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計程車開的並不算慢，再轉向後緊緊跟著救護車。司機師傅彷彿透過夏扎的後視鏡看透了杜欣的內心一樣，不再像前面的路程里那樣試圖和乘客搭話，而是輕輕的嘆了口氣，沉默了下去。

杜欣不適的動了動身子，有些受不了這突然的沉寂，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不停的看著腕錶上的時間。

時間過得很快，車也到的很快。

周一下午的醫院亞肩迭背的透不過氣來，到處是愁苦的臉色，這裡大概除了產房外剩下的全是再不該有笑聲的。

從計程車下來的杜欣目標明確的直奔急診大廳，斷斷續續痛苦的呻吟聲被淹沒在不停叫大夫的高亢中。

那是信賴者的激情，工作者的噩夢。

杜欣穿梭在其中像是誤入蜜蜂群的蝴蝶，明目耀眼。很快便有巡迴的導診護士進行詢問，試圖幫助這個迷了路的小姑娘。

「不用！」

年輕的護士被小姑娘冷落疏離的態度打擊到了，剛走上工作崗位的她還沒有太學會如何壓制情緒進入工作狀態，她輕而易舉的就被轉移關注點，在心裏面計較著小姑娘的語氣，態度，這些她不常體會的感覺，頗有些自我感覺好人心蒙了塵。

杜欣卻不在乎被她越過的護士，滿心滿眼的都是剛剛一晃瞥到紅裙子，那是她媽媽今天這個日子裡穿的那件，屬於戰鬥者的戰鬥服。

其實今天的事對於杜欣來講已經是很久遠的了，就連母親的面容都變得模糊，時間將多餘的東西都沖了了下去，只剩下給了杜欣活著念想的那抹紅，血一樣。

杜欣追著那抹紅去到了長長的走廊，追著那抹紅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關口，從人聲嘈雜的急診大廳來到了安靜的手術室門口，又從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中來到了蜿蜒曲折的走廊，她路過了一扇又一扇的寬大的窗戶，光灑在她的臉上一重又一重的影，給稚嫩的臉上畫上了妝。

紅色飛舞在前方，杜欣不是沒想過張嘴呼喊，可好像是心理因素影響，她大張的口落在耳朵里就只剩嗬嗬聲。她只能追逐著那紅色穿過擁擠的人流來到了人跡稀少的綠茵坪上。

杜欣看著紅色人影做著打電話的姿態停了停了下來，她辨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態也跟著停了下來，再不敢上前。

她跺著陽光在一棵樹下，試圖將記憶里還活著的媽媽與眼前靚麗曼妙的紅色身影畫上對號，可越去仔細觀察越體會到另一種心驚，她只敢遠遠的看著，生怕這是千百次夢境中的一種。

杜欣手腕上的秒錶一步步走著，在這安靜的樹下發出微弱的機械聲，扯著她的心跳，像時間在與她示意一樣，告訴杜欣她所能窺探到的軌跡。

紅色身影拿著電話生氣一般喊了兩嗓子，按斷了通話后猶不解氣拿著電話揮了幾下，最後還是沒捨得將手裡的手機甩出去。

能看的出紅色身影的氣憤，連帶著紅裙似著火了一般熱烈。

杜欣是沒見過這樣的母親的，這與她認知的差距很大，好像真的找錯人了，她有些失望的想要離開，雙卻像灌了鉛一樣釘在原地。

她不得動彈的又盤了一遍之前為什麼要來醫院，先是堵車然後是一過的救護車帶來的心跳，再往之前其實是早就得到過的母親死去當日的行動軌跡，在早上離家之後二入公司、二入醫院，皆是一死一活。更何況，杜欣低下頭笑了笑，隨三輛救護車來到醫院可是「劉霖茗」案件的證人證詞，那三輛救護車來的方向又是媽媽公司的方向，怎麼能不叫她多想啊。

「欣欣？！」

悅耳的女音響在杜欣的耳邊，帶著出乎意料的熟悉。

杜欣緩緩抬頭，半張的最還沒發出些微聲響淚先鋪了滿面，她猛地扎進了媽媽的懷抱，嗅著媽媽身上獨特的氣味，她現在還沒長大呢，擁有哭的權力。

她哭得肆意，可卻急壞了劉霖茗。本身今天沒有在生病的女兒身邊照顧已經讓她很內疚了，在這醫院中突然看到本應該在床上休息的女兒更讓她心裡一沉，更別提女兒沉默的落淚了，這就像給她心兒上滴了熱油，焦得慌。

獨屬於劉霖茗的兵荒馬亂過去后，她拉著女兒杜欣坐在醫院的一處角落裡，也顧不上將手機還到同事那邊和打探事情的最新進展，輕聲細語的問著杜欣到醫院的原因，手還時不時的摸著杜欣的腦門，想要跟體溫計搶飯碗。

真真切切感受到母親還活著存在的杜欣終於從似夢非夢的塑料布下走了出來，一句一句回著媽媽的問話，久違的感受到了活著的痛感，發燒的身體綿軟了起來，連後腦勺也不知名的痛了起來。

劉霖茗是很注重女兒的，看著女兒欣欣情緒穩定的跟她說著身體的不適時心裡其實是放下了大半，轉而去合計起女兒的情況應該掛哪科比較好。

認真的跟女兒探討了后，劉霖茗拉著女兒來到了外科門診，經由老大夫在杜欣後腦勺摸摸按按看看問問得出了結論，杜欣的後腦勺磕到了，要是擔心的話就去拍個片子，不過在杜欣強烈的抗議下只開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物，並得到了要是有吃過葯后還有明顯的眩暈或不舒服就要及時來醫院拍片子。

杜欣不耐煩聽老大夫絮絮叨叨的醫囑，接著還體溫計趁機跑到了診室外面，劉霖茗倒聽的認真，仔仔細細的記著開的葯應該如何的吃。

體溫計是在導診台借的，去還時整好趕上換班的空擋，杜欣本準備直接將體溫計放到桌面上，可這一低眼看到的卻是急救車接診回來的名單，上面之一的姓名正是劉霖茗的直屬上司和「劉霖茗」一案中的次要兇手——韓姜月。

杜欣的身體僵硬的停住，本來放下的手重新回了桌面，順著收錄名單韓姜月的名字往後划，性別，年齡這些都無關緊要，在後面被a4紙壓住的病房才是杜欣想要的信息。

a4紙被掀開了一角，她的呼吸屏住，

「你在幹嘛！」

年輕優美的女聲在杜欣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