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潑天

林巡、高修等十人利用課餘時間勘探了小樹林的總體環境，哪裡適合單練，哪裡適合群毆，真正要做到了如指掌。

細節就是魔鬼！

陳楠也在積極準備著這場復仇之戰，這兩天拉攏了數人準備壯壯聲勢。甚至於王建，他也是將此事告知於曾經的大哥，期望王建也能一同前往，一雪前恥。

王建聽聞后，猶豫半晌，答應下來，但經過一天深思熟慮后，王建又以家裡報了物理補習班時間衝突為由告假。陳楠聽罷這荒唐的理由，頓生爛泥扶不上牆之感，以前瞎了眼，跟著這麼一個人廝混。

周五下午，陳棟背著黑麻布制書包，騎著一輛老舊的鈴木摩托車向沅郊初中趕來。路上的摩托車冒著黑煙，把路人熏得夠嗆，陳棟哪管這些，絕塵而去…

陳棟這幾日也是拜訪了一些以前玩的不錯的朋友，大家都虛與委蛇，推脫有事，就不來參與學校里的小打小鬧了。陳棟無奈，只能單刀赴會。

周五放假前最後一課的孩子們早就沒有心思聽講了，都在等待下課鈴聲響的那一刻。

叮鈴鈴…

鈴聲響起！

任課老師匆匆幾句收尾，便宣布下課。

學生們歡呼，隨即做鳥獸散，陳楠目光尋到高修、林巡二人，挑釁地一笑。

林巡撇撇嘴，說道：「我先去寢室收拾一下，然後速戰速決，我還要趕公交車回去…」

陳楠呵呵一笑，也不答話，覺得話一多就氣勢弱上幾分，大佬都是沉默不語的。

大約半小時后，林巡、高修、包小飛等人如約來到小樹林。

陳楠一方的同學們都分散在各個班級，集合起來有點費勁，大概又過了一刻鐘，總算都跑來了。

為首的正是陳棟，把外套纏在手上，黑色織布襯衫上排扣子故意沒有扣上，露出大金鏈子，手臂上還有花花綠綠的刺青，一副標準社會人的打扮。

待眾人走到跟前，開始了領頭人之間的交涉。

總體來說，江湖上兩伙人之間在正式「交流」前都會盤盤道。如果一方被另一方的氣勢所嚇住，賠禮道歉，請吃一頓大酒也就算了，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現在么都以和為貴！或者兩方人馬中有互相認識的朋友，敘敘舊，這約戰也就算了，搞不好不打不相識還成朋友了……

陳棟先開口了，看著林、高二人說道：「你們這才五個人，那我算不算欺負你們小朋友？」

陳楠和叫來的同學們聽完也是哈哈笑了起來，他們一方足足來了十五人，光在人數上就碾壓了對手。21世紀最重要的是人脈啊！！！

高修笑了笑，盯著對方背著的黑包說道：「不打緊，我們沒有經驗，就空手來的，不知道你們準備了什麼武器？」

陳棟聽聞也就不好意思把黑包裡頭的拆卸鋼管拿出來了，他接著說道：「也不欺負你們，那就空手較量一下？！或者你服個軟，給我弟弟道歉，擺頓酒，我們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你們一般見識了。」

高修彷彿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呵呵笑道：「陳楠，你這位哥哥哪裡來的，我為什麼要給你道歉？初一時候，你主人王建嘲笑奚落我們，動手的目標是他。你忠心護主，擋在王建的前面，被波及了。怎麼還需要我道歉了呢？」

聽到這些往事細節，陳楠有點臉上掛不住了，高喊一聲：「閉嘴！」

高修哪能如他所願，忙問到：「你主人王建呢？怎麼不見他」

陳楠下意識回答道：「他補習物理課去了，沒空來。」

說完陳楠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嘴真碎。

林巡悠哉悠哉地介面道：「你看看人家王建，初二這麼重要的檔口，專註於學習，知道自己物理薄弱，主動去了補習班。再看看你，常年年級倒數第一，嚴老師痛心疾首。特別是數學考試一直個位數的分數，嚴重影響了嚴老師升任數學教學組組長的進程。一直在學校里廝混，今天你家長正好也在，可以討論一下，你以後的人生怎麼辦？難道也去看看網吧，做個網管？！」

看著林巡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陳棟之前也不在意，完全抱著陪弟弟來玩一玩、裝一裝的心態，直到林巡最後一句話感覺出對面臭小子在嘲諷到自己頭上，有點怒了！

陳楠見哥哥甩了甩浩南哥同款髮型，抖落了不少頭皮屑，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陳棟放鬆了一下脖頸，又掰了掰手腕。應該是在做熱身運動了，看來這回是要真開幹了。

