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將行
浮生若夢乎已逝,深閨夢裡嘆匆匆。
道是情人多眷戀,離恨總比溫柔長。
美麗的花瓣總是落的飛快,時間恍惚中竟聽見一聲蟬鳴。盛夏的陽光如年輕的心一樣火熱,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離別。
三個月的時間短的像一場夢,張角正沉醉在溫柔鄉里不能自拔,他現在不關心換掉的郡守,不關心新郡守發布的稅令,也不關心修行,張角只關心眼前的可人兒。
「你後天就走了嗎……」少女側躺在草地上,輕撫著眼前人的臉龐,神色十分不舍。
「我會很快回來的,等我。」張角躺在草地上仰頭看著天空,眯著眼睛貪婪地呼吸著少女指尖傳來的香氣。
「我及笄時你能回來嗎?我的阿郎。」少女撐起上身看著躺著的他,任由微風把髮絲吹拂到少年臉上。
「能!只要你想見,我就找師兄送我回來。」少年咧嘴一笑,張口含住拂在嘴唇上的髮絲。
「那可說好了,我及笄禮時你可得回來!」郭潔聽聞承諾燦然一笑,盈盈起身走向宅院。
「等等我。」愣了半晌,張角起身沖著遠處的郭潔呼喊。
年少的回憶總是飄忽的,多年以後張角還清晰的記得這個背影——那少女輕盈的頭髮被風揚起的老高,淡紫色的長裙和絲帶飛舞飄起,淡淡地形成心口結痂的疤。
左慈和于吉這兩天已不怎麼出去了,多留給張寶和張梁和家人相處的時間。他們決定收這兩個孩子為徒,為此張角還爭執了好一段時間,說兄弟和師叔侄亂了輩分什麼的。
當然得到的又是左慈和于吉一頓訓斥,說他執著外道,太在乎稱呼什麼的。
這兩個月張角也學了不少東西,很多的術與法,現如今他也能短暫溝通空間了,這才發現於吉之前從袖子里拿東西完全就是偷的,不過這術法也有些缺陷,一就是溝通空間時對方也能看見,二是不能跨越有生命的東西,三是跨越的距離不能太遠,于吉也只能溝通周身百里內的空間,至於張角,只有周身十里。
有次張角外出,就以自己的袖子連通了一大戶人家的庫房,摸了半天摸到一毛茸茸的老鼠,拽了一下,那老鼠一觸碰到那空間便死掉了,於是張角從袖子里拿出死老鼠的事情被于吉嘲笑了半天。
張角練袖裡乾坤練了好久,都是那家大戶的庫房,為此還被于吉訓斥了一番,說羊毛不能可著一隻羊身上薅,得換幾家。於是張角又塞回去不少東西,把那倉庫里查看的侍衛嚇了個半死。
至於乾坤袋就更簡單,只需要找一個沒有生命氣息波動的空間,比如地底,或是山體內部。然後在袋子上和那空間上各貼一個符就好了。而且並沒有距離上的限制。
當然事無絕對,當修為足夠高深,是可以將一些生命體包裹在炁裡面,短暫在乾坤袋裡面藏一會兒的。
張角還了解了左慈的空間行走之術,結果發現那就是跟袖裡乾坤一樣的原理,只不過要把自身練成空間符印才行,以他的修為還遠遠接觸不到。
左慈為了炫技還表演了一次:在紙上畫一條江里的魚,伸手一抓便抓出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魚,驚的張梁興奮極了,想再看一遍,卻被左慈拒絕了,說是這種術消耗太大了。
左慈說,這種術的基礎就是,身上必須要有空間印記。而後以印記化符號包裹有生命的東西就行了。
張角很羨慕左慈的修為,尤其羨慕這種帶人跨越空間的術法。
張角想,若自己也能學會這術法,就能很快見到想見的人了。
聽聞張角這種想法于吉趕忙呵止他。
「知道大師兄為什麼被夫子趕出山門嗎?就是因為這種術,將自己的生命煉為符號本身就落入了下乘,將受到天地的制約,到時候六欲侵心道火焚身,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于吉瞪著眼,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知道了。」張角答應以後不修這種術,內心還是有點小嚮往。
「後天一早我們就走吧,我感到最近將有一劫,干師弟先幫我帶著小梁吧。」左慈皺著眉頭過來了,看來有些厲害的術的確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師兄(師父)沒事兒吧?」張角和張梁幾乎同時問。
