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程安在海城鄉下家裡醒來的第一個早晨，是在微寒的晨露，以及熱鬧的鞭炮聲、飯菜香味、還有小孩追逐打鬧的嘈雜聲中醒來的。

他帶著困意地從床上爬起來，略有些生疏地從衣櫃里找出長袖的襯衫穿好。

一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

天氣晴朗，氣溫20攝氏度。

「今年的秋寒也來的太早了些，完全不像南國的溫暖隨和，唉，本地的冷氣團真是沒有禮貌，失禮，太失禮了！」

程安跑進盥洗室，刷牙，漱口，洗臉，洗頭。

用擰乾的毛巾把頭髮上的水擦乾，一甩頭髮，鏡子里赫然是個年輕帥氣的陽光男孩。

啪！

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朝氣！

程安對鏡子里的自己打了個響指，接著打開房門，看著樓下正在吃早飯的父母，笑了笑，大聲道：

「中秋快樂！」

程父手抖了一下，正在吃的水煮蛋的蛋黃便湖在了下巴鬍子上。

程母則笑盈盈地端著兩碗填滿醬菜、花生米、荷包蛋的，冒著騰騰熱氣的白粥，放到了餐桌上，皮膚蠟黃的手在圍裙上搓了搓，笑盈盈說道：

「中秋快樂？中秋快樂！叫你妹妹下來吃早飯。」

「好嘞。」

程安轉身走向西側方向的另一個小房間。

程父詫異的看了眼妻子，砸吧砸吧嘴說道：「小安看著比昨天，心情好了很多啊。」

「還不是你？一回來就和他說什麼論文啊，畢業啊，現在的大學生本來壓力就大，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還給你盤問來盤問去，心情那能好才有鬼了！」

程母沒好氣的白了老公一眼，又塞給他三個大白饅頭，邊說道：「吃你飯去，以後小安回來你不許講話！」

「嘿！那不是他自己提起的嘛，還賴上我了。」

程父自討沒趣，不多說話，轉心乾飯。

「吃飯了。」

程安敲了敲房門，吱呀一聲，沒鎖的門自己開了一條縫。

程予衣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穿著可愛的小熊睡衣，露出兩條光潔修長的大白腿，頭髮很亂但也很可愛，小巧晶瑩的腳趾隨著呼吸聲，微微翹動，一抖一抖。

「嘖，年齡不大，發育得倒是不小。」

程安默默誇讚了一句。

不過，對於這具身體的嫡親胞妹，他自然不會有任何不良的念頭，踩著拖鞋，走上去輕輕踢了她兩腳說道：

「喂，別睡了，起來吃飯。」

「啊？哦，好。」

程予衣迷迷湖湖的爬起來，當著程安的面換下睡衣，穿上了一身粉色系的可愛休閑服，然後開始梳頭髮。

等到程安面不改色的走出門，程予衣梳頭髮的手突然一僵。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茫然想道：

「我……我剛才是不是在我哥面前換了衣服？？？

「還好！還好我沒有裸睡的壞習慣！」

程予衣微紅著臉，心想哥哥好像比以前不太一樣了。

他以前從來不會走進自己房間的！

「算了，反正是親哥。」

程予衣晃了晃腦袋，開始精心打扮自己。

粉色上衣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纖腰以下是天空灰的百褶短裙，足球襪加上豆豆鞋，頭髮梳在腦後打了好幾熘彎，整個人看起來既有青春明媚的熱情，又不失少女的青澀。

今天要出門上街去玩耍，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等小口小口地吃過早飯，程予衣跨上小包，拉住兄長的胳膊。

「爸，媽，我們出門啦！午飯不回來吃了哦。」程予衣和父母道別。

程安本來不想出門的，他只想窩在房間里，

瀏覽一整天的論壇。

但是這對父母說他這樣老是沉迷網路不好，再加上程予衣軟磨硬泡，程安無奈，只得去感受一下此處中秋佳節的風光。

目的地是城區比較熱門的打卡聖地，衣裳街。

這裡是一處頗具古風的網紅景點，就坐落在商業區內，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各種推車展覽著飾品小玩意琳琅滿目。

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各種的俱樂部成員在這露天表面，穿著古典漢服的俊男靚女們也是隨處可見，令人目不暇接。

