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 三方算計(下)
「守德回來了,情形如何?快,快說!」
李貞平日里也算是個沉穩之輩,然則今日卻顯然沒了往日的從容與淡定,裴守德方才從屏風后探出個頭來,他已是急不可耐地一招手,急吼吼地出言問了一句道。
「王爺,大喜啊,唐州刺史詔令已在此,請王爺過目!」
為了能將武后那頭早已答應的詔令弄到手,這月余來,裴守德可是沒少窮忙乎,腿都跑細了好幾圈,好話更是說了不知幾大籮筐,而今,詔令終於是到了手,裴守德自是有理由興奮的,回來的一路上,都是在狂喜的笑著,這會兒一見到越王也如此激動,自是得趕緊獻寶上一回了的,但見其幾個大步搶到了上首,一抖手,已將藏在寬大袖子里的詔令取了出來,樂呵呵地遞到了李貞的面前。
「好,好,好啊!」[
唐州對於越王一系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有了唐州這個通道,相州與蔡州就可以連成一條線,十數萬大軍也就不再是紙上部隊,而是實實在在的依靠,越王一系也就真正有了與太子以及武后抗衡的資本,正因為此,李貞才會如此之患得患失,眼下詔令已然到手,李貞沒理由不為之興奮異常的,這不,握著詔令的手都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來。
「父王,孩兒願為父王鎮守唐州,萬死莫辭!」
激動的人不止李貞一個,李溫同樣也激動得面色通紅如血,不等其父平靜下來,便已跳將起來,亢聲表忠了一句道。
「嗯,好,溫兒能有此心,為父也就能放心不少了。」
李貞到底不是尋常之輩,興奮歸興奮,卻也不會因之忘形不止,樂呵了一陣之後,一揮手,將李溫屏退了開去,側頭望向了兀自眉開眼笑不已的裴守德,沉吟著開口道:「能得此詔令,守德可是辛苦了,唔,只是不知那頭還有甚題外之條件否?」
「那倒不曾,只是說將來若是有事,還須得請王爺全力支持,至於旁的,倒是沒甚說的。」
一聽李貞如此問法,裴守德先是一愣,而後迷惑地巴眨了下眼,謹慎地回答道。
「嗯?」
李貞跟武后可沒少打交道,又怎會不知武后是多狠辣的個人,別看雙方如今是同盟,可實際上卻是各懷目的的,他可不信武後會條件地將這份詔令交出來,哪怕這份詔令本就是他李貞的應得之物。
「王爺明鑒,確實如此,小婿原本想著早些歸來的,偏生葛弓那廝啰唣,硬是夾七夾八地拉著小婿扯了良久,這才歸來遲了些。」
這一見李貞面帶質疑之色,裴守德自是不敢怠慢,忙出言解釋了一番,只是他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之下,反倒令李貞心中的疑慮更盛了幾分。
「霜,爾對此事有甚看法么?」
眼瞅著從裴守德處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李貞也就不再追問下去,轉頭望向了神情淡然的陳霜,斟酌了下語氣,沉吟著發問道。
「文事已畢,武事該著手準備了!」
陳霜並沒有急著回答李貞的問題,而是微閉著眼,輕搖著手中的羽毛扇,默默地沉思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吐出了句森然的話語。
「啊……」
「這……」
「嘶……」
……[
陳霜聲音雖是不高,可這個斷言實在是太駭人了些,滿書房的人等全都被嚇了一大跳,倒吸氣之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先生何出此言,事情該尚不到這般田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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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力登基雖是李貞一向以來的謀算,只是真說到要動手,李貞卻還是不免為之心驚肉跳不已,再者,他此際也尚未做好動手的準備,乍然一聽陳霜如此說法,當真被驚得不輕。
「王爺有所不知,事情只會比王爺預想的更糟,是到了該了斷的時候了!」
陳霜沒有細說,只是面色肅然地搖了搖頭,提點了一句便即閉緊了嘴。
「爾等盡皆退下!」
一見陳霜不肯開口,李貞自是知曉此事怕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眉頭一皺,揮了下手,寒聲下了令。
「諾!」
