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她不能站,不能坐,不能躺,只能這樣趴著,就是動一動手指,似乎都牽動了痛的神經,要她在昏厥之中也會出一身的冷汗。
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拿了乾淨的濕毛巾給她擦去背上滲出的血液和膿水,然後將藥水重新塗上去,繃帶一圈一圈的纏起來時碰到裂傷,相思都會痙.攣的顫抖幾下,但卻醒不過來,只是痛到難忍時,眼淚就會控制不住的向下落,一顆一顆淚珠兒,在綉著鴛鴦戲水的枕上暈出一片一片圓形的水漬,而那站在一邊的老人,也止不住的眼淚直淌……
「小姐,你快點好起來吧……這是造了什麼孽,把人打成這樣?就是有再大的仇恨,也不至於這樣動手……小姐,你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走時候還好端端一個人……那何先生,他把你領走了,他都不管?」老人將她額前的濕發撩開,看到一張消瘦慘白的臉,終是又心疼的落下淚來,自小看到大的孩子,和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而今看她這副模樣,家破人亡,一副身子又成了這樣,怎能不難過?
她和丈夫都是聞家的老僕,被稱作福伯和福嬸,在聞家落敗,福伯死去,相思被何以桀帶走之後,只留下福嬸一個人在杭州。
她那一晚沒有地方去,走到最後,雪下的那麼大,把她身上的衣服都打濕了,她開始發起高燒,但渾渾噩噩的,卻攔了一輛計程車,包車回了杭州,幸好兩座城市距離並不遠,幸好那司機大叔是個好人,聽清她昏厥中呢喃的地址,一路打聽著把她送到了福嬸這裡,她才得以留下一條命。
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只是她先遇上的,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她昏昏沉沉之中,聽得「何先生」三個字,忽然之間如遭雷擊一般睜開了眼,冷汗將她的長發濡濕,披散在臉上,她猛地直起身子,傷口卻是一下子被迸裂,剛纏上的繃帶就沁了血,她顧不得疼,卻是一把胡亂的拉起被子,又抓住枕頭壓在頭上,整個人像是蝦一樣弓縮起來,瑟瑟發抖個不停……
福嬸見她突然醒過來,卻是這般模樣,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好一會兒才醒過神來,趕忙去掀被子想看看她的傷,孰料,相思啊的尖叫一聲……一下子翻滾到了床的里側,她死死的攥住被子,一雙眼睛瞪大,卻有淚水連綿不斷的往下淌,她哆嗦著,顫抖著,聲音細細小小的從喉嚨里發出來,「求你了……何以桀……你別帶我走了……我不想挨鞭子……我怕疼……我疼的難受……你別打我……你也別讓她打我了……我疼……我疼的很……何以桀……」
她說著哭著,聲音更咽的幾乎聽不清楚她說的什麼,福嬸再也忍不住,轉過臉捂住嘴,身子劇烈的哆嗦著也嗚嗚的哭了起來……
相思是燒的迷糊了,一陣一陣的眩暈,要她看不清楚是在哪裡,面前站著的是誰。
她只是斷續的聽得「何先生」「把你領走」幾個字眼,她說不出的恐懼,她不要再跟他走了,如果事情重頭再來,如果再要她選擇一次,她絕不會為了所謂的報恩就把自己賠給他,她也絕不會這麼傻乎乎的一步一步沉淪進他設下的陷阱,到最後才知,她原來是他的仇人,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羞辱她報復她,好讓他無法發泄在她父親身上的仇恨,加倍的發泄在她的身上……
這樣折騰一番,她就有些吃不消,渾渾噩噩的又一次暈厥了過去,福嬸摸摸她的額,只覺更加滾燙了幾分,心裡著急,只好出去想辦法去拜託鄰居把相思送到醫院去,她不肯去醫院,但現在沒有辦法了,她再這樣燒下去,很可能命都保不住了!
