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爬出地獄
「第五天了。」徐知晚拿著木炭在牆上畫下第五道橫線,念叨道。
五天已經足夠長了。長到徐知晚已經學會了搶飯,學會了怎麼喝洞壁上的水,怎麼抓小蟲子烤來充饑,學會了怎麼用干稻草解決廁所問題。
眾人呼呼大睡,徐知晚睡意全無,蹲坐在角落,從懷裡掏出一隻烤好的蠍子,嘎巴噶巴地吃著,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焦慮地看著前方:「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只怕你們還沒來就我,我就嗝屁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又被鞭子抽醒,徐知晚渾渾噩噩地爬起來幹活。
「起來!別裝死!」糙漢子凶神惡煞地抽著鞭子,鞭打著一位瘦骨嶙峋的老頭兒。
老頭兒蜷縮在石板上,咳嗽不已,連躲避的力氣都沒有。枯槁的身子挨著一鞭又一鞭,破碎的粗布衣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血痕。
好吧,徐知晚深知自己不該當出頭鳥,但是場面實在太過殘忍,不顧大嬸的阻攔,一股腦兒地沖了上去:「住手!」
糙漢子打量了一番眼前這黑不溜秋,搖搖欲墜的小身板,調笑道:「你這瘦不拉嘰的身子骨,老子一鞭下去,都散架了,還好意思逞英雄?」
徐知晚有些怯場了:「你這是虐待老人!在我們那裡,你是要被人肉的!你難道就沒有父母嗎?倘若你的父母被別人虐打,你不會難過嗎?」
糙漢子愣了一會兒,扯著香腸嘴嘲笑道:「我還真的沒有父母。你讓開,否則連你一起打。」
「咳咳咳……女娃子,別管我。老頭子也活不了幾天了。」老頭推了推徐知晚,力氣太小沒推動。
「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死!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能承受老子多少鞭!」糙漢子怒紅了眼,揮著皮鞭抽打起來。
徐知晚痛得直抽氣,轉身抱著只有皮包骨的老人,想到了年邁外公,紅了眼眶,心裡生出了勇氣,愈發堅定地護在了老頭子的身前,落在後背上鞭子似乎也沒那麼痛了。
揮了數十鞭后,糙漢子已經渾身大汗淋漓,油膩不已,看著倒在地上皮開肉綻、毫無生氣的徐知晚,不解氣地上前狠踹了幾腳:「賤蹄子!治好也是廢了!來人把她扔後山的屍推里,一起埋了。」
「是。」
……
「秦哥這個月打死了幾個來著?」抬著徐知晚手臂的高個子守衛問道。
「十個。」抬腿的矮個子守衛冷漠道。
高個子守衛跟矮個子守衛用力一扔,把徐知晚扔進了推滿屍體的屍坑。
「加上之前那三十個,都四十條人命了,也真狠。」高個子守衛,一邊刨土,一邊念叨著。
矮個子守衛埋鏟土道:「誰讓他姐姐如今正受寵呢。」
「可不是。哎呦怎麼下雨了?我們先去躲會雨,明天再來填埋吧。」高個子守衛揚手擋著額頭道。
矮個子守衛聳聳肩:「反正剛剛那老頭也活不了,明天一起埋也好。」
彈珠大小的雨點淅淅瀝瀝落在臉上,睫毛抖了抖,徐知晚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泡在在深坑的泥水裡,通體輕飄飄的,卻渾身使不上力,身邊浮滿了各種腐爛發臭的屍體。
雨越下越大,徐知晚踩著屍體扒著坑壁的石頭一步步往坑口邊爬去。
秋雨連綿,屍坑很深,萬一坑裡全灌滿水,只能淹死。
黃土泡了雨,濕軟黏稠,每爬一步,就下滑一步,根本爬不上去。後背皮開肉綻,黃泥水洗刷在後背上,似萬蟻啃咬,痛不堪言。
她徐知晚偏偏就一根筋,跟這黃泥牆壁較上勁了。跟個泥人似的,抓著石頭往上爬。糊在泥里的石頭又尖有利,割得手掌鮮血淋淋。
「嘿,想讓我徐知晚死在這裡?我偏偏不!」徐知晚咬緊牙關硬撐著往上爬。天黑時分,坑底灌滿了水時,徐知晚倒在樹下大口大喘著氣,望著雨後的天空,耀眼的星星,徐知晚笑了,逾越道:「我就說本大大自帶女主光環,不會那麼輕易地狗帶。」
躺了一會,緩過來,徐知晚拿著根枯木當拐杖,踉踉蹌蹌地往山下走。
沒走幾步,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徐知晚急忙躲在樹木後面。
楊濛冷著臉策馬奔在最前面,身後騎馬跟著數十名士兵,士兵舉著火把,照亮了整條林中小道。
徐知晚嘴角勾起一抹笑,原來私造兵器的皇家貴族是三王爺楊濛。
長公主被齊國公剷除后,齊國公把控朝政,楊濛在朝中孤立無援,若想登上王位只有背水一戰了。
楊濛一行人剛走,楊溥帶著十位精兵,迎面而來。
額滴娘!冰塊!你來得真是時候!徐知晚激動得熱淚盈眶,從樹木後走了出去,正想擺一個酷斃的姿勢,不料絆了一根樹枝,直接從半山腰滾了下來。
楊溥拉住韁繩,疑惑地看著滾落在地上的泥人。士兵們紛紛拔劍:「刺客!保護王爺!」
徐知晚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泥水,喊道:「冰塊!是我!」
楊溥微微一驚,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把徐知晚扶了起來。
「你終於來了!」徐知晚一把撲進楊溥懷裡,惹不住大哭了起來,渾身顫抖不已:「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楊溥的手僵在徐知晚後背,在抱和不抱之間徘徊不前。手剛要落在徐知晚後背,徐知晚一把推開了楊溥:「剛剛,我看到三王爺了,三王爺楊濛私造兵器。」
楊溥把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在徐知晚身上,把她推給旁邊一位侍衛:「送王妃回府。」
徐知晚盯著楊溥冷厲的側臉:「小心。」
「嗯。」楊溥。
……
「後面的事,我也記不太清了。依稀能記得落紅哭得有點吵,好多人在房間進進出出。」徐知晚靠在枕頭邊上喝著零落喂的葯湯。
零落紅了眼睛,停下喂葯的動作,盯著葯碗:「王妃,你都不知道,侍衛把你抱回來時,你瘦得跟骷髏似的,渾身皮開肉綻,手掌血淋淋的,手上指甲全部都脫落了。活像那地獄里受了九九八十一難的惡鬼。」
徐知晚笑了笑,胸口一陣抽痛:「確實跟地獄差不多。」
落紅端著參湯推門而出,沒好氣地白了徐知晚一眼:可「你還好意思笑?王妃你都不知道,你失蹤這段日子,王爺都急瘋了,喝醉酒還跟太妃吵了起來。」
媽寶男楊溥居然會跟太妃吵架?徐知晚表示打死也不信:「你逗我呢?冰塊怎麼可能跟太妃吵架。」
落紅把參湯重重往桌上一放,嗔怪道:「怎麼不可能?王妃你失蹤第三天,王爺喝得伶仃大醉,在關雎閣外喊王妃你的名字,後來太妃叱責王爺有失體統,兩人便吵了起來。太妃一怒之下,還打了王爺。女婢從小在王府長大,還是第一次見王爺和太妃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