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你們上路
「歡迎什麼的，就免了吧。」江勿對著機械女音打了個招呼，往沙發上一座，陷入軟軟的沙發墊里，望著一片白的天花板。
他醒來后剛修剪過的頭髮不長不短，劉海鬆鬆地遮在眉前，沖淡了金絲邊框的散光眼鏡帶來的斯文氣質，反而變得有些鋒利起來：「說好讓我休息一年，這才三天，你食言了。」
眾所周知，在個人空間里，除了結算，系統很少搭理玩家的話，可此時，那個機械女音竟然硬生生凹出了一點心虛感。
【你恰好處於惡意召集符範圍里，這屬於意外事件。】
「我知道，不然我就不會和你好好說話了。」江勿揉了揉額角，「我的存在不會影響別人吧，『霧江』這個號封了，我現在應該算新人？」
【是的，本場遊戲的保護機制和結算時的詭具獎勵都會生效，你需要重新建立玩家賬號。】
江勿嘆了口氣。
他在現實里醒了之後，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這麼快，風安療養院里居然會有人成為這種不穩定因素，真是命運如此。
五年前，他突然陷入昏迷。
但並不是成了外人眼中什麼都不知道的植物人，而是作為一個永遠無法下線的玩家，活躍在詭異遊戲中。
所以「霧江」才會積分那麼多，因為他除了進遊戲副本，根本沒別的事可以做。
攢了五年的積分，被他用來兌換了一個回歸現實的機會——這個賬號會存在本來就像是一個bug，系統和他約定好，他離開，霧江的號就封禁，而號上的詭具、技能等單獨提出來保存，等江勿以正常人身份重新進入遊戲，就可以逐漸找回原來的東西。
也就是說……忽略掉bug賬號這種錯誤，除了遊戲ID，江勿將會逐漸恢復霧江的實力！
【本次遊戲即將開始，請為新角色命名。】
江勿回過神來，隨意道：「勿擾。」
【角色創建成功】
【以下為你的角色面板，請認真查看】
江勿眼前出現一個半透明的淺灰色數據面板，他熟練地從頭掃到尾，挑了挑眉。
【ID：勿擾（霧江：封禁中）】
【等級：初級一階（0/100）】
【禁區通關記錄：0】
【技能：轉生（限定技能）】
【轉生：你的每一場遊戲都會有一個特殊支線任務，完成支線任務可隨機收回「霧江」所屬的技能一個或詭具三個。（該技能無法升級）】
【稱號：歸鄉之人（隱藏稱號）、背叛之人（隱藏稱號）】
【歸鄉之人：歡迎回歸禁區！你的積分獲取提升至200％，禁區商城獎勵物品等級永久+1（該稱號已至最高級）】
【背叛之人：你曾經背叛禁區！你的禁區支線任務難度等級永久+1（該稱號已至最高級）】
【詭具：無】
讓江勿挑眉的自然是這一個限定和兩個隱藏。
限定技能是為了給他一個找回實力的途徑，可以理解，但那兩個隱藏稱號……他卻是第一次聽說。
系統還挺大方啊，歸鄉之人能讓他獲取積分的速度起飛，商城獎勵也直接提一檔；背叛之人乍一看是個負面稱號，但對他這種在S級遊戲里玩慣了的人來說，低等級時的遊戲副本任務難度提升再多都一樣，反而是給了他獲得更多評分的機會。
至於重回高等級之後，他的技能和詭具也足夠應付這多出來的一級難度。
「還算有良心，不枉我幫了你這麼多……」江勿嘀嘀咕咕，「總覺得有種女兒長大了的欣慰呢。」
別的玩家很怕系統，對系統的存在天生有一層神秘光環和畏懼。
因為系統時不時就會發布一些讓他們很大概率死亡的任務，玩家的一切都靠系統給予……包括生命。
但江勿和系統的關係終究不一樣，霧江的賬號和系統近乎同時誕生，系統也需要成長，江勿就是它接觸最多的對象，所以對江勿，它有種很特別的態度。
系統大概不想挨這種誇獎，裝了一會兒死，才發出提示——
【現在進入C級遊戲：埋骨村】
【玩家人數：12】
【你的身份為跟隨旅行團前往埋骨村的癌症病人，因為時日無多，你決定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主線任務：幫助埋骨村成功舉辦埋骨節活動，具體進度進入遊戲后發布（難度：C）】
【身份支線任務：完成心愿本上的十個心愿。】
【身份任務難度等級D，稱號「背叛之人」觸發，難度上升為C】
【轉生技能任務：找到埋骨村形成的源頭】
【惡意召集符保護機制：受到第一次致命傷害時，本次傷害無效】
一串播報結束，江勿坐著的沙發忽然像融化一樣化開，他往裡掉落，掉進了無邊的黑暗。
……
陰風陣陣，寒冬凌冽。
江勿在一輛旅遊小巴上醒來，坐在靠窗的位置。
埋骨村的季節應該是冬季，窗外，倒退的枯枝上頂著些許未化的雪，風一吹，就往下唰唰落白。
不知道誰把窗戶開了，冷風吹得他一陣咳嗽，也把鄰座吵醒了。
「啊！！！」
