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常訓練
白玉林覺得第一天有些放縱了，本來打算的練琴也沒練上，喝酒喝得第二天上午也沒起來，接下來得緊張起來。
他始終覺得自己可能是這個團里小提琴水平最差的。
所以在接下來的一個禮拜，白玉林拒絕了石磊和張玉維出去玩的邀請，在劉長洲的幫助下租了離排練廳比較近的地方之後，每天的日常就是練琴和看排練。
為了確保兜里不會越來越乾淨，他還縮減了日常的開銷，能步行絕不坐車，吃飯都是最便宜的。
這種勤奮讓白玉林很快的進入了狀態，但因為無法參加排練，這種狀態被憋住了，無法發泄出來，他總是感覺很難受，愈發不能。
更何況白玉林現在有著兩方面的壓力。
一方面是白玉林見識到了太多厲害的人，他感覺很多人都很厲害，樂團里的演奏家，以及同等水平的石磊、張玉維、陳綺雲、楊靖、代美燕，他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讓自己跟上大家的水平。而且他還發現，這裡的人都很厲害，很多文職人員也有一手不錯的樂器，玩起來很厲害，理論知識更是比他豐富。
另一方面是之前考核時幾位前輩提出的問題，那個一直以來懸而未決的問題，始終困擾著他，只不過是這一次終於是拿到檯面上來了，而且矛盾衝突特別的激烈，讓他不得不想辦法立即解決這個問題。而且他也感受到了這是最好的機會了，這裡有這麼多厲害的人，他能聽到那麼多優秀的作品，而且是在非正式場合，這正合適讓他解決問題。但是他始終不得要領，即使是劉長洲曾看不過眼和他說『你想得太多了』。
「你需要放鬆。」在一天排練結束，石磊拿過白玉林手中的筆記本看了看，一臉無奈的說道：「搞藝術是需要靈感的，死練技巧沒用的。你這麼練到最後連你本身的音色都可能喪失，得不償失嘛。」
白玉林面無表情，一副沒有被觸動的樣子，讓石磊看得很是惱火。
但是白玉林轉手就拿出了一張演奏會的門票。
「海航之夜：丹尼爾·蓋蒂與荷蘭阿姆斯特丹皇家音樂廳管弦樂團音樂會，國家大劇院音樂廳，就在明晚。」白玉林轉手將門票收了起來，說道：「謝謝提醒，我明晚就去。」
石磊直接給白玉林後背來了一下子，「行啊，這票現在可弄不著，早就準備好了？」
「剛來BJ的時候同學給的。」
「你同學還挺大方的。」
這個時候，張玉維也過來了，對兩人說道：「剛才陳綺雲找到我，希望能和咱們幾個練一下室內樂，我答應下來了，反正一會兒也沒什麼事，練著玩玩唄。」
白玉林和是累的腦袋上同時冒出來一個問號。
「難道剛才的綵排還不夠累嗎？」石磊忍不住問道：「你也沒和我說啊，我現在一想到要演奏都想吐。」
「小提琴、單簧管、圓號、上低音號，這能演奏啥啊？」白玉林不是不能對石磊的感受共情，但是他更想知道這個。
張玉惟無所謂的說道：「又不是要出去表演，隨意練練唄，當康復訓練了。」
這裡需要說一下，交響樂團的日常排練是很辛苦的，指揮要調節整隻樂隊的音色，將所有人拉到同一頻道上去，在排練時是要一個節一個小節的往下推，誰在哪個音節出了問題都要說出來，然後反覆糾正。
總之交響樂的排練是特別折磨人的一件事，任何事情上升到職業的範疇，就基本上和樂趣無關了。
白玉林每次看到排練結束時樂團成員臉上那慶幸的表情，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對沒有參加排練感到慶幸。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感覺自己必須要盡量的不讓自己流露出不能參加排練的遺憾，讓自己不那麼另類。
「她還真有興緻啊，我發現每次訓練之後她都會去做大量的練習。」白玉林回想起來，陳綺雲可能是到目前為止，他所見過最勤奮的人了。
那麼年輕、厲害的人還那麼勤奮，有種不讓人活的感覺。
