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繭自縛

「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扭曲的旋律在耳畔低吟，安佩克猛地打了個冷顫，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X長，您聽我說，我們工地上每個人都是24小時待命，把工地當家看……額。」

他晃了晃頭，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康德黎安大學的歷史系講師，兜里不再裝著那部需要時刻接到檢查電話的手機，更不可能聽到那首因為自己討厭才被故意設置成電話鈴聲的音樂了。

「真是做夢做傻了。」他咕噥了一句，捂著腦袋沉思起來。

他還記得自己在昏迷前應該是在和幾名異信者戰鬥，接著是南區的大鐘突然發出響動，隨後有光芒從他原本要搶的那個包裹中發出，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被拉扯向光芒的中間，接著是……接著是……

他抬起頭，呆愣在了原地。

一棟棟水泥高樓，一面面玻璃外牆，他看見有LED屏幕高懸在視野盡頭的樓宇之上，在樓宇之後，卻是無窮無盡的……空白。

沒錯，既不是光芒，也不是黑暗，也不是什麼無窮無盡的「霧氣」，在那棟大樓的後方，景色如同一卷畫紙到了盡頭般戛然而止，只留下高牆般茫茫的一片白色。

視野的近處，他看到自己正站在一片被翻起的土地之上，四周圍著簡易的綠鐵皮作為阻攔，鐵皮牆上還能看見掛著「安全生產、人人有責」的老舊告示牌。

安佩克的面前是一個被挖開的大洞，透過這個洞，他看見內部有剛布好的水管與電纜穿行而過——他甚至還記得這些管線是當時他帶著一夥弟兄加班加點才趕著前期驗收鋪好的，然而他卻沒能等到檢查的人前來驗收的那一天……

他張大了嘴，大腦如宕機般陷入遲滯。

發生了什麼？這裡是那座工地？

他為什麼會回到這裡？

難道是……又穿越回去了？

……不，不對。

安佩克迅速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回到地球世界：剛才因為震驚而一下子沒有注意到，此刻稍微冷靜下來，他立刻便感知到周圍的空氣中瀰漫著淵能，而自己也仍然身穿著那件歷史講師的大衣。

另一方面，按照之前的判斷方法，既然他沒有因為理解這片環境的「真實」而獲得力量，那麼也可以認為這裡並非某個「悖論遺迹」。

那麼，這是某種幻境嗎？

他不敢確定。

按照常理而言，面前這片空間既然不是現實，亦不是什麼遺迹，那麼就應該是一片由他的內心幻化出來的幻境才對——反正他看過的小說讀物里都這麼寫。

但他畢竟才來到這個世界寥寥數日，學會又不可能在一個晚上把所有的底都透給自己。他們能說出來的估計都是些內部流傳的常識，而真正神奇詭異的機密肯定還未涉及。

安佩克想到在進入這片空間前，從包裹中透出的光芒，又想到那些異信者們稱呼它為「聖物碎片」，心裡模模糊糊有了些猜想。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視線轉向那個施工大洞的旁邊。

一棟佔地十平米不到的彩鋼房佇立在翻起的土地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看見一台空調外機擺在彩鋼房的門前，正慢悠悠轉動著扇葉。

那裡是他們工地上用於臨時休息搭建的宿舍，裡面隨意地擺著五六張上下鋪。平日里，如果有誰身體突發情況，或是午飯時間，大夥就會湊到這棟有空調的房間里小憩片刻。

他思考了片刻，邁步走向那棟小房子。

……

產生了異變的街道已經被封鎖，用臨時建材搭成的圍牆將趨於穩定的光球四面遮住，無數身穿制服的幹員們把守著街道與四周的巷口，確保不會有無關的平民被這動靜好奇的吸引過來。

好在這條街毗鄰學會，四周因為《噪音管理辦法》大多都是公園和景觀林，沒有任何居民樓或商業區，再加上此刻是深夜，大部分人應該都在睡夢之中，所以學會竟然不怎麼需要擔心掩飾的問題，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街道靠近學會的一側，一座天藍色的帳篷搭在路邊，一名幹員小跑著衝進帳篷，捏拳、抵住心窩，低頭行禮：

「兩位教授、海格部長，反污染屏障已經建立完畢。特別對策小組第一、第二、第三小隊全員待命，請指示！」

坐在臨時會議桌前的海格微笑著對這位幹員點點頭：「明白了，繼續保持封鎖，一會兒會有一位學究理事從高塔上趕來，有什麼新的命令我會再告知。」

「是！」

幹員走出了帳篷，坐在帳篷里里側，剛一直綳著臉的亞蘭德爾立刻「唉喲」叫了起來。他揉著耳朵，方才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受到的音律污染仍然彷彿在耳畔回蕩。

好在那股來自真實歷史中的污染似乎已經經過了二次衰變，對於他這樣的教授而言，些許的耳鳴和幻聽很快就會消退，並不會留下任何的後遺症。

他的身旁，面如常色的梭羅亞德毫不遮掩自己嘲笑的態度：「我看你這幾十年確實是活在狗身上了——異常事態發生時要第一時間做好污染防護，我剛看了一眼，這條還在咱們研究規範的第一條里寫著呢。」

「你有空嘲諷一個睡糊塗了的老頭子，不如趕緊想想現在怎麼辦！」亞蘭德爾立刻懟了回去：「老年沒有痴獃的禿子，你腦子這麼好使，想必能看出來面前這玩意是啥吧？」

梭羅亞德摸著光頭，頓時不吭聲了。

「雖然有污染泄露，但是能級和量級都顯然不夠格。若不是有我們三個教授，加上亞蘭德爾又恰好沒做好個人防護，這點污染不用管都會自行消退。」海格揉著眉心分析道，「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東西顯然不是新出現的悖論遺迹……」

「但我們在它的內部又確實檢測到了未知空間。」

亞蘭德爾從懷中取出一把鑰匙模樣的金屬製品，將其隨手拋起。

那把鑰匙升至最高點，竟隨後停滯在空中，無數光芒組成的絲線從鑰匙內部射出，在三人面前編織出一個光團的形狀。

那正是目前盤踞在街道中央的光球的微縮，通過這個模型，三人能看見內部有線描繪出的方格與無數看不清具體模樣的幾何形狀。

在方格與幾何體的某一處，他們還能看見五團淡紫色的光團。

「看起來像是一座城鎮。」

他摸著下巴道。

「有五個人被卷進去了。」梭羅亞德湊了過來，「方才港口那邊傳來線報，有一艘三聖秘儀派的蒸汽船曾經短暫靠岸。」

「又是這幫傢伙？」海格嘆了口氣，初步對情況做出了判斷：「沒有意外的話，這估計是他們搞出來的幺蛾子，好在沒有波及到任何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