高修見狀，忙開始搶佔道德高地：「陳老哥，能單挑嗎？你們人這麼多。」

陳棟自恃單挑武力值爆表，欣然應允。陳楠一方的眾人聽說是領頭的先打，也鬆了口氣。

兩人擺開架勢，互相試探一番。陳棟也不知道高修的底細，不急著進攻。

高修見他還不動手，挑釁地招了招手，說道：「大哥，快點，我一會兒還要回去寫物理作業。」

陳棟見狀，有些惱了，揮著王八拳就衝上來了。

高修就等著這一刻，轉身便走，瞅準時機再次轉身抬腳便踹…

好一招回馬槍！

陳棟猛虎下山，以為氣勢恢弘，對方小子被嚇跑，正當準備痛打落水狗之時，沖得太猛，慣性有點剎不住了，心窩被正面踹到，摔得七葷八素。

此時一眾小弟看著，臉皮重要，忙起身，繼續追擊。

陳楠見場面不佔優，忙叫大伙兒一起上。

林巡、包小飛等人一見情況不妙，也趕緊向樹林深處撤退。

林、高等人合兵一處，撤到林間小土坡。

樹林里本沒有土坡，前任校長退休后就住在樹林不遠處的一棟小園子里。他在任之時，就大興土木，搞了一個人工池塘用於垂釣以及游泳休閑，池水也貫穿園子。這設計據說是老校長請風水大師勘查過的，意為園中假山引來活水。而開挖河道的泥土就被堆到不遠處的樹林里，形成了如今頗具規模的土坡。

林巡、高修他們早就來摸過地形。順利爬上土坡，佔據制高點。

陳家兄弟帶著十來個傻小子也開始有模有樣的攻堅。

不料，坡上傾瀉下一把把的黃沙，迷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陳楠勉強睜開眼睛，發現坡上遠不止之前見到的五人，看人頭至少多了一倍！有埋伏！

黃沙丟完后，陳棟繼續攀爬土坡，迎面而來的是一盆盆的涼水，直接澆透坡下眾人。

潮濕的衣服崩在身上難受極了，更別提身上還有黃沙，遇到水都粘在身上，坡上這群不講武德的傢伙都是搞混凝土的嗎？

陳棟他們本想一鼓作氣，奈何兩受打擊，氣勢已弱了許多。

遙想當年，揮著刀片，殺退數十好漢的光景，陳棟哀嘆，是我拿不動刀了嗎？？！

他不甘心，此役必須拿下！「兄弟們，衝上去，揍他們！」陳棟振臂高呼，接著蓄力往上沖，土坡浸水后，泥濘不堪，他們只能手腳並用，抬頭看，愈發得近了。

忽見，坡上的傢伙們有的帶上了口罩，有的裹起了圍巾，捂得嚴嚴實實。

壞了！陳楠心裡咯噔一下，頓時察覺這群妖孽又在憋什麼壞招兒！

果然，一個橘黃色垃圾桶的桶口出現在陳楠的眼前。

林巡見差不多了，一聲令下：「倒！」

坡上幾人一齊使勁兒，將垃圾桶內的污穢之物傾倒下去。

陳棟首當其衝，感覺來了一場潑天大糞……

陳家軍被生化攻擊后，再也沒有勇氣衝擊了。十來人哀嚎著去找水源沖洗自己的不潔之身。

高修他們哈哈大笑起來，風一拂過，他們又止住笑聲，掩住口鼻，不禁咳起來，這勁兒真大…

林巡作為蔫兒壞的主謀，心道也難為坡上的一幫子人了，不知從哪個廁所里收集來這麼多物料……

再看另外一邊，陳家兄弟帶著殘兵敗將潰散到樹林旁的人工池塘旁，會游泳的人一骨碌跳了進去，不會的只能在塘邊用水擦拭著身體。

此時已近初春，塘邊眾人竟有一種秋風蕭瑟的悲涼感。

這一戰，太憋屈了，太羞恥了。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那還有臉混嘛？！

大家洗完身上的穢物，趁著學校放假人走得差不多了，趕回寢室換套乾淨衣物。

返回寢室的路上，他們小心翼翼，生怕遇見熟人問話。

陳棟換了弟弟陳楠的一身衛衣和牛仔褲準備回去，忽然想起自己的黑麻布書包丟在樹林里，正猶豫要不要折返，林巡、高修也凱旋了，手裡拎著一個癟著的黑書包，見他在就丟給了他。書包空空的，裡面的拆卸鋼管都不見了蹤影。

此時陳棟也不過問鋼管哪兒去了，這時要問的話，不免落了下乘，這個裝的勁兒還是要有的，道了聲謝，黑包甩身上，拉著畏畏縮縮的陳楠走了……

這是林巡初中生涯最波瀾壯闊的一幕，戰敗的一方守口如瓶，至今只有土坡某一面生長得異常旺盛的野草成了這場陳楠立棍未遂之戰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