「無妨,被烤烤就沒事兒了。」左慈輕鬆的擺了擺手,不過事情似乎沒他說的那麼簡單。
將行前張角有些緊張,因為兩個弟弟也要跟隨著去修行了,雖然家裡糧食也囤了很多,啥也不缺的樣子,張角還是用了一整天把家裡也弄成了塢堡的樣子。
巨鹿換了新的郡守,人們能感受到的變化還是很快的。比如上個月剛下達了新的稅令,而且連帶著下級的屬官也換了一批。甚至於元平村的村正都換了一個外村人。
張角臨走時把家裡打造的很堅固了,雖然比一般的塢堡要小一些,但勝在無比堅硬。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恍惚間好像能看見無盡的戰爭。
果然張角內心的預感是正確的,在出發的前一天,縣裡來了幾個小吏,帶走了元平村四分之三的壯丁,隔壁的徐三叔在地里干農活時被發現,一個小吏帶他回了趟家報了個信就把他帶走了,說是鮮卑國聯合了烏桓國和南匈奴略邊,戰事吃急,需要征一些民夫幫忙大軍的後勤,並沒有生命危險。
那些小吏也來了張家,張角直接交了幾石糧食打發了那些人回去。
「阿郎,你可別忘了,我及笄時你一定要回來。」郭潔抱著張角不肯撒手,倆人正在張家塢堡的欄杆邊上站著。
「我一定會回來的,放心吧。」張角最怕少女的眼淚,連忙安慰。
「那你送我回家,我不想送你,只能你送我。」郭潔擦了擦眼淚,強打起微笑。
「你以後可是我張家的大婦,可不準再哭鼻子了,想哭也只能跟我面前哭,你爹面前也不行。」張角不忍看她傷心,故作嚴肅想逗她。
「那我今晚就做你家的大婦,行不行。」郭潔抬頭直勾勾的盯著她。
「這……不……不行。」張角破防了,內心一陣衝動,強行壓下。
「看你那憨樣。」郭潔瞪了他一眼,噗嗤一笑,又接著說:「你想要還不給你呢,人家還沒及笄呢。」
……
相見時難別亦難,郭潔本想著先讓張角送自己回家,卻始終開不了口。
郭潔躺在張角懷裡,倆人坐在塢堡的頂上看著星空看到深夜。
「送我回家吧,阿郎,我不想看著你走。」郭潔悠悠地開口。
「唉?對呀,我可以以乾坤袋連接你房間,這樣我們就算見不了面,你也可以寫信給我,明天我再請教一下我師兄,說不定還能透過袋子對你說話呢。」張角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主意。
「別想了,乾坤袋鏈接的房間不能有活物。」左慈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院子里,仰著頭對著房頂上的張角說。
「那可以連接沒人的房間吶,這樣……」
「那也不行,比如你干師兄的乾坤袋連接的就是一處地底。別想了,乾坤袋的空間是不能有生命氣息干擾的。何況你們離的比較遠,就更難了。」左慈耐心的解釋。
「不過等你修為夠了,速度也很快了,回家一趟並不難,別整的像生死離別一般。何況夫子那離這並不遠,你想回來時,讓你干師兄帶你回來就是了。」左慈看張角失落,又出言勸慰道。
「等我回來…阿潔。」張角聞言來了精神,對著郭潔承諾。
「送我回去吧,阿郎,我等你回來。」郭潔聞言也很開心。
送郭潔回家時張角謝絕了左慈的幫助,他想駕著馬車送她回去。
星光下,馬車行走的很慢,輪子吱呀吱呀地轉著,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話。
路途就算再長也是有盡頭的,郭府門口郭潔依依不捨的對著張角擺手。
「阿郎,我等你回來。」
……
張角駕著馬車悠悠往回趕,似有萬般心緒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終於,當天邊初生的陽光照耀而下,張懷林夫婦帶著胡玉兒和張茹早早就站在了門口。
「我們走了!」左慈轉身對著他們笑道,而後揮動手中狼毫一筆點在地圖上。眾人的身影逐漸模糊。
「阿爹阿娘再見。」
「小妹再見。」
「大哥二哥小梁,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