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雲家五娘子
懷准看著奉祁雖有一刻的失神,但是很快便是收斂了眸中的情緒。
只是看了一眼,懷准便是猜到了奉祁想要做什麼,「你要頂替雲灼進入雲府?」
奉祁沒有否認,「這是我能查清楚的最好方式。」
懷准看著奉祁倔強的模樣欲言又止,最後所有的擔憂和不願都化作了一聲綿長的嘆息,他的眉目溫柔,「想好了?」
奉祁點了點頭,「我想好了。」
懷准抬手摸了摸奉祁的髮絲,「也罷,那你可想好了出路?」
出路?
奉祁微微斂眸,「不需要出路,出了變故直接脫身離開便是了。」
她闖入皇宮的事兒並沒有同懷准講,只是覺得完成一個任務而已,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現下懷准還在擔心,若是奉祁的身份被拆穿了的話,那奉祁真的能平安脫身嗎?
只是現在自己說什麼,奉祁怕都是聽不進去的了。
斟酌再三,懷准還是開口了,「前日皇宮失竊,皇帝丟失了珍寶,五大長監皆被責罰。此事鬧得不小,事關重大,賊人畫像也貼了出來。」
他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一張通緝令,上面畫著一個蒙面嬌小的少年郎,還有一張則是沒有蒙面的。
「宮廷畫師親自繪畫,雖不入骨也估摸著有六七分相似,奉祁……」
上面的人的確是奉祁無疑了,只是沒有想到殺心觀音並未瞧見自己的面容,卻還是猜測了四五分。
奉祁面不改色,「巧合罷了,師兄不必試探。」
「當真……是巧合嗎?」
身後的馬車忽的傳出一陣敲擊聲,是沈池在催促奉祁該離開了。
懷准眉頭更緊,「此人來頭你可知?他可知道你的身份?」
奉祁沒有回眸,只是老老實實的回道:「不知。」
這個人奉祁也不了解只是逢了幾次照面,混了個眼熟罷了,但總歸是萬事通的人,還是可以勉強相信的。
見懷准還要勸誡什麼,「師兄不必擔心,我雖不知他是誰,但他亦不知我是誰,我們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她的面色平靜,像是一灘永遠掀不起波瀾的死水,看得人心悸。
「進入雲府不僅可以暫避焚寂谷,亦可有所進展,此乃好事。就此別過師兄,珍重。」
隨即奉祁便是轉身離去,任憑懷准喚了幾聲,也沒有絲毫的停留。
倘若懷准因為關懷屢次出現在自己身邊,焚寂谷那邊定是有所耳聞的,就怕自己暴露了還要牽連其他人。
想來懷准也是知道奉祁的心思,站在原地看著她上了馬車這才蹙著眉頭離開了。
回了馬車,沈池讓出了主位,雖是撐著臉佯裝假寐,但奉祁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正上下打量著自己。
「那人是誰?」
奉祁沒有作答。
「我瞧著有些像焚寂谷的人。」
奉祁還是沒有作答。
「你不會也是焚寂谷的人吧?」
見奉祁還是毫不關心的模樣,沈池也失了興趣,只得自圓其話。
「焚寂谷的人若是和地下城有關係,那谷主定是要大發雷霆不死不休的了,瞧你快活自在的模樣,尚在人世,應當不是吧。」
奉祁似乎是覺得有些聒噪,只是微微鎖眉,別過自己的腦袋不再去看。
一路無話。
終於在馬車的搖搖晃晃之下,一行人總算是來到了雲府。
雲府修得氣派,不愧是數一數二的皇商。
可是沈池並沒有下車只是隨意打發了一個小廝去通報,放下車簾的時候更是毫不掩飾面上的鄙夷。
「商人就是商人,俗氣。」
見到陌生的馬車突然停在了家門口,架勢非凡,雲家的家丁也拿不定主意,亦不敢貿然上前。
趕車的小廝也沒有下去的意思,只是高聲喊了一聲,「嘿,還不叫你家老爺出來拜見殿下?!」
沈池這才想到什麼似的,後知後覺的對著奉祁說道:「險些忘了告訴你,我可是打著宮裡九王爺的名號來的,你不要露餡了。」
可是看他眉眼皆是笑意,分明是故意的,不過奉祁也懶得理會,只是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家丁心中沒底,但還是扯著嗓子問了一句。
「哪位殿下?!」
「怎麼那麼多話!只管叫你家老爺出來就是了!還不快去!」
家丁撓了撓頭,但還是朝著府內跑了去。
不過一會兒,雲府大開,幾個小廝圍著一個高大健碩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身著一襲暗褐色衣衫,衣擺有著明顯的摺痕,應當是方才挽了上去,匆匆放下來的。
額間還有細汗,面色紅潤,但收拾得很乾凈。
沈池笑了笑,「瞧見沒,這就是你爹,大房老爺,操持雲家產業,是雲家的主心骨。」
奉祁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習武之人。」
「嗯?我以為你沒看呢。」
雲擎大步走了出來,看著毫無聲音的馬車有些疑惑。
只說是殿下,哪位殿下?自己不過小小商人,何時和皇城的人扯上了關係?
