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跪
侍女將宮燈留於她,她孤單佇立在門口站著,眼神空洞的望向遠方。
樂師吹蕭,奏樂起。眾人大嚼著羊肉,大口喝著馬奶酒奶茶,非常愜意。
她回到了這個日思夜想的國土,展開雙手,感受著風的氣息,就這樣站在營賬外,靜靜聽著西洲樓蘭人獨有的蕭聲,和銀鈴似的叮噹聲。
上輩子所有的一切,就像經歷了黃梁一場夢。
這裡是西洲樓蘭國,有她的家,她的親人,她的朋友,他們都在,都還在。
時間像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甚至差點忘了她曾是阿爹最寵愛的公主。
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令她熱淚盈眶,她回到最初的時候。
她擦乾眼淚,到了王賬才知曉侍女說的,夏侯祈跪在王賬外,正在被阿爹治著罪。
因為他擅自出宮,這是重罪。
她躲在暗處,四處張望,王賬兵例兩側,重兵層層防守。
只見夏侯祈跪求在地上,墨眸無波無瀾,沉肅又冷清,沒有痛苦,亦沒有屈辱。
他,是自願的。
她心中明了,他定沒說是大公主帶他出來的,也就桑青青有這本事。
到了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有些悲涼,不管桑青青怎麼樣,兩世都有人喜歡他,護她周全,以前是夏侯瑾,現在是夏侯祈。
她,除了阿爹和王兄,這世上的人接近地,皆為利,不會有人為了她奮不顧身,就連她信任的周植,也要負她,背叛她。
她真正的覺得的悲涼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來就守不住。
「父王,是女兒帶他出宮的,父王要治質子的罪,就先治我的罪。」
桑青青就帶著侍女款款而來。未見其人,先見其聲,她是驚才絕絕的樓蘭第一美人,是女郎們的典範。
她美的令人窒息,一身白色的錦衣,膚如白紙,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勻稱的秀腿裸露著。
美則美,只是這臉色病秧秧的。
如果說桑青青是初春綻發的花。那麼,桑楹楹就是寒冬里的烈酒。
「青兒,你怎麼來了?你身體不好,別亂跑。」
王賬中突然走出一位艷麗的女人,她臉色不是很好看。
桑青青上前握住女人的手:「母親。」
「你胡亂說什麼,什麼你帶出宮?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艷麗的女人氣極敗壞,她鬆開女兒的手,惶恐不安對王賬里的人惶恐不安的道:「請王上恕罪,青兒口不擇言,不懂事,臣妾這就將她帶回去管教。」
桑楹楹瞭然於心,那是赫蘭香,桑青青的生母,也是阿爹的嬪妃,四妃之首。
只是她赫蘭香已經步入中年,容顏不再。
據說,她曾經也是個大美人。
桑青青遺傳了她年輕時的美貌,已然成為了西洲樓蘭國的第一美人。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二公主,你偷偷摸摸的窩在這裡幹嘛呢?」
桑楹楹聽欠背後傳來季白時的聲音,差點魂都要嚇出來了,不待她回過神來。
季白時將手搭在她肩上,看她的笑話,他長的一雙狐狸眼,平時一副春風淡然的樣子,一身灰衣道袍,被他穿出了禁慾的味道。
「噓!別說話。」
她給季白時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於是季白時也學她一般,叉開雙腿,彎著腰,偷偷躲在暗外看著王賬外的一切。
「父王,我放質子殿下出宮,是因為我中了蠱毒,質子殿下對醫術有研究,女兒才想讓他幫我找解毒的藥草,更何說他還救了妹妹。」
「女兒認為小功不賞,則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則大怨必生。賞不服人,罰不甘心者叛。賞及無功,罰及無罪者酷。」
桑青青言詞墾切如是說,「所以女兒向你求情,放質子殿下一馬,請父王恕罪!」
所有的王子公主都叫西洲樓蘭王叫父皇,只有桑楹楹是特例,可以叫一聲阿爹,她是老來得女,格外受寵。王宮裡的人,從上到下,都知道桑楹楹是西洲樓蘭王心裡頭的寶貝,真真是捧在拿心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和尚,這什麼意思?」桑楹楹雙手撐著下巴,認真思考桑青青的意思。
季白時沒有任何錶情,只是頓了頓,似乎是習慣了。
「大公主的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小的功勞不獎賞,便不會建立大功勞;小的怨恨不寬赦,大的怨恨便會產生。獎賞不能服人,處罰不能讓人甘心,必定引起叛亂。賞及無功之人,罰及無罪之人,就是所謂的殘酷。」
桑楹楹點點頭,嫩白的小手撐著小巴:「她說的是挺有道理的啊。」
他用手指重重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平日里讓你讀點書跟要了你這條小命似的,你啊,往後還是多讀點書,向大公主學習學習,真是個蠢姑娘,別人要是拐彎罵你,你還在點頭哈腰的謝別人呢。」
「我蠢,所有人都蠢,就你不蠢,你最最最聰明了。」
她眸中帶狠勁兒,掐著季白時衣服裡面的肉肉。
「嘶,快放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季白時頓時被掐的五官扭曲,他欣開衣袖一看,青紅一片。
「阿爹,我覺得大姐姐說的甚是有理,況且這次要不是質子殿下,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女兒可能早被狼吃的只剩骨頭了。」桑楹楹瞪了一眼季白時,捲起自己的衣袖走出去。
她不再理睬季白時,款款走向王帳。
士兵見是二公主,屈服在她的權威之下,不敢有半分阻攔。
萬萬沒想到,她竟乾脆的跪下,眼中的狠勁兒消失,換上了擔憂。
地上是冷的,一會兒她就感覺到膝蓋僵了。
後背微涼,她微微轉眸,只見夏侯祈正斜視著她。
她選擇無視。
雖然看不清王賬裡面,但她眼眸一轉,大聲在王帳外大喊,「阿爹,你出來看看,女兒手上的手還在,腿更嚴重,走路還是一拐一拐的,醜死了。」
「今天質子殿下他可是捨身救了我這條小命,要不是他送我回來,王兄他們找不到我,女兒就一命嗚呼了,是不是啊質子殿下?」
她挺身而起踹了旁邊跪下的夏侯祈:「是不是?」
寸寸微雲,絲絲殘照,寒夜下的他像一朵蓮花,清貴高冷,入世卻厭世,
他被踹了一腳,他低著臉徹底冷了眼。
「愚蠢,你還嫌事情不夠亂,質子的事,還需要你來插嘴嗎,我讓姑姑教你的規矩,你學到狗肚子里了?」
聽見來聲,她渾身一抖,戰戰兢兢望著來人,這聲音,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