程予衣笑得十分無邪，明明昨天才經歷了對她而言那樣恐怖的事件。

程安也不知道該稱她是無憂無慮，還是沒心沒肺了。

不過，受到這種情緒的感染，程安心中的壓力倒也舒緩了不少。

或許，這盛世繁華的人間，便是自己內心最深處想要的寧靜。

程安心思也漸漸活絡開了，時不時還有些奇裝異服，身材相貌都非常出色的美女，過來要加他的聯繫方式，他有時候也看了幾個氣質對自己胃口的美女，一一通過。

「現在雖然為了修鍊，用不上，但也要為以後考慮，說不定以後發現，根本沒有什麼需要童子身才能練的神功呢？

「保險起見，還是先潔身自好吧！」

程安對這些事情也看得很開，不是那種非常守舊的老古板，覺得花花世界都是魔鬼。

人生得意須盡歡！

可惜，他現在還不到得意的時刻，起碼……起碼現世達到第三境，不，第四境！那樣才可以稍微放縱一下自己吧。

程安默默給自己上了個小目標。

這時，妹妹拉著她前往一處，在張燈結綵的河岸邊的小廟宇。

「哥，來這裡求個姻緣，她們都說這裡的菩薩很靈的！」程予衣說道。

「你才幾歲啊，大一的學生你來求這個？」程安翻個白眼。

「哎呀，是為你求的啦！」

「那我可太謝謝你了，真的不用。」

「哦，那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女生？我給你介紹啊。」程予衣很八卦的樣子。

程安摸了摸下巴，表情戲謔道：「波大腿長皮膚白？」

「呸，你好低俗！」

這廟宇不大，乍一看去，也就百來個平方，建築風格古樸，分為里中外三間。

外間會客，中間解簽，裡間供奉、參拜。

「姻緣菩薩……嘖，這名字起得，也太貼合實際產業了一些。」

程安無語。

程予衣這時候已經在廟祝那裡，花了錢供奉，拿到香，去裡間拜拜。

這中間的隔間，有黃色的佛簾隔著，倒是隔得神神秘秘。

程安卻不信這些。

倒不是說他完全不信神佛，他自己重生之處就遭遇過神佛怪力，而且彼方就有真實存的神佛，假如這廟宇在夢境世界，他倒是不介意求一求。

但現世的廟嘛，山間古廟必須敬畏，但在這種鬧市區的，程安卻是敬謝不敏了。

過了會兒，程予衣掀開帘子，出來找廟祝解簽了。

程安無意間順著她掀開的帘子一撇，看到裡面是有供奉著三尊菩薩，奇怪的是，它們的表情似哭似笑，而且位居兩側的，各少一條左膀右臂，中間那尊四肢健全，卻沒有雙目。

這是什麼佛？怎麼是殘缺的？

程安略微好奇，正想跟廟祝了解一下情況，卻看到程予衣臉上滿是興奮，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拉住他說道：「哥！這姻緣簽上說，就在今日今時今刻哎！」

「那你的白馬王子在哪？」程安笑了下問道。

廟裡進出的多是成全結伴的女性，除了廟祝和程安，都沒個男人。

程予衣捂嘴嘻嘻笑道：「不，我為你求的簽！你要不在這裡隨便挑一個上去搭訕。」

「得了吧你，走了，該去吃午飯了，吃完飯早點回去休息。」

程安轉身，迎面撞上來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子，急忙避開，以免相撞。

結果對方也抬頭，是一張極其精緻且清純的漂亮臉蛋，驚喜道：「啊，學長，是你？衣衣，你也在這？好巧啊！」

這位女性正是昨天一起在學校的喻玲玲。

美女，你的演技浮誇了一些……我都看到我妹偷偷給你發消息了……

程安暗暗翻了個白眼，同時也是有些好奇。

這女人可是一位超凡者，而且還是彼方第五境的大老，她之前看著挺嚴肅、冷酷的，怎麼在我這邊，額，在『普通大學生程安』這邊，就表現得如此熱情，上趕著要白給的意思？

她莫非看出來我就是狗頭人？

那也不對啊，這態度有問題啊……

程安心中疑惑，程予衣倒是絲毫沒有演戲被看穿的自覺，而是拉著好室友，好閨蜜，家長里短起來。

妹妹也是個心大的，你忘了自己昨晚上才抱著她腦袋走路嘛……唉，太年輕了，輕易就被說服了……

過了會兒，為了給喻玲玲創造機會，程予衣私自做主，三人約在了附近一家私房傳統菜吃飯。

下午，三人看了電影，又去逛了商場，在步行街走了很久，還漫步湖邊。

程予衣幾次想要單獨開熘，製造獨處機會，都被程安給按住了。

這一下午的期間，『溫文爾雅、情竇初開、青澀清純』面具的喻玲玲，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暗示程安。

