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若是沒有這件事情
於正淳還以為是哪個丫鬟或奴才在外面不小心聽到了自己和夫人的談話。
推開門之後,於正淳便怔住了。
「辛兒?」
屋外的人不過十二三歲,卻已經長成了一個少年的模樣。
亭亭玉立的站在外面,和腦海中的人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柳凝凝看到於正淳的異常,也很在於正淳的身後走了出來。
「夫君,怎麼……」
同於正淳一樣,一看到於箬辛,柳凝凝也愣在了那裡。
為了堅守自己心中的那個秘密,於正淳和柳凝凝兩人都沒有經常去看望於箬辛。
兩人的做法基本上是相同的,更多的時候是派人去看望於箬辛。
猶記得上次親自去看望於箬辛,還是一年多前。
沒想到不過一年多過去,他們的孩兒已經這麼大了。
與於正淳和柳凝凝兩人截然相反的是,於箬辛的態度顯得格外的淡然。
「子衿見過父親母親,給父親母親請安。」
聽到於箬辛的聲音,最先緩過神的人是於正淳。
「夫人,我們先回屋再慢慢說。」
於正淳拍拍柳凝凝的肩膀,安慰著柳凝凝。
被於正淳這樣一說,柳凝凝才緩過神。
對,對,進屋再說。
柳凝凝伸手想要牽著於箬辛一起進屋,卻被於箬辛不著痕迹的躲了過去。
「父親母親請。」
看著空落落的手,柳凝凝心裡一片失落。
於正淳攬著柳凝凝,無聲的安慰著她。
柳凝凝看看攬著自己的於正淳,又看看不遠處的孩子,心裡一片難過。
「先進屋裡吧。」於正淳看著於箬辛低聲道。
話落,於正淳便攬著自己妻子,率先走進了屋內。
進屋后,柳凝凝多次想要和於箬辛說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後柳凝凝只問了一句,「這麼多年你可還好?」
「勞煩母親挂念,子衿這麼多年甚好。」於箬辛低下頭答道。
其實這麼多年於箬辛一點都不好,有父母如同沒有父母一般,只除了衣食俱全。
可是不好又能夠怎麼樣呢?
就算是不好,他這麼多年不也就這樣過來了。
於箬辛的心裡其實有很多的疑惑,可是他卻一個都沒有問出來。
於箬辛淡淡的甚好兩個字,聽在柳凝凝的心裡如同針扎一般。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在怪她。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
在為了情誼而拋卻親情的時候,她就該想到這一點的。
這是她該得到的。
拈著帕子,柳凝凝無聲的擦掉眼旁掉落的淚珠。
於箬辛抿了抿唇,安慰道:「母親莫哭,子衿一切都好。」
儘管於箬辛的心裡是怪罪著於正淳夫妻二人的,可是看著柳凝凝落淚的模樣,於箬辛的心還是揪了起來。
於正淳用粗糙的指腹為柳凝凝擦掉淚珠,同樣安慰道:「莫讓孩子看了笑話,以後辛兒就常住府里了。」
柳凝凝再次伸手去拉於箬辛的手,這次於箬辛並沒有再次躲過。
「你瘦了,可是這一路沒有休息好?」
「沒有,母親多慮了。」
「我知道,你是怪我的,怪我這麼多年不曾陪伴在你的身邊……」柳凝凝絮絮叨叨道。
於箬辛微微一怔,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
嘴角勉強的露出一抹笑容,於箬辛說道:「母親怎麼會這樣想呢,儘管父親母親不曾陪在子衿的身邊,可是子衿明白,父親母親都是疼愛著子衿的。」
柳凝凝絮絮叨叨的在於箬辛的耳邊說了許多的事情。
更多的則是聽著於箬辛講述自己這一年多來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缺席了於箬辛生活的原因,每一次見到於箬辛,柳凝凝總要詢問詢問於箬辛的日常。
於箬辛初次回府,柳凝凝總有許多放心不下的地方。
叮囑了一遍又一遍,總是覺得差些什麼。
最後還是於正淳看不過去了,以有事情為理由,將於箬辛給帶走了。
相比較柳凝凝的絮絮叨叨,於正淳就顯得直接了一些。
坐在書房內,於正淳與於箬辛面對面而坐。
「給你寄去的書信你可還記得?」於正淳溫聲問道。
於箬辛抬起頭意味不明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反問道:「不知道父親指的是什麼事情?」
如果說於箬辛在靜壇寺每年還能夠見一見柳凝凝這個母親。
那麼對於於正淳這個父親,於箬辛就是幾年才能夠見到一次了。
面對柳凝凝,於箬辛尚且還沒有太多的耐心,面對於正淳就更不會有了。
相比較於正淳話里的簡潔,於箬辛的話更加直接。
於正淳微微一笑,說道:「關於你回來的原因。」
於箬辛眼眸微眯,不明白的問道:「父親這是什麼意思?」
「你可知道你的娃娃親對象是誰?你可知道你為什麼回來?」於正淳繼續道。