還未等待雲擎開口,馬車上的小廝便是轉頭對著馬車內的兩人道,「殿下,雲家大老爺出來了。」
沈池咳了咳,隨即便是深處修長的手指頗為慵懶的挑起了車簾,要下車了。
他的動作刻意放慢了些,小廝也懂事的下了馬車匍匐在地,伺候沈池下車。
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只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
烏髮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
瞧著沈池的確像極了貴族公子,不過年紀瞧著卻不是什麼可以稱得上殿下的。
雲擎頗為疑惑,但還是抱拳,「您是……」
駕車的小廝倒是替沈池將架子擺得明明白白,冷哼了一聲,「瞎了你的狗眼了,這……」
只是還沒有等到小廝將話說完,沈池便是滿臉含笑的擺了擺手,小廝便是退了,下去,不再言語。
沈池不緊不慢的拿出了懷中的令牌,雲擎微微皺了皺眉,隨即便是瞪大了眼睛。
「九殿下?」
他連忙放下了自己的手,理了理衣袍便是終於跪下去,但是沈池卻是伸出手攔住了他。
他的聲音總是低沉的,帶著笑意。
「大老爺不必行此大禮,我並非九爺本人,只是九爺府上的管事罷了。」
雲擎愣了愣,但還是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禮,「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在下沈池,老爺只管我叫沈先生便是了。」
雲擎連連點頭,「不知沈先生突然大老遠從皇城趕來,所為何事?」
沈池手中拿著一把摺扇,上面繪著水墨丹青,似有題字,但也看不清楚。
他拿著摺扇在自己的掌心中拍了拍,「此次前來乃是受了九爺的囑託,為了兩件事。」
雲擎連連點頭,「沈先生果然是年輕有為,這般年紀便是頗受九殿下的信任,實在是讓人佩服。」
沈池只是笑了笑,「無非是嘴上會說話,討得九爺歡喜罷了,倒不如大老爺你,如此家業。」
兩人倒像是許久未見的好友,只不過是幾句寒暄,關係似乎一下子便是拉近了些。
而雲擎似乎也忘記了方才他以為這是某位殿下的事兒。
「那沈先生所來的兩件事不知是……」
沈池微微頷首,「第一件事,九爺聽聞雲府所產茶葉乃是人間一絕,便是讓我來看看,皇城的嫡親們平日無事,就愛飲茶。」
雲擎頓悟,滿心歡喜。
此乃何意?
倘若雲擎惹得沈池歡喜,便是有機會躋身皇商之列,那時雲府將飛黃騰達到另一個高度!
