧，我以後讓它多吃點。」此刻，落霞最後的紅光，映到他倆的臉上，卓韜突然覺得很放鬆，就跟她閑聊起來：「喂，你是附近哪個學校的，還在念初中吧？」

女孩回答說：「二中，初一（六）班的。你呢？」卓韜輕輕一笑，答道：「六中高一（三）班的，我叫卓韜，你呢？」「我叫李薇。」「哦，你家離這遠嗎？」卓韜看她也在往和自己家一樣的方向走著，好奇地問。朱晶低頭說：「遠。」她很機智，並不想告訴剛認識的人關於這些。

這時，卓韜感覺街道對面的百米處，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仔細一看，那不是阮暉嗎？後面還跟著鍾曉明和趙珉珂，他們三個在一起幹嘛。

先不管，卓韜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他左右一看，正好看到旁邊有個小旅館，話不多說直接推門進去，李薇站在門口，有點傻傻的站著，不知道他怎麼了，一臉疑惑地帶著狗進門。還好大廳正好也不是很亮堂，適合躲避一下。

他對李薇做了個「噓」的手勢，道：「那邊有我的同學，我不想被他們看到。」

旅館的大堂經理笑嘻嘻地過來問道：「二位要住宿嗎？」卓韜和李薇面面相覷，卓韜對這位冒著傻氣的大堂經理說：「不了，我們還沒領證。沒領身份證！」這話讓李薇好氣又好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卓韜解釋道：「我們只是在這站一會。」大堂經理笑嘻嘻地說：「當然，了解。」然後就離開了。朱晶好奇地說：「看誰呢？」也朝著卓韜望著的方向看去。

隔著玻璃安全感極佳，馬路對面，阮暉和鍾曉明走人行道上，趙珉珂推著自行車靠邊走。

阮暉對鍾曉明說：「你也別把這事看得太嚴重，英語練習冊的事，我覺得肯定是誰放錯了。」「我知道，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撒謊。」鍾曉明還是神態沉靜。「是啊，班裡這麼多同學，不會的啦。」趙珉珂說。

「接下來，要不這樣，阮暉你去確認一下牧雲是不是刪掉了那段視頻，然後我去勸說卓韜讓他別把事情往心裡去，怎麼樣？」趙珉珂打了一下車鈴，表示他的提議希望受到重視，阮暉接過話說：「我覺得可行，鍾曉明，你說呢？」鍾曉明看他們一副期待他同意的眼神，便順從地說：「好吧。」低頭又沉思了一下，對趙珉珂說：「對了，趙珉珂，你就替我轉告卓韜我的情況，就說我不會去跟老師說什麼的。我是個轉學生，父母也是外省的，搬到這裡也沒多久，只想安心念書。」

三個人就這樣，達成了一致，阮暉負責調解牧雲和卓韜，而趙珉珂負責調解鍾曉明和卓韜。

他們三個絲毫沒有發現附近的卓韜在看著他們的背影。

但他卻認為他們一定聚在一起說自己的壞話。再看阮暉，和趙珉珂和鍾曉明都走得很近，唯獨自己從來沒有靠近她的機會，不免心生一點妒意。他想著：最可氣的還是鍾曉明那小子，怎麼他就那麼討老師和女生的喜歡呢？他這麼老氣橫秋又沉默寡言，根本沒有卓韜風趣……卓韜想著想著，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喂，學長，學長！」李薇的喊聲拉回了他的思緒，他轉過頭一副不開心的樣子看著她。

「你幹嘛握緊拳頭。」李薇覺得好笑。「你沒事吧，學長。」

卓韜轉過頭，敷衍地回答道：「當然沒事。」兩眼用力一閉，又繼續望著窗外，他的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因為夜幕降臨帶來了困意，還是旅館內的味道加速了人的疲倦，眼睛里有些濕潤。

李薇見著他的側面像雕像一樣冷峻，內心有點波動，不過她很快鎮定了：「天都要黑了，我要趕緊回家了，拜拜。」聽到她這麼說，卓韜搭著玻璃窗的手放下來，說：「走吧，一起走。」

他們剛推開金色合金框的茶色玻璃門，此時身後那熱情的大堂經理又職業習慣地補充一句：「歡迎下次光臨。」「歡迎你個頭啊。」李薇小聲說道。

兩人剛一起走了一會，阮暉的身影讓卓韜情緒不佳，他想一個人呆一會，便對李薇說：「學妹，你家在哪裡？是這個方向嗎？」「幹嘛老問？」李薇有些調侃地頂撞道，卓韜聽此後有些無奈，因為他要和她告別而已，卻詞不達意，搞得他對她好像有意思似的。

他說：「我……就想問問跟你順路不，我家就在下個街道口右拐就是了。」女孩聽到后，瞪大了眼睛說：「哦，你住在古街啊。那個小區的房子都是民國時代的建築，是非遺，不會拆的呢。真羨慕你。」卓韜輕笑一聲：「羨慕啥，就是老房子而已。設施其實挺舊的。你家是不是在前面那高樓里？」李薇說：「沒有哦。」卓韜有些不滿地瞄了她一眼，心想：她可真警惕。就這樣他們很快地到了卓韜的大木房門前面。

李薇瞪大眼睛十分驚喜地看了看這片古建築，說下次要來拍照，交課外活動的作業。於是臨別時他們倆互留了手機號。

卓韜的母親見卓韜回來，說道：「回來啦，奶奶我已經安頓好了，你趕快去做功課吧。」「嗯。」「哎，襯衫一會脫下來放洗衣籃。」「嗯。」

卓韜在橘黃色的檯燈下寫作業，寫著寫著遇到個難題不會做了，此時他想起傍晚時趙珉珂的身影，特別想和趙珉珂說說話，於是給他打電話。

趙珉珂房間的電話響了，他拿起電話說：「喂，卓韜啊。」「嗯，我有道題不會做了，你幫我看下。」「好。」「就是——「思維訓練」的第6題……」

在趙珉珂的指導下，卓韜順利地解了題。卓韜很想問趙珉珂傍晚的事，但卻不好意思問，趙珉珂倒是先說開了：「卓韜，下午，我和鍾曉明聊了，他說他不是有意讓牧雲去播放那視頻的。他還說他不會去跟老師說什麼的。」

出於面子的需要，卓韜忍住脾氣，說：「好的。那麼先這樣。我繼續寫作業了。再見。」掛了電話以後，兩人心裡都好受些了。

第二天的早讀課，卓韜打算破一下冰，主動和鍾曉明說：「哥們，幫我傳一下作業本吧。」鍾曉明回過頭對卓韜送了一個禮貌的微笑，接本子說：「好，馬上交給組長。」「謝謝。」卓韜也報以微笑說。鍾曉明回了一下頭局促地說：「嗯，沒關係。」

其他幾個男孩看著，心裡如釋重負。

阮暉在課間時間，找牧雲核實視頻是否刪掉，牧雲告訴阮暉說已經刪掉了。她其實只把視頻放到回收站了，但是還沒有永久刪除。

這場風波終於過去了，大家好好的又平平淡淡地相處了一個多星期。可是，牧雲沒有完全清除視頻，湯海鑫也沒有站出來承認是她造成的誤會，而鄧逸呢，悄悄不想再認卓韜做老大，卓韜對阮暉的情愫是有增無減。而鍾曉明和趙珉珂，總是成為了卓韜嫉妒的對象。這一點，卓韜的好友凌樺很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