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戰士軍前半死生
軍帳中,顧趙芸盯著地圖,手上的筆虛虛握著,久久沒有動靜。
「將軍。」
「進。」
副將掀開帳簾,帶進冷風卷著黃沙撲在顧趙芸的腳邊,顧趙芸依舊沒有動。
「將軍,派出去的小隊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消息也斷了。」敵人的鷹隼太過銳利,他們的行蹤根本無法遮掩,想要偷襲根本就找不到機會,這次派出去的小隊就是想要找到敵人的弱點,來一個裡應外合,但如今開來,只怕是凶多吉少。
「大哥那裡撐不了多久。」筆被一把攥緊:「組建一批死士,今晚隨我行動。」
「將軍,你要親自出馬!」主將出馬在戰爭中其實並不少見,即便顧趙芸是個女人,在鎮北軍中打磨數年,也早沒人會因為性別而小看她一眼,只是他們這支隊伍是突圍出來的,一旦主將喪命,他們就再不可能完成顧大將軍交代的任務了,就是真正的廢子了。
「我是主將,哪兒來那麼多廢話。」顧趙芸秀眉擰緊,怒喝一聲,副將只得離開。
沒有人打擾,顧趙芸再次端詳起地圖,腦中回憶起曾經在這裡作戰過的場面,結合這些天敵人的行動,思索著自己行動的嚴密性以及成功的可能性。
突然,帳簾再次被掀起,只是比方才更加急促和用力。
「李武,你是不是又想挨軍棍了。」顧趙芸以為進來的是副將,扭頭罵道,看見的卻是面容憔悴卻嚴肅的蕭六。
蕭六如今已經不是小旗了,大大小小的軍功加起來讓他爬到了中將的位置,但沒有經歷過邊沙磨礪的公子哥,也許心智可以克服,但身體是騙不了人的,他的嘴唇永遠裂著細碎的小口子,臉上也總是翹著皮。
但是,他的眼睛里沒有了當初的頑劣和任性,不得不承認,邊地的風沙讓他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即便是此刻,他的肩胛骨還因為箭傷沒有痊癒,但他的身姿依舊挺拔,他的神色看不出一絲痛楚,眉宇間看到的只有鋒利。
當然,這些鋒利在面對顧趙芸的時候會稍稍收起來一些。
鎮北軍有軍規,武器永遠只能對著敵人。
「你來做什麼?」顧趙芸轉過身來,將筆放到桌上:「你的傷還沒好,軍情緊急......」
「我不會拖後腿。」蕭六太清楚顧趙芸要說什麼了,和京城裡那個大大咧咧的姑娘不一樣,軍營里的顧趙芸是說一不二的將軍,她的判斷力和行動力都是數一數二的,同樣,她對屬下的要求比其他將軍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趙芸被打斷,倒也沒生氣,她坐到案牘邊,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要做你的死士。」就在顧趙芸打算把蕭六打發出去的時候,蕭六突然開了口。
他說的是「你的死士」,而不是單純的死士。
顧趙芸抬頭看向對面筆直站著的蕭六,四目相對,無聲的拉鋸:「死士的事是李武負責。」
這話就是拒絕了。
「可帶隊的人是你。」蕭六堅持。
「你受了傷,對邊地也不熟悉,李武的決定沒錯。」顧趙芸直白地點出蕭六致命的缺陷。
蕭六沉默了,但是他並沒有像顧趙芸認為的那樣放棄,相反,他走到一旁抽過一支箭:「將軍,淹死的都是會浮水的,而我,」蕭六話音一落,手上的箭應聲而斷:「會成為敵人的意料之外。」
營地里,李武剛結束了篩選,正要坐下歇歇,蕭六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支斷箭:「將軍同意了。」
李武的目光還逡巡在那支斷箭上,聞言一驚:「將軍同意了!」
蕭六目光沉沉地盯著李武:「把我的名字寫上。」
說來也奇怪,打了那麼多年仗,李武竟然總是會被蕭六盯得起一身雞皮疙瘩,總覺得他要把自己吃了一樣,真是個怪人。
雖然這麼想著,李武還是麻利地將蕭六的名字加到了名單上。
另一邊,鎮北軍大營,幾個主將已經派人來請了很多次了,但都被顧趙京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軍營里漸漸流出軍師因為屢次戰敗無顏見人已經跑路的流言。
「豈有此理!」顧趙京聽得手下的彙報,一把將手裡的杯子摜到地上:「若沒有軍師,他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給我查,到底是誰傳出的這種無恥之言。」
驍雲湛剛醒來就聽到顧趙京怒氣沖沖地發號施令,一張嘴,還沒說話,先咳嗽起來。
「軍師,軍師你醒了,我吵到你了。」顧趙京也顧不得其他,先衝進來看望驍雲湛。
「咳咳,將軍不可。」驍雲湛的氣息不穩,說話都是氣音:「鎮北軍一向紀律嚴明,咳咳,能傳出這樣的流言定然是背後有人故意為之,咳咳。」
「為了擾亂軍心?」顧趙京不敢讓驍雲湛再說話,腦子不由也轉得快了起來。
驍雲湛憑藉鎮北侯的私印率領顧趙京一群人及時返回大營,才沒有讓敵人趁虛而入,保住了最後一道防線,隨後以軍師的身份留在了軍中,幾次三番出謀劃策,雖然都沒有取得勝利,但真切的保住了鎮北軍的有生力量,也沒有讓敵人再前進一步。不可謂不是功不可沒。
但現在藏在暗中的敵人在軍中散布流言擾亂軍心,更可惡的是,那些無知的士兵竟然真的信了,不相信給自己帶來希望,保護自己的人,反而去相信一些莫須有的猜測,這讓顧趙京很是恨鐵不成鋼。
同時,他想到了那些主將們:「軍師,你的傷萬萬不可泄露出去。」
驍雲湛歇了會兒,也算緩了過來,但腹中依舊絞痛難當,對方下的毒實在是太過狠辣,他的神醫想要研製解藥也頗需一些時日,如今只能找一些葯緩解毒性的蔓延。
正說著,外面再次想起了進擊的鼓聲:「他們又在攻城?」
對方似乎不知疲倦一般,總是不分時候的進攻,打得他們是厭煩疲倦,十分火大:「這群龜孫,每次都氣勢洶洶而來,沒打兩下就跑了。分明就是在消耗我們,可我們只要不出戰,他們就會真的打過來,簡直無恥至極。」
驍雲湛蒼白的臉上更白了:「這是游擊戰,不可硬來,咳咳。」
「軍師!」雖然不知道驍雲湛說的游擊戰是什麼,但看對方這麼著急顯然自己這邊很是不利,顧趙京給驍雲湛順氣、遞水,急得團團轉。
「葯。」
驍雲湛指了一下旁邊的小木匣,顧趙京連忙打開,裡面有一個青玉瓷瓶,倒出一顆小黑藥丸,顧趙京有些猶豫:「軍師,神醫說了,這葯對身體損害極大,你這樣大劑量下去,恐怕......」
驍雲湛沒聽他說完,自己搶了過去,一口咽下,呼了幾下氣,這才舒服地重新躺好:「我心裡有數,不用擔心。」
「將軍不好了,薛將軍戰敗被俘!」門外士兵的聲音驚破營帳內短暫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