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親

1982年，我的父親用他所謂的「真誠」打動了我的母親，僅僅見了四面，被我爸用他的破二八大杠帶回了家。我的母親告訴我，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而且還是跟一個不太熟悉的男人。

我的媽媽就是在家裡最困難的時候嫁給了我父親，我問過母親為啥這麼倉促的嫁了，我媽說只是為了吃飽飯。

我的父親是個懷揣大學夢的人，高中畢業考上了中專，那個年代能上中專已經很牛了，結果我爸個性，非要考大學。複習了三年，結果一年不如一年，最後放棄了。到石家莊電視機一廠當了技術員。用我爸的話說，那會兒如果去上中專，現在起碼也小學校長了。

我的奶奶是個很刻薄的人，在她眼裡我的母親是累不死的，無論啥活，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會叫我媽媽幹活，就是因為我媽的陪嫁太少了，覺得給她丟臉了，上街都抬不起頭。她不分晝夜的讓我媽幹活，甚至我爸放假回家也會吹毛求疵的詆毀我的媽媽。那些時日，我媽媽白天幹活，夜晚以淚洗面。我結婚娶妻的時候，我的媽媽告訴我，那個時候她真的想離婚回家。

1983年，我媽打消了離婚的念頭，因為她懷孕了。初為人母的喜悅，沖淡了一切。每天幹完活，她會熬夜給我做小衣服，做虎頭鞋，沒事兒的時候就躺在床上摸著肚子傻笑。媽媽說那個時候，天天掐著日子過，就是盼著我早點生下來，她好有個伴兒。

1984年的正月，我媽媽懷著九個月的身孕住進了她的姑姑家，當時我媽媽的姑父是我們當地部隊醫院的院長。

媽媽說在那住的那一個多月是她最輕鬆、快樂的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飯菜已經在桌上擺好，吃好收拾完，在門外晒晒太陽。每天看著兵哥哥出操，每天都能聽到起床號和熄燈號。媽媽經常挺著大肚子在部隊大院里轉悠，慢慢的跟部隊醫院裡的護士和醫生熟絡了起來。

1984年的農曆2月19，是個周三，部隊每周晚上放電影的日子。吃過晚飯，我媽拿著板凳去廣場佔座，那天播放的電影是《英雄兒女》。

「姐，你也看來電影來啦」一個女醫生向我媽媽打著招呼，並接過了我媽手裡的板凳。

「您慢坐啊。」女醫生說道。

「麻煩你啊，邢醫生」。我媽在邢醫生的攙扶下緩緩坐下。

「您這快生了吧？是不是這幾天？」邢醫生問道。

「是啊，就這幾天。」我媽說「我都覺得肚子很墜了。」

「嗯，您這幾天多喝水啊，還是少運動了。」邢醫生囑咐道。

「好的，真是得麻煩您了。」我媽感謝著邢醫生，這時電影也開始了。

媽媽告訴我，那個年代別說電視了，電影都很少。一部電影可能看了很多遍，台詞都記住了，但是只要放還是會樂此不彼的去看。

電影很好看，大家都聚集在廣場上，鴉雀無聲。

電影里的王成拿著電台向總部呼喊：「為了勝利，向我開炮。」

愛國主義的味道在人群中瀰漫，漸漸地有些人在抹眼淚，有些人在低聲啜泣。

我媽也沉浸在一股悲壯的氣氛中，突然覺得肚子有點痛，她以為是自己的情緒激動導致的。過了幾秒鐘，肚子的劇烈疼痛讓她呼喊了起來。

「姐，姐，你咋了？是不是要生了？」邢醫生髮現了我媽的異樣，跑過來問道。

「是的，我的肚。。。。肚子，好痛啊。」

「快，你們幾個把大姐抬手術室。小茹，你去叫其他護士，準備接生。」邢醫生吩咐道。

現在是啥時候？看電影的時候啊！整個部隊醫院的醫生、護士、見習醫生、見習護士和兵哥哥全體出動來看電影了。最不缺的就是人。

幾個小戰士把我媽抬到了產房，邢醫生和三個護士也跟著進來。

「去，小茹出去把那幾個見習醫生和護士叫進來」邢醫生吩咐身邊的人。「正好學習學習。」

我就是這樣，在十幾個醫生護士的圍觀下，來到了這個人世間。

「姐，是個兒子，母子平安啊。」一個小護士抱著湊到我媽面前，「看他那倆大眼，真好看。孩子隨你了。」

後來我媽媽告訴我，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就覺得，她不再孤單了，也不會害怕了。因為從今天起，她的屁股後面就會跟著一個小小孩，她的責任就是讓我健健康康的長大。堂堂正正的做人。

這個人就是娘，這個人就是媽。這個人給了我生命，給我一個家------《母親》（閻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