不過這話說出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老白，你沒事總關注人家小姑娘怎麼回事，你快比人家大一輪了都。」石磊一臉嫌棄的說道，「想想就得了，人家看不上你的。」
白玉林覺得這種充滿偏見的語言還不是最傷人的，最傷人的是竟然還有人應和！張玉維那個傢伙用一副看垃圾的表情。
這只是開玩笑，白玉林當然知道，他也不屑於解釋，因為他知道越解釋這兩個人會越興奮。
果然，見到白玉林不是很在意，這兩個人就覺得沒意思，自己就停下了這種無聊的行為。
幾個人就相聚於陳綺雲的琴房。
和白玉林需要在這裡呆一年的人不同，陳綺雲、石磊和張玉維等人的琴房都是一些臨時性質的房間，大多是一些非單人性質的琴房，房間更大一些、布置要更好一些，四個人在這裡練室內樂的合奏綽綽有餘。
「謝謝你們能來陪我練合奏，美燕姐今天有事不能來，要不是你們過來陪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陳綺雲的表情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樣。
三個人忙說沒事，反正也是閑著，都有時間之類的話。
幾個人坐下來之後，石磊開口就問道：「你每天都這麼練嗎？每天排練完不累嗎？」
陳綺雲拿出了四份樂譜，給幾個人分了一下，說道：「也很累啊，排練一點都不自由，指揮的要求也很嚴格，要和大家的音色磨合到一塊去，真的很累。」
說到這，陳綺雲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但是自己演奏樂器就不一樣啦，這是多自由的事情啊，室內樂最棒了，幾個合得來的人一人一個聲部，按照大家都喜歡的節奏去演繹。每次排練完我都會找人練一下，可以治癒人心的。」
能不能治癒人心不知道，但白玉林看到張玉維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點石磊那種崩壞的表情。
「先來試試吧。」白玉林說道：「既然陳小姐推薦了，我們就嘗試一下，沒準真的奏效了呢。」
石磊這個時候和張玉維一起露出了那種置疑的眼神，作為男人，白玉林很快就明白了，石磊和張玉維兩個人這是覺得他可能真的對陳綺雲有意思了。
這種事情沒法解釋，可能白玉林真的是很不適合打圓場了。
沒辦法，白玉林只能翻看一下手裡的這份曲譜，嗯……沒封皮，但是看著很熟悉，然後這是……《夢燈籠》？
石磊和張玉維本來還在和陳綺雲說著什麼，估計也是差不多這個時候看到了曲譜，然後也同時沉默了。
「《你的名字》？」
張玉維和石磊面面相覷，白玉林倒是很感興趣。
「嗯嗯，很火的，你們也看過？」陳綺雲看上去似乎很高興。
「看過看過。」石磊說道：「但還是第一次演奏動漫里的曲子，嗯……在單位里沒機會……」
張玉維打斷道：「準確的說是沒想過，畢竟干咱們這行的，總會有一種優越感，就喜歡古典音樂什麼的，私底下我也不大敢去演奏這種曲子，怕有的時候忍不住表露出來被人看輕。」
這倒是真實的情況，白玉林在學校期間就有過這種問題，在琴房拉個《青鳥》就被人嘲笑過，到了小城鎮之後，這種情況才好了一些。那個地方沒人在意這種事情，張兆雷也是個中二少年，更不會嘲笑白玉林做這種事情。
沒想到到了這個層面，反而是有人不在乎，這就是新一代的年輕人嗎？
白玉林也聽說過，現在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已經完全不管以前社會上認定的那些所謂的潛規矩，就按照自己認定的規則行事。
其實這是好事，他們這群年輕人的出現，說了白玉林他們不敢說的話，做了白玉林他們不敢幹的事，爭取了之前那些人沒有爭取到過的權益。
「沒事啦，不要那麼老古板，演奏樂器不都是想演奏自己喜歡的樂器嗎？拿自己喜歡的樂器當然要演奏自己喜歡的曲子啊。」陳綺雲很自然的說道：「要不然我幹什麼不好，為什麼要這麼辛苦的去吹上低音號。」