而且她背上的傷也不能再這樣簡單處理,現在都已經開始發炎,如果不趕緊控制住,她指不定還得吃多少的苦頭。
鄰居大叔和阿姨幫忙福嬸把相思抬了出來,放在半舊的麵包車上,一行人就去了最近的醫院。
動了個小手術,清理了一下壞死的腐肉,又重新上了葯,傷重的地方還縫了幾針,輸上了消炎藥水,相思的情況才算穩定了下來,昏沉的時候也不再胡亂的說著胡話,竟是睡的安穩了。
福嬸給她把被子仔細的蓋好,又看看那一張比印象中尖瘦了許多的小臉,心疼的眼眶直發酸,她坐在床邊守著她,就守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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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後,啟程的日期已到,因著是早已訂好的行程,而國內的所有事宜都已經安排妥當,交接完畢,已是非走不可,雖然靜知心中擔心相思,但想到孟紹霆已經安排了得力助手繼續留在國內找尋相思的下落,她也就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畢竟,她還有她未來的人生要去籌劃,她還有一家人在身邊,她生活的重心已經無法離開家庭。
清秋比她晚一天的飛機,和顧流蘇陸放還有沈北城一起來送靜知和紹霆。
何以桀沒有來,說是杜老將軍的大壽,他這個准孫女婿是躲不掉必然要去京里一趟的。
男人們在一起大大方方的告別,約著什麼時候一起喝酒打球,女人們卻已經哭成了一團,顧流蘇依舊妖嬈,一身火紅的長風衣,十寸跟的高跟鞋,中分長捲髮海藻一樣的散開在肩上胸前,小嘴一點嫣紅,眼妝依舊是微微帶著一點濃艷,卻偏不給人俗的感覺,靜知和清秋都掉了淚,她偏偏沒反應,在一邊推推兩人:「又不是一輩子見不到,什麼時候想見姐直接飛去找你們,哭什麼?」
清秋看看她,不做聲,只是一握住靜知的手,淚就直往下掉,靜知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她們兩人的生命中曾經有一段相同,她懂得她的難過是因為什麼。
「去了賓夕法尼亞,好好念書,好好生活,如果覺得他真的可以,對你真心實意的話,就安定下來……」
靜知一遍一遍的囑咐,清秋噙了淚使勁點頭:「你也要好好的,我有了空就去看小可。」
「我不會讓小可忘記你這個乾媽的!」靜知遞了紙巾給她,就聽到廣播響起,她心微微有些失落,遠遠望向機場入口:「如果相思也好好的,能來送我們,就好了……」
清秋也轉過身去,那機場人來人往,卻再也不會出現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叫著清秋姐靜知姐一臉燦笑的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走吧。」孟紹霆過來摟了靜知的肩,她一轉身看到他俊逸的臉,眼中的深情昭然若揭,只覺心中一暖,似乎那些臨別時的蕭索和難過就消逝了幾分,她點點頭,握住他的手:「嗯,走吧。」
陸放走到了顧流蘇的身邊,輕輕摟了她的腰,沈北城站在一邊,目光卻是落在了清秋的身上,她穿一件深咖色的韓版大衣,平底的毛絨短靴,長發綰了一個光滑的髮髻,臉上未施粉黛,只是一雙眼哭的微紅,沈北城的眉挑了挑,他單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一步一步走到了清秋的面前,「展清秋,借你一步說話。」
靜知方才轉身,沈北城的話語隱約的飄入了她的耳中,過安檢的時候,她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對璧人,男的高大英俊身姿筆挺,女的清秀嬌媚卻又氣質飄然若仙,如果得以修成正果,豈不也是一樁美好姻緣?
孟紹霆見她不住回頭,不由得跟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怎麼了?在想什麼?」
靜知指尖拂去一抹殘淚,低低的笑了一笑,忽然輕輕依偎在了孟紹霆的懷中,她微垂了眼帘,輕輕開口:「在想,這世上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該有多好?」
「你得了美好姻緣,就想著身邊人都能這般如此,可要知道,這世事難料,不經過一番劫難,又有誰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靜知沉默不語,一抬頭,正看到清秋站在那裡嵬然不動,雖是冬日,她穿著厚厚的冬衣,但卻毫不顯臃腫,她站的很直,和她一樣,脊背是挺直的,脖子是帶著一點矜持的拉出優美的弧線,有一縷陽光落下來,正在她的頭頂,映的她肌膚如雪,她臉上神情淡然而又恬靜,似乎,根本沒有看到站在她面前一步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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