程旭一個激靈睜開眼，一把抓住最近的東西，江勿輕輕吸了一口氣，動了動胳膊：「兄弟，撒手。」
這肌肉男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
「……」程旭轉頭看到是他，忙把手鬆開，「我不是有意的嗷……我們這是進遊戲了？」
江勿沒說什麼，目光放到了車廂里。
就像系統說的，這次副本，玩家的身份是遊客，那麼，不出意外的話，所有被惡意召集符捲入的人應該都在這裡了。
除去駕駛座上穿著衝鋒衣，帽子遮住頭的司機，車上一共有十二個人，有七個穿著療養院的護工服，剩下的應該都是病人。
病人的衣著比較自由，他自己是因為剛從植物人狀態恢復，需要高頻率的檢查，所以穿著療養院的病號服。
程旭穿的就是一件黑背心，搭了一條咖啡色的工裝褲，運動鞋，其他三個病人也各有不同，現在唯一相同的，應該就是臉上那種惶恐中透著恐懼的表情了。
江勿這三天沒怎麼出過房門，和程旭以外的病人都不認識，倒是看到了幾個眼熟的護工女生，其中一個剛才還在給他抽血。
療養院里肯定不止這麼點人，可能是一樓的趁著那30秒鐘跑出建築了吧，也有可能年齡不符合，比如老院長。
車上的人差不多都醒了，沉默沒有維持太久，一個平時十分活潑的馬尾女護工顫抖著聲線，問一旁的同事：「這可……這可怎麼辦啊。」
「我哪知道！」她身旁的同事是護工里唯一的男性，長得也人高馬大，平時專門應付行為不太受控的病人。
此時他一臉煩躁：「到底是誰用了召集符！」
其他人聽了也立刻反應過來：「是啊，誰幹的！為什麼要害人！」
「如果想不開也不要連累別人呀！」
因為他們都是被惡意召集符連累，所以在玩家的個人空間里，系統向他們解釋了一遍召集符的由來和作用。
能使用的惡意召集符的必然是中級以上的玩家，而且顧名思義，這個召集符的使用者通常惡意滿滿，比如想拉仇人一起進遊戲同歸於盡，或者純粹反人類，想看無辜的人死去。
使用者本身一定會進入遊戲，這說明，在這輛旅遊小巴上，眾人如出一轍的緊張恐懼之中，有一個人正在精心偽裝。
不偽裝不行，用了惡意召集符，使用者如果不偽裝成無辜的人，是要被揪出來打死的。
江勿把所有人的臉都記住，表情收入眼底，就發現旁邊這肌肉猛男正抱著手臂瑟瑟發抖，臉色也白了不止一個度。
已經把詭異遊戲玩成習慣了的江勿並不能共情：「……你有這麼怕？」
「當、當然。」程旭往江勿這邊靠了靠，恨不得整個人貼在他旁邊尋求一絲安慰，「你看這些人……其中肯定有那個搞鬼的，但是完全分辨不出來……這種人還不可怕嗎？」
「而且我還是第、第一次參加C級遊戲，聽說這個等級對初級玩家來說死亡率特別高……」
「唔。」江勿若有所思，「那你怕著吧。」
程旭：「……」這是個什麼回答？還有你特喵不更是第一次嗎？為什麼這麼淡定啊喂！
一絲淡淡的疑惑將程旭從車裡互相猜忌和惶恐不安的氛圍里剝離出來，-他只感覺一車人都在議論紛紛，像蚊子似的嗡嗡作響。
「咳咳……」
突然，一個格格不入的嘶啞聲音混了進來，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寒意和陰森，只一瞬間，車內就鴉雀無聲。
「你們的目的地到了。」駕駛座上，看不清臉的司機低聲地說，他的喉嚨就跟個破風箱似的，一說話就呼啦呼啦響。
在眾人感到頭皮一陣發麻的時候，旅遊小巴車緩緩停了下來。
到地方了？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一個疑問，不約而同朝車前擋風玻璃看去。
前面沒有「埋骨村」，只有一條山道，隱沒在雜草叢生地斜坡上，一直通往山上。
「前面的路，車上不去。」破風箱司機開了前門後門，發出一聲奇怪的笑，「你們要下車了，導遊正在等著你們。」
隨著司機的話，前門果然走上來一個「人」。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導遊小背心，手裡拿著高高的導遊旗，不高不矮，臉上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屍斑，一對眼珠子格外大，幾乎看不見眼白。
它上車，巡視了一圈，伸出一根青紫色的手指來，對著每個人都點了一下：「一、二、三……」
「十二個。」
「十二個遊客，齊了。」
在眾人無聲且僵硬的凝視下，導遊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我是你們這輪旅遊的導遊，我來送你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