『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張玉維、石磊和白玉林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這句話。
「那就練吧，這曲子都聽過，先走一遍？」白玉林提議道。
「來吧。」陳綺雲很興奮的說道。
先走了一遍，結果自然是……慘目忍睹。
幾個人的音色不談，各自的節奏和對樂曲的理解都不同，就算是他們為了保持第一遍的順暢都採用了原曲那種風格進行演奏，也還是有所差異的。
很難聽……
除了陳綺雲之外的三個人都沉默了，只有陳綺雲看上去很興奮的樣子。
「比我預想的好，而且白哥你的水準很高啊，陳指為什麼不讓你參加排練啊？我感覺第一小提琴組還是缺人的啊？磊哥、張哥，你們太棒了！不愧是前輩！」
突如其來的誇獎，還有白玉林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
「老白的問題先不提，那個最好是讓他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別人告訴了差點意思。」石磊擺了擺手中的曲譜，說道：「單簧管、小提琴、上低音號、圓號，這個組合演奏起來缺少厚度啊，太單薄了。雖然高低音各維度看似都有，但是缺少墊底的……」
「問題不在這個，問題在於……」
幾人開始熱烈的討論起了如何演奏《夢燈籠》，張玉維的經驗最是豐富，很快就變成了以他為主導，幾個人暢所欲言的一種場面。
其中以陳綺雲的想法最多，提出的意見也是最多的，但是很少被採納。而石磊的意見不算多，採納的卻是不少。
至於說白玉林……
白玉林覺得自己不太好提意見，因為他最佔便宜，討論的方向已經逐漸的轉變成以小提琴為主旋律音色的方向發展，到時候出來的成品，所以他覺得提任何意見都有點過分了。
「白哥的音色確實很好聽，很適合這首曲子。」陳綺雲在幾個人喝茶的時候感嘆道：「張哥，你就不用把圓號吹得那麼低了，和我都快成一個音階了，你的作用應該是將我、磊哥的音色和白哥的融合起來，咱們還是各一個聲部比較好。」
白玉林無奈的嘆了口氣，陳綺雲可能是有點上頭了，休息的時候也在聊這個。
「先不聊這個了，大家歇歇腦子。」白玉林把話題攔住，「之前你和代美燕每天都這麼練嗎？」
「是啊，練一下喜歡的曲子緩緩精神，晚上好睡個好覺。」陳綺雲十分自然的說道：「排練那麼累，當然要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緩解一下疲勞嘍，精神疲勞。」
最後四個字，陳綺雲還用了重音。
「確實感覺好多了。」張玉維這個時候贊同的說道：「感覺心情順暢了很多。」
「是吧。」陳綺雲笑得像只驕傲的小狐狸。
石磊這個時候問道：「一般你們要練多久啊？」
陳綺雲想了想，說道：「看心情嘍，也看有沒有事，有事就早點結束，沒事就看什麼時候把勁頭練沒了。練這個也是為了休息，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這個活動可以有。」石磊想了想，伸了個攔腰，「先去吃飯吧……」
「我叫了外賣。」
白玉林發現張玉維總是會打斷石磊的話，但是石磊對此並不在意，他們的關係似乎非常的好，應該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還是張哥體貼，謝謝哥！」陳綺雲高興的說道：「之前找過楊哥一起練，但是他給我的感覺不太舒服……」
陳綺雲想了一會兒，沒有把話說出來。
「是油膩吧？」石磊直接了當的接下了話茬，「他那個人啊，其實不壞，就是目的性太強，接觸人只分有用沒用……」
「好了，不在背後說人壞話。」張玉維阻止了話題，說道：「還是所說曲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