一眾人等儘管都很想知道陳霜這麼個駭人聽聞的判斷從何而來,然則李貞既已下了令,眾人卻也不敢遷延著不走,只能是各自躬身告退而去了的。
「此處已他人在,還請先生教我?」
待得眾人退下之後,李貞隆而重之地朝著陳霜拱了拱手,十二萬分誠懇地請教道。
「王爺不必如此,某深受王爺大恩,自當知不言,唔,這麼說罷,唐州乃是要地,論於何方都是如此,故,太子與天後娘娘都斷然不會坐視唐州落入我越王府之手,三王子此行必有一番惡戰矣!」
陳霜恭謹地還了個禮之後,一搖羽毛扇,先行給出了個論斷。
「嗯,先生所言甚是,孤深以為然,唔,當何如之?」
李貞本也是智算過人之輩,自是一聽便明了陳霜所言虛,心頭不禁為之一沉,忙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事情的關鍵當在聖上的生死上,若不能得知詳情,那便須作最壞的打算了,這麼說罷,陛下若是時日多,則太子動手在即,王爺要想成事,便須先發制人,若是陛下還有年余可活,則王爺只須保住三王子能順利接掌唐州即可,然,論是何種可能,三王子此番前去唐州都是兇險莫測,惡戰怕是斷不會少的。」
唐州實在是太重要了,儘管明知道拿下唐州會有窮的風險,可陳霜卻是別選擇,只因不拿下唐州,越王一系就是根之飄萍,壓根兒力對抗太子與武后,這也正是當初陳霜力主越王悍然劾太子的根由之所在,當然了,對於後果,陳霜也是早就有所預料,應對之道也已是成竹在胸了的,此際說來,倒也頗顯自信。
「如此說來,孤還須得進宮一趟,且看看老九那廝還能活否。」
李貞並未立馬便下個決斷,而是細細地想了片刻,霍然而起,這便打算進宮探個虛實之後,再定行止。
「王爺不必去了,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話,此際宮禁必已森嚴,論何人都法再面聖矣!」
不等李貞行動,陳霜已是聲地笑了起來,一壓手,止住了李貞的衝動。
「啊,這……」[
李貞顯然沒料到會有這等情形出現,只一聽,頓時傻愣在了當場。
「好叫王爺得知,天後娘娘所使的不過是虛實相間之策罷了,要引的便是太子殿下這條大魚,至於王爺么,也就是摟草打兔子,順手的事罷了,此際真正苦惱的人該是太子殿下,王爺又何須跟著瞎著急,我等只消確保三公子能平安上任便可穩坐釣魚台,其餘諸事,大可讓太子殿下與天後娘娘操心去好了,當然了,為確保萬一失,相、蔡二州也須得暗自做好準備,一旦事有不諧,即刻揮軍南進,兵逼洛陽,到那時,王爺大事可期矣!」
陳霜自信地一笑,不緊不慢地將所思之對策一一道了出來,直聽得李貞連連點頭不已。
「先生高見,孤受教了,既如此,該如何確保溫兒能得平安?還請先生多多費心則個。」
一聽陳霜分析得如此頭頭是道,李貞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只是對於如何在後黨與太子兩方的夾擊下保住唐州不失,卻並甚頭緒可言,細細地想了好一陣子,兀自找不到可行的辦法,不得不再次出言請教道。
「王爺明鑒,論太子殿下那頭能否瞧破陛下之生死,都勢必不肯坐視唐州落於我等之手,也斷然不肯坐視天後娘娘再這般把持宮禁,其動手已是必然之事,而天後娘娘之所以在此時將唐州交予我方,為的便要調太子殿下之主力離開洛陽,以便於其行詭異之舉,這一條,想來太子殿下必能看得出,只可惜他卻是沒得選擇,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太子殿下已是落了後手,當然了,以太子殿下之能,必然也有著應變之相關安排,這於我越王府來說,固然是風險,卻也是崛起之良機,理由么,說來也簡單,那兩方鬥法愈烈,王爺的機會便越大,在兩方未真正分出勝負之前,都斷然不會出手對付王爺的,換而言之,王爺在洛陽城中就算一兵一卒,都能確保生命憂,既如此,索性全力掌控唐州又有何不可?」
陳霜敢提出駭人之論斷,自然不是沒根據的胡說,一番分析下來,當真絲絲入扣,就宛若事情的進展真就在李貞面前徐徐鋪開一般二。
「好,那就這麼辦了,明日一早,孤令沖兒率大部主力掩護溫兒上路,嘿,本王倒要看看那兩位有沒那個膽子來行不軌之事!」
越王自打入朝以來,可是沒少苦心經營,在暗底實力上,雖說不如李顯,也比不上武后,可實力之雄厚,卻也不容小覷了去,尤其是在兩方法全力投入的情況下,對於保住李溫的性命,李貞還是有著十足的自信在的。
「王爺不必如此著急,此事大可細細琢磨了去,某倒有一計,或可行之……」
陳霜哈哈一笑,一壓羽毛扇,自信比地將所思之具體對策細細地詳說了一番,直令李貞聽得訝然之餘,面色也因激動而漲得通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