自己單身從未有過戀愛史；

自己較青睞年長几歲的男性，其中大三歲最佳；

自己家庭幸福父母雙亡，所有事情自己能獨立做主；

自己家裡有個不大不小的企業，奈何叔伯對財產虎視眈眈，要是能有個名校畢業生幫她的話就更好了……

等等等等。

『她這麼急著推銷自己，到底什麼目的？』

越是這樣，程安越是警惕，不願意輕易上車。

直到傍晚大家道別，此事也沒什麼進展。

不過，程安看喻玲玲絲毫沒有氣餒的樣子，有些無奈。

有自家妹子作為中間人，自己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安寧……嗯，或許我慢慢找機會，可以在不暴露我就是『五行天亢金龍』的情況下，就套路到一些修鍊信息？

比如找個機會，說自己最近意外得到了一枚坐標，成為了普世行走……不知道這方法可不可行……

不，最後還是先弄清楚她的目的……嗯，可以通過走五行天，走首席那邊的路子，旁敲側擊……

這三個人加起來有八百個心眼，就這樣各有所思地玩了一下午。

中秋的月，來的特別早。

夜晚是屬於家人團聚的時光。

溫馨的家庭氛圍，讓程安多少認可了一些這個家。

父母都喝了一些酒，情緒很高。

這讓程安心中不免有些暗然。

他前世真正的父親，也是個愛喝酒的老酒鬼。

月色下，程安思念漸濃。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最為簡單的兩句詩，卻最能概括一位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孤獨旅人的心境。

這一世的家人父母，很不錯，但這終究是他們的。

至少，程安完全沒用辦法真正融入『為人子』的這個角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裡。

不過這個氛圍也讓他比較舒服。

「占你身軀、擔你因果，這一世的父母，我會好好為他們養老，送終。」

程安心中默念，隨後與程父對飲了一杯。

吃過飯，程父程母表示他們也要出去街上走走，熱鬧一下。

程安當然沒什麼意見，囑咐幾句路上注意安全，便樂得清閑。

入夜，洗完澡，程安拉上窗帘，隔絕了外面的光亮，把自己關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里。

他在床上正欲看手機刷會新聞，卻發現今天信號差得可憐，網頁的進度圈圈一直在轉啊轉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今天信號也太差了。」

程安抱怨了一句，接著打開電腦，進入共濟會論壇。

準備刷會兒自由聊天版塊，了解一些各地的情況，看是不是能在海城附近找點事情做。

如果沒有，明天回去后，聯繫下朱蒂，嘗試是不是能從小富婆那搞點錢？

如今，知道自己能夠身披馬甲，不掉首席逼格地在論壇里出沒后，程安十分惋惜和價值十萬的武鬥家入門心法失之交臂。

他對自己現世的超凡規劃，經過不斷地對比，思索，已經決定好了。

武鬥家！

這個主職業方向，是不會改變的。

不能放著八境超凡的道子浪費了。

但是，武鬥家裡，還有細分的兩個體系，這還要繼續深入了解后才能決定的。

程安孜孜不倦地搜索著那些點滴細微，藏在別人聊天話語中的知識。

他是真正虔誠的求知者。

大概到了午夜，樓下有動靜，應該是父母回來了。

不一會兒，房門波的一聲，發出被誰撞到了一下的聲響。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看看窗外吧。」注1

透過房門，傳來母親低沉的，沙啞的聲音。

「哦？好的。」

程安點擊滑鼠的手一停，快速把電腦關掉，防止被看到共濟會的頁面。

正準備起身，去拉開窗帘看一看，手指觸到窗帘的一瞬間。

「看看窗外吧。」父親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

聽聲音，他們倆此時應該是站在一起。

程安一下頓了頓。

「這麼點小事，還需要特地一起跑過來叫我？」

程安皺眉，心中警惕。

他察覺到父母的聲音有些不太對勁，像是感冒了有痰堵在嗓子眼的感覺，準備出門，親自看看情況。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信號似乎恢復了一格。

拿起一看，是程予衣發來的信息。

「別看窗外！別看窗外！別看窗外！

！」

注1:月色真美的梗來自於網路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