雲擎雖不懷疑沈池的身份,但還是頗有疑惑,「這些事兒不都是皇宮內務大臣掌管的嗎?怎麼是……」
沈池的臉色忽的一變,也不似方才那般容易講話了。
突然帶了一股子的威壓之氣,雲擎也是愣了愣,自己經商見過了不少人,自認為看人清楚透徹。
此人滿腹珠璣,處事圓滑,小小年紀有著不該有的模樣。
沈池把玩著手中摺扇,雖是顯得漫不經心,帶著總覺得帶著淡淡的殺意。
「雲老爺,你也知道隨隨便便的一點東西就可以牽扯出大把暗中的彎彎道道,你問那麼多何必呢?」
雲擎似乎也覺得自己是說錯了什麼,連連擺手,「是小人說錯了,沈先生莫要怪罪才是。」
沈池轉過身,不緊不慢的走到了馬車邊,而後有轉對著雲擎。
「我所來還有第二件事雲老爺還沒有問過呢。」
雲擎微微鎖眉,「那不知先生第二件事是為何?」
沈池不緊不慢的說道:「早些日子便是聽聞雲府雲灼雲姑娘誤入戰場,雲家苦尋無果,便是草草出了喪,可是?」
雲擎面色一僵,但還是勉強維持著嘴角的笑意,「是,沒成想殿下也會關心此事……」
「那是自然,雲家小姐與顧將軍有婚約,顧將軍又是九爺最看重的人,顧將軍的事兒又怎敢馬虎?」
雲擎大抵也是明白了,顧將軍並非皇上的人,而很有可能是九王爺培養出來的勢力。
現下指不定是皇族內部出了亂子,不過皇族的事兒雲擎是不關心的,他只在意自己現下能不能抓住機會,躋身皇商之列。
雲擎微微斂眸,「小女無福,的確是……」
他低著頭,看不出他臉上是否真的有悲傷的神色。
沈池突然合扇,「那我今日就是來給老爺你送來好消息的。」
雲擎疑惑的抬起了自己的腦袋,「不知沈先生所指的是……」
「前些戰亂,九爺也在行軍隊伍之中,顧將軍一馬當先,九爺壓陣,自然是攻而不破戰無不勝。只是顧將軍只管行軍,九爺卻是受傷有所耽誤,未能跟上將軍的人馬。
但是也正是因為這個耽誤,九爺撿到一人,受了重傷,便是帶回去療傷了。現下這人傷好了,便是派人送回來了。」
說著他便是輕輕敲了敲馬車,掀開車簾的動作卻是一頓。
他忽的放慢了語調,慢悠悠的說道:「希望雲老爺能夠明白,這個人九爺救下的人自然是九爺看上的人,顧將軍那邊……」
見到雲灼在沈池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雲擎神色可謂風雲變幻,一時之間捉摸不透。
「雲兒?!」
他瞪大了眼睛,連忙就想要撲上來好好的看看,卻是被沈池給攔住了。
「雲老爺,可要記得我方才說的話,顧將軍與五娘子的婚事還得好好商議才是。」
雲擎心中瞭然,這是被九王爺看中了的意思啊。
將軍和王爺之間,自然是位高權重者最佳,再言,雲灼乃是被九王爺帶回來了,自己還有得選擇?
他連連點頭,「小人明白。」
只是隔著沈池看著雲擎,奉祁的臉上始終是一片的漠然。
縱使雲擎越過沈池,抓著奉祁滿是關懷之意,奉祁也只是微微頷首行禮,「父親。」
雲擎眼眶濕潤,看著沈池,手還是緊緊的攥住奉祁,「沈先生,我家女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好似不記得我了?」
沈池用摺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鼻尖,淡淡的說道:「都說了五姑娘受了重傷,以前的事兒似乎都不太記得了,這般漠然到也正常。」
似乎是為了緩解雲擎的焦慮,沈池還補了一句,「她對九爺也是這副愛答不理的模樣,我家九爺都習慣了。」
雲擎:……
雲擎愣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的說道:「我家姑娘和九爺莫非……」
奉祁皺了皺眉,這沈池在搞事兒?
她終於捨得開口了,「九爺之恩,小女日後定會報答。」
雲擎又看向沈池,沈池這才笑著說道:「我家九爺也是知禮數的人,清白無垢,清白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