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萌」為何物
阿邦把嘴裡嚼碎的葉子敷在被蛇咬過的傷口上,背起她,朝林子里走去。
吳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在她昏迷的這三天里發生了很多事情,然而她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是啊,她怎麼知道呢?她自己也差點因為蛇毒送了命,幸好阿邦及時回來。
阿邦當時離開她,並不只是因為生氣她要把包內的東西留下。關於這個,阿邦是生氣的,特別是當她一次又一次地跟他說「把包還我」的時候。阿邦認為她根本不信任自己,肯定以為自己缺錢,想把這個東西佔為己有用來解決燃眉之急。
當時只想一走了之,在阿邦心裡吳萌仍舊是一個出門不帶腦子一心只想發橫財的陌生人。這種貪財之人不管也罷。父親生死不明,不想再為一個陌生人搭上自己,妹妹看病的錢估計已經無望了,他還得另想出路。
一路走他也一路在想吳萌說的話,覺得也不無道理。雖糾結過但還是不想去攪這趟渾水,他還有妹妹需要照顧。
可是,若就這樣把她丟在那裡......不行!她會死的!走的時候吳萌的臉色已經不對勁了,那畢竟是一條命!在甩了自己一巴掌后,他調轉方向往回走。
他一邊在心裡罵吳萌是個貪財的死丫頭,一邊在山上尋找起來,找一種過去父親教給他的一種植物,那種植物的葉子嚼碎了敷在傷口上可以解蛇毒。
當他找到草藥往回趕的時候,吳萌已經昏迷,躺在之前那塊大石頭上。太陽正直射著她。他把草藥敷上之後,趕快背起吳萌,又跑了好久的山路,趁著夜色把她帶回家。
在隔著這些大山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城市,醫院裡,車禍后的秦楓已經蘇醒,從重症室轉到普通病房。可是秦楓似乎對過去的事情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他知道爸爸媽媽,還時不時會叫出「萌」。老秦問他「萌」是什麼?他也只說「萌」。
老秦猜不齣兒子說的「萌」究竟是人還是物,會不會是過去和前妻劉昕的昵稱。便試著聯繫劉昕,一陣寒暄后,問劉昕過去兒子叫她什麼?
劉昕一頭霧水,這老頭什麼意思?但是念在過去也叫過他一聲爸,並且老秦對這個曾經的兒媳婦也是很好的。還是告訴老秦:「大部分時間都是直接叫對方名字,但,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
老秦不好再往下追問,什麼比如,但是他相信兒子叫「萌」一定和劉昕說的「比如」沒有關係。
老秦記得劉昕養狗,「萌」會不會是他們養的寵物?又問寵物叫什麼?
劉昕聽得出老頭是有事,也不跟他繞圈子,直接開問。
老秦這才把兒子出車禍的事情跟劉昕說了。他並不指望兒子前妻能夠不計前嫌來醫院看他,只是兒子頭部受到撞擊,命是保住了,可是腦子裡什麼都不記得了。口中一直念叨「萌」,他很想知道這個「萌」究竟何物,看能不能找到答案幫助兒子恢復部分記憶。
劉昕起初還動了惻隱之心,又聽老秦這麼一說,簡直恨得牙痒痒。「萌」說的不就是吳萌,死裡逃生竟然還念著這個女人。
可轉念一想,這也未必是件壞事?立馬關心的問,還有沒有傷到其他人?什麼時候出的事?
老秦也沒有完全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他也不理解兒子那麼晚了到底是什麼原因還要連夜開車趕幾百公里回去。
劉昕開始整理著思緒,那晚她給吳萌打電話說自己流產想不通,吳萌曾從外地打過110報警讓警察來查看自己的安危。難道吳萌說的去旅遊是跟秦楓廝混?並且這兩天打吳萌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態。莫非吳萌已經遭遇不測?而秦家故意隱瞞?
她馬上調整著情緒,開始哭哭啼啼問秦楓的情況,在哪家醫院,她要過去照顧秦楓。雖說他們已經離婚,但是她心裡依舊牽挂著秦楓。
老秦被這個有情有義的前兒媳給感動了。一個勁的謝著劉昕。
掛斷電話,劉昕又一次撥通吳萌的號碼,依舊打不通。心中又有些害怕又有些慶幸,害怕的是此時她一個人待在那麼大的房子里,如果吳萌真是命喪車禍。她的冤魂會不會來找自己?畢竟自己編出了那麼大一個謊言想讓吳萌入套,配合自己勸秦楓復婚。她會不會從另外一個世界了解到自己的騙局,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胎兒,以及自己吃了吳萌買的糖葫蘆導致流產這個經過深思熟慮編造的故事。
但她又很慶幸,現在秦楓也已經失憶,吳萌也消失不見。原本還需要用一百個乃至更多的謊言來圓最初的一個謊,現在看來都不需要了。她只需要一直陪在秦楓身邊照顧他就好,重新接受她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劉昕第一眼看到秦楓時,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把她腦子敲得嗡嗡響。病床上那個剃光了頭髮,腦袋像極了一個上了保鮮套的水果,臉上沒一點生氣,這個閉著眼睛咂吧著嘴昏睡的男人,怎麼看也不像那個她處心積慮想要挽回的前夫。
曾經那麼高大,那麼風度翩翩的男人,如今穿一身病號服,軟弱無力地躺在那張巴掌大的病床上,有些心疼又有些嫌棄。他以後還能不能恢復正常?如果就這樣一直癱下去,甚至傻下去,自己是絕對不會在他身上耗費後半生的。
幸好,幸好當時沒有把他說動,去把證換了。不然到時候想脫身都開不了口。
現在就先扮演好自己前妻的角色吧,看他的恢復情況,如果恢復得好了,那麼自己再全心全意照顧他,這樣也省了花那麼多心思再去把他從別人手裡搶回來。
她放下手裡的鮮花,輕輕拉起秦楓的手,深情地看著他。
秦楓母親在一旁溫柔地呼喚著:「兒子,兒子醒醒,你看看誰來了?」
秦楓聽見母親喚他,吧嗒著嘴,慢慢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又看看母親,最後才看向劉昕,只一眼,便又閉上眼睛,很疲憊地睡去。
從他的眼裡絲毫看不出他認識眼前的劉昕,那種陌生感,終於把劉昕的眼淚催出來了。
「秦楓,是我。」劉昕輕輕俯下身,湊近他耳邊,眼淚滴在他耳朵上,他用手撓了撓耳朵說:「癢。」
劉昕在他耳邊繼續著:「秦楓,睜開眼看看我,我是『萌』」。
秦楓沒有睜眼,只嘟囔著:「萌,萌。」
秦母聽見兒子在叫「萌」,一下子激動地拉著兒子的手說:「兒子,你認出她來了?太好了!」她看著劉昕眼裡儘是欣慰。
「我出去外面,你多跟她說說話,開口說話的第一天,他除了知道他爸和我,就一直念著『萌』,原來他一直在叫你。」
秦母雖不理解兒子為什麼叫劉昕「萌」,但是此情此景,她確信,兒子口中念的「萌」就是劉昕無疑。她抓起劉昕的手,喜極而泣,什麼也不說,拍拍她的手背,自己出了病房。
劉昕看著秦母出了病房,繼續輕聲在秦楓耳邊叫他:「秦楓,你還認得出我嗎?我是誰你還記得嗎?你還記得『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