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

第一章:金風玉露一相逢

今日的望郡頗為喧嘩,熱鬧非凡。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行於望郡的長街之上,人皆披兵甲,馬俱懸銀鞍。

這隊人馬的正中間是一輛精緻華美的轎攆,轎身雕刻有仙鶴雲紋,轎身兩側掛有琉璃宮燈,在日光下,閃爍著炫目的光彩,惹得街上眾人側目。

圍觀人群中有人不解道:「這是哪處的貴人,望郡可不曾有這般富貴又張揚的人家啊?」

旁別的人打量了他一眼,嗤笑道:「怎連這都不知,不日前華陽長公主便立言要來望郡,這般做派,不是這位殿下,還能是誰?」

有人皺眉嘆聲道:「這華陽長公主當真如傳聞般驕奢,在望郡這種清流大家之地竟也如此做派。「

附和之聲響起:「可不是嘛,她這一來,不知咱望郡是否還能同往日般寧靜了。」

「停轎!」伴隨著一句悅耳的男子高聲,轎子與人馬停在了繁音閣前,一個伶人樂坊。

轎中伸出一隻玉白纖細的美手,指甲上塗著鮮艷的丹蔻,手腕上戴著顏色剔透的翡翠玉鐲。

轎旁的貌美男侍上前,將自己的一隻手臂放於美手之下,一隻手向側邊掀起轎簾。

蕭灼華緩緩將手搭於男侍臂上,華履下轎,紫裙著地,一身紫錦金紋華服,腰掛祥雲玉佩,身姿玲瓏曼妙,面若桃花,鳳目嫣唇,端得是一副華貴美艷之貌。

「繁音閣清場,挑幾個頭牌,本宮要聽曲兒。」蕭灼華朱唇輕啟,向一旁的男侍吩咐道。

不過一刻,繁音閣的客人俱被請出。

被貿然請出,客人們臉上卻皆無怨意,只斂氣屏息,匆匆而去。

蕭灼華滿意地點點頭,雲鬢上的朱釵步搖輕輕晃動,發出「叮鈴」的響聲,她昂首走進繁音閣。

繁音閣內,將近十位伶人靜候於歌舞台前,男女皆有,各具形色。

男侍將早已準備好的狐毛羽墊拿出,放於歌舞台正前方的主位之上。

蕭灼華坐於主位,一隻手慵懶地撐著臉,一隻手隨意指了兩個男子:「你們兩個過來,給本宮捏捏肩,」再胡亂指了兩個女子,「你們兩個,給本宮彈個那什麼《江南頌》來聽聽」

那兩名男子尊敬地應了聲「諾」,便走上前來,仔細捏肩。

那兩名女子卻對視一眼,面色緊張,突然請罪跪下。

蕭灼華見狀,黛眉輕蹙,不解道:「跪下作何?有何事,站起來好好說。」

兩名女子應「諾」起身,其中一個出聲解釋道:「殿下恕罪,非是奴家不敬,而是《江南頌》一曲乃濯玉公子所作,聽聞此曲者甚少,且傳聞此曲甚難,奴家技淺,又未曾聽過,故無法獻技。」

蕭灼華得知原委,點點頭,表示理解,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將那濯玉叫來便是。」

繁音閣內眾人聽聞此話,竟紛紛輕聲耳語議論起來。

「殿下竟要請濯玉公子,這能請來嗎?」

「殿下身份尊貴,又盛名在外,怎有人敢違抗?」

「可我聽聞之前南安王為濯玉公子一擲千金,都未曾見得一面。」

「我也聽聞了,而且據說帝師孟林先生也曾作詩邀約,濯玉公子也未曾赴約。」

蕭灼華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皺了皺眉,真濃,苦得慌。

她揮了揮手,男侍隨即將茶拿走,不久,又換上了清新香甜的茶,她端起來喝了兩口后道:「寧攸,去三樓靠左第一間雅閣里將人帶來。」

男侍未立即應「諾」,而是仔細詢問道:「殿下,若他不願,是否要動武?」

蕭灼華不假思索:「不願就綁下來,」隨後又立即補道「但切忌莫傷了他的臉,還有手。」

寧攸應「諾」,隨後輕功一動,人影一閃,便已站於三樓。他走到靠左的第一間雅閣外,抬手叩了叩門。

起初,無人應聲,就在寧攸準備破門而入時,雅閣里恰好響起了一道男聲:「門無鎖,請進。」

男聲若溪水緩流般溫和,聲美悅耳,聞則難忘。

寧攸推門而入,裡間男子起身作禮。男子身著一襲水墨青衣,發間一支白玉凌雲簪,身姿頎長挺拔,站若玉松青柏,行若流雲逸水。

寧攸回禮,伸手請道:「我家殿下想見濯玉公子,望公子下樓一會。」

孟濯玉收禮,未動一步,眼神不動聲色地落於寧攸身上,隨後歉聲道:「在下粗鄙,恐唐突了殿下。」

寧攸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自稱「粗鄙」的男子,容顏若上好的美玉,其上五官皆為巧匠精雕細刻。其眉,若書法大家揮下的兩筆絕技,其唇,若丹青高手描下的一抹艷紅。容顏若為紙,他則是舉世的名畫。