關於娃娃親的事情,於箬辛知道的確實不多。
反正於箬辛只知道,對方的身份肯定不會太低。
只因為於箬辛收到的家書里有這樣的一句話:需考取功名之後再迎娶。
於家雖然是商戶之家,可是以於家的身份,配二品以下的官員之女綽綽有餘。
絕不會只有達到這樣的要求才能夠迎娶。
「父親有話不妨直說。」於箬辛的心裡百轉千回,面上卻是依舊一片淡然。
「你可聽說過當年盛寵後宮而不衰,卻自請入冷宮的那位貴妃?」於正淳問道。
於箬辛皺了皺眉,心中有股不妙的感覺。
「我自幼遠離京都,哪裡聽過什麼貴妃不貴妃的,你不要告訴我對方是和皇宮有關的人。」
於正淳眼眸暗了暗,突兀的笑道:「我兒果然聰慧。」
當今皇上剛登基不久,後宮就出了一位榮寵不衰的貴妃。
當時皇上有令,只等貴妃生下一子或一女便晉陞為皇貴妃。
不久卿貴妃便誕下一女。
眾人原本以為皇上會趁機晉陞卿貴妃為皇貴妃,可是誰料,宮內傳來的卻是卿貴妃自請入冷宮的消息。
於箬辛的母親柳凝凝和卿貴妃有些交情,便找了機會入冷宮看望卿貴妃。
那時正巧柳凝凝身懷有孕,等柳凝凝從卿貴妃處回來后,於府便得了一道聖旨。
柳凝凝之子與卿貴妃之女定下婚約的聖旨。
聽完於正淳的解釋,於箬辛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的未婚妻竟然是一位公主?
他的父親和母親兩個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他怎麼能夠和公主定下婚約?
這不是欺君嗎?
於箬辛擰著眉,目光複雜的看向於正淳,質疑道:「父親你明明知道我……」
於正淳伸手止住了於箬辛未說完的話,有些秘密一旦說出來就不是秘密了。
「這件婚事乃是你娘親和卿貴妃定下的,多餘的事情無需多言。」
於正淳一臉的認真,於箬辛只得道了一句「是」。
「卿貴妃雖然自請入冷宮,可是皇上也因此對二公主極為虧欠。」
「這次乃是夕貴妃挑起來的事情,上次宮宴上,夕貴妃直言二公主已經到了定下婚約的時候,是齊妃娘娘提起了你。」
「後來皇上雖然認同這件事情,可是也說過,若是你在公主及笄前沒有任何成就,那麼這件婚約便作廢,皇家之女,不配庶民。」
於正淳緩慢的向於箬辛敘說著讓他回來的原因。
而於箬辛則是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子衿不明白父親的意思。」
「皇家之女,不配庶民,意思是,你必須考取功名,否則皇上不會認同這樁親事。」
明知道於箬辛是裝作不明白,於正淳一點也不惱怒於箬辛,低聲細語的解釋道。
於箬辛本來想裝聾作啞的糊弄過去,他沒有想到於正淳對於這件事情這麼較真。
他嗤笑一聲,反問道:「父親的意思是為了迎娶這個公主,子衿必須要考取功名?」
於正淳點點頭,應道:「正是這樣。」
原本於箬辛以為這家裡至少還有一份溫情,沒想到一切不過是他自己痴心妄想!
他冷笑道:「那父親可知道欺君之罪的下場?」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不欺君,同樣是欺君。」於正淳抿唇說道。
「很好,子衿明白了父親,子衿會去參加科考的,父親請放心。」
於箬辛彎身朝著於正淳行了一禮,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書房。
在離開書房的前一刻,於箬辛終究忍不住停下腳步,問了一句。
「若是沒有這件事情,父親母親可曾想過子衿一個人孤獨的待在靜壇寺?」
話落,於箬辛也不想聽於正淳的解釋,這次是真的毫無留戀的離開了。
於箬辛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也因此,離開書房的於箬辛沒有聽到於正淳最後一句充滿愧疚的一句話。
「若是沒有這件事情,我們又何苦讓你離開我們的身邊……」
於箬辛失魂落魄的離開了於正淳的書房。
他忽然間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自己為什麼回來而沒有意義。
婚約的事情沒有意義。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明明知道回來后不可能會如自己所願,可是他還是回來了。
只因為他的心底對於這個家還有幾分念想,真是可笑!
守在飛雪閣外的音柳,一眼就看出了於箬辛的不對勁。
只是音柳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怎麼了少爺?」
於箬辛搖了搖頭,沒有理會音柳,徑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