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 2
孟了了似受到蠱惑般,一步步靠近河畔,河畔周圍恰有一片草地,她便順勢便在河邊坐了下來。
她坐在岸邊,鬼使神差的,便脫去了鞋襪,將腳放在清清涼涼的河水中。腳剛進入水中是一陣刺骨的寒,但沒過多久,孟了了便適應了,畢竟她現在不是人類了,哪兒那麼多事。這麼想著,她的內心一片透徹清明。
河水中有亮銀色的小魚兒偷偷湊近她,並親吻她的腳,孟了了好奇的看著它們在自己身邊圍繞著,而後將視線放遠,看到萬千星辰與河水中的倒影交相輝映,彷彿置身於星海之中。
當她忘情的沉浸在星海中時,忽覺眼前一片漆黑,而後感覺到有一片冰涼覆上了她的眼睛。
孟了了的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當她意識到可能有東西在自己身後時,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不是吧,我這麼點背嗎……
孟了了正想著該如何逃離時,身後的人卻突然開了口,溫潤的男聲說:「別怕,是我。」
覆蓋在眼睛上的手漸漸有了溫度,這熟悉的聲音讓孟了了感到了一絲心安,但,真的是他嗎?
孟了了感覺到背後的人緩緩放下了手,她的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有一片朦朦朧朧、柔和的光,她有些害怕的回了頭。
墨色衣衫,模糊而又熟悉的容顏,孟了了焦急又吃驚的揉揉眼,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墨色衣衫上用青線綉了雲錦花紋,胸前背了個藏藍色包袱,手裡提了盞燈,裡面蠟燭的長度也已下去了一大半。他的皂靴上滿是泥土和水滴,看樣子應該走了不少路。
他的臉依舊俊朗,卻消瘦許多,臉上的肉感都消失不見,他的眼窩深深凹下,顯得憔悴又疲憊,原本明亮的眼睛也被陰翳蒙住,不復光彩……
眼前之人,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嗎?這是她在忘川,唯一能夠感覺到的、與人間的所有的羈絆啊……
但這,這怎麼可能?
「王郎?是,是你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孟了了欣喜的快說不囫圇話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還是說,難道你也……是個亡魂了?」
說完,孟了了有些膽怯的向後縮縮,然後她才突然意識到,什麼嘛……自己也算是個亡魂吧……
正當孟了了思緒萬千的時候,對面的人輕輕蹲了下來,然後開了口。
「我沒有,你不要怕,我只是想要來找你、再見見你而已。」
「可,可這是怎麼一回事?若不是亡魂,你為何能夠來到忘川呢?」
孟了了的眼中盛滿了疑惑。
「這就說來話長了,夜間地府陰冷,你穿得有些單薄,我恰好拿了避寒的衣物,你先披上這衣衫,我再與你細細講來。」說著,少年遞來一件厚實的衣物。
雖然自己並不需要這麼厚實的衣服,而這衣服對自己來說也沒什麼用,但孟了了還是接過了衣服。她看著少年溫柔的臉,點了點頭,而後披上了衣衫。
王無機把孟了了的腳從水中撈出,而後用衣袖替她仔細的擦了擦腳上的水,然後穿襪,提鞋。
孟了了的臉有些發熱,但更多的,是心安。兩人靜靜地面對面坐著,然後開始了傾訴相思之苦。
孟了了,天上的你感受到了嗎?我好想你啊。
而今,我終於能來見到你了啊……
「那你到底是如何前往忘川的?這裡不是只有亡魂才能進來嗎?」
「這個啊……自你那天毫無徵兆離開人世之後,我每日想起你都愈發痛苦。你我婚期將至,本該是圓滿幸福的時刻,新嫁娘卻沒了蹤跡……」
「我日夜茶飯不思,家父見我如此也甚是為難,令尊也關心愛護我,便和家父一同尋了個道士。」
「那道士不知是做什麼的,倒是有一些厲害的法術和器物。他教我了一個攝魂之術,通過那攝魂之術,我便能來到地府,尋找到忘川。再加上他給我的一些道具的指引與幫助,我便能準確無誤的找尋到你。」
「真有這麼神奇的事嗎?你沒有騙我吧?」
「我騙你做甚,你摸摸看,是不是有溫度的?」王無機伸出了手,極力想證明自己真的沒有死掉,以消除孟了了的擔憂。
孟了了帶著一臉的狐疑和擔心,握上了王無機的手。手中的觸感真實又溫暖,眼前人的樣貌也的確如自己離開前一般瀟洒俊朗,只是神色憔悴了許多,眸子也不再神采飛揚。
孟了了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繼續發問道。
「但你用那攝魂之術,對你自己可會造成傷害?」
「這,這一點我倒沒認真聽,只記得如何找到你了。但是那道士說,在地府行事一定要小心,如果被地府的人抓到,那麼,咱們兩個可能就會受到懲罰了。」
「那……」孟了了一臉擔憂的看著王無機,沒有再說話。王無機安慰的拍了拍孟了了的腦袋說:「你相信我吧,不會有事的,你也別總擔憂我了,我最在意的是你啊……」
「只是,你在這裡過的可還好?」王無機拉住孟了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把孟了了給檢查了一遍,生怕孟了了在這裡吃不好穿不暖出什麼事情。
「其實在忘川也算是比較幸運的吧,除了每天澆澆花,點點燈之外,就是枯燥無聊的生活,雖然有些無聊,但好在,我還能記得你,還能再一次見到你啊!」
孟了了輕輕笑了笑,而後發酸的鼻子就刺激得她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王無機看到此景,眼眶也忍不住泛紅。
他緊緊地摟起孟了了,鄭重其事的說道:「以後每天我都會來陪你!你不會再孤單一人待在這裡了!我保證!」
「嗯……好……」是低聲啜泣的聲音。
兩人緊緊的擁抱著,似要抱到地老天荒,似要抱到星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