一聲「郎君請回」喚回了寧攸的神智,面對這般絕色而又溫潤之人,他有些不忍動武,便試著勸道:「公子舉世無雙,莫以自謙為託詞。」

孟濯玉不語,轉身望向窗外,一隻小小的雀鳥飛於樹頂,朝下向他望來,眼中透露出新奇,他不禁被逗笑,突然覺得有趣,隨後,轉身應道:「如此,便一會吧。」

寧攸在樓上已待了一刻,說了可動武,卻始終無什麼動靜。

蕭灼華等得有些百無聊賴,低頭時,恰看到案上躺著方才從茶盞中濺出的一小灘茶水,腦中一動,她鬼使神差地用手指蘸了蘸,然後一筆一劃地寫起了字。

最後一筆方成,抬眼,她看到了孟濯玉,他在樓上,她在樓下,他未低眸,她卻抬頭,不過一眼,她似就懂了何為風花雪月,何為金風玉露。

寧攸領著孟濯玉來到她面前,然後退至一旁,孟濯玉未再上前,只在原地向她行了個常禮,與方才在樓上同寧攸行的禮一般,並無區別。

案邊方成的「濯玉」二字漸漸消逝,蕭灼華戲謔地問道:「啄玉,是玉不啄不成器的啄玉嗎?」

孟濯玉目光低垂,看不清神色,只聽他溫聲道:「這是個好名,若殿下喜歡,亦可如此喚我」

蕭灼華覺得沒趣,但還是欣然應道:「好啊,本宮如此便記得住你的名了。」

繁音閣眾人聽聞「濯玉」二字,俱是一驚,不知是否是他們所想的那位濯玉公子,但如此風采,除了那位濯玉公子,還能有誰呢?

蕭灼華叫停身旁捏肩的男子,兀自起身,向孟濯玉走近,至其身旁,不過一拳的距離。

看著仍低著眸,一副謙卑模樣的男子,她有些不快,心下一動,踮起腳來,信手拔下了男子發間的那支白玉凌雲簪。

墨發如瀉,直及腰下,微風清拂而過,發與衣袂翩然而舞。孟濯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玉簪手感微涼潤滑,雕刻精細,非是凡品,與美人倒是相稱。蕭灼華看著身前面不改色的孟濯玉,愈發得寸進尺,手持玉簪,簪挑玉容。

孟濯玉的下頜被她用玉簪輕柔地抬起,與她對視,眸中淡淡的,無怒無怨,似乎眼前什麼都無,異常平靜。

「本宮府中建有一金屋,與公子甚是相配。」蕭灼華胡言亂語道。

孟濯玉睫毛輕眨,長密的睫毛在那一瞬擋住了些許光線,使他眸中微暗,光再入眸,仍是一派溫潤的模樣,聲似也愈加柔和:「在下無福消受,望殿下另覓良人。」

蕭灼華得到預知的結果,並未生怒,她抽回手,露出了自己所認為的大方笑容:「本宮雖愛美人,卻從不強取奪之。」她在心中默默加了句「才怪」。

「這白玉凌雲簪可真有幸,可在你發間得放光彩,引人欣賞。」說著,蕭灼華伸手就要替孟濯玉綰髮。

還未觸到其發,手便被人隔著衣袖輕輕握住,孟濯玉眸中微動,正聲道:「殿下不必如此,折煞在下了。」

蕭灼華有些遺憾,那墨發看著柔順極了,比自己精心護養的頭髮還要好上幾分,手感定是極好的。

「也好,本宮綰的發的確不行,你便自己來吧。」蕭灼華將玉簪順手遞給了他。

孟濯玉握著簪,白玉在他纖長的指尖移動,墨發繞於白玉與手之間,互相襯得分明,一眨眼間,他發已挽成,變回了那端方雅正的模樣。

蕭灼華得見所謂的心中之人,也算是完成了今日這高調出行的目的,她打了個哈欠,決定走人了。

「寧攸,叫外面的人準備好,本宮要去郡守府。」蕭灼華轉身懶懶地道。

話才說完,不等寧攸應「諾」,外面便傳來了聲響:「望郡郡守柳思明求見華陽長公主,殿下的住處俱已準備妥當,殿下可隨時前往。」

蕭灼華不覺意外,只隨意念叨了句「倒是上道」,便向外走去,未回頭再看一眼。

柳思明見她出來,向前行了一大禮,她擺擺手道:「本宮此次來望郡,本是隨意,不必行這大禮,看著累得慌。」

語畢,扶著寧攸早已伸出的手,一個不顯浮誇的跨步便上了轎,斜斜地依在華貴柔軟的座靠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繁音閣內,眾人皆散。

樓上走出一白衣男子,搖著把摺扇,一派的風流瀟洒,他走到孟濯玉身旁,搖了搖頭道:「你還是這般小心眼,那華陽長公主雖輕佻跋扈,但也始終有個分寸,你倒好,直接給人家下了醉夢散。」

醉夢散,顧名思義,便是讓人如醉酒般頻頻入夢的幻葯,只要落於肌膚之上,便會讓人連著數十日都睏倦不已,沉於噩夢,若有心智脆弱者難出夢境,則醒后瘋癲痴獃也是常有之事。

孟濯玉看了看袖口,還殘留著些許的幻藥粉末,他淡聲道:「她用我做幌子來望郡,這般大張旗鼓,只一個醉夢散,已然是輕了。」

白衣男子看著自己這位相交多年的好友,再想想那位將要墜入噩夢的華陽長公主,只能嘆聲道:「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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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其華,卿卿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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