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恐懼蔓延
屠城的消息傳遍了鳳翔城,恐懼隨之而來,瘋狂的四處蔓延著,整整一個白天,漫長的一個白天,把守城門的士兵早已悄然離去,不時可見丟棄的刀槍,沒有人企圖逃離這個被城牆包圍著的死亡之地,因為城外同樣是蒙古人晃動的刀。
沒有人知道早死和晚死有什麼區別,也沒有人去想,人們只是習慣xìng的想活著,但死亡已經不可避免,被恐懼征服的人們悲哀的哭喊著,奔跑著,但恐懼無處不在,無法擺脫。
夜幕降臨,被恐懼折磨了一天的人jīng疲力竭,連哭喊聲都有些有氣無力,該躺下休息了,但沒有人願意回家睡覺,明天末rì就將來臨,等到人頭落下,就會有足夠的時間休息,現在,是掙扎著求生的時刻,但該怎麼做呢?
李大牙頹喪的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一臉茫然的看著天井裡說書的跛子,這跛子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說的話沒有一句是他愛聽的,可是李大牙又怒不起來,只覺的煩躁,莫名其妙的的煩躁,壓抑在心裡,發泄不出來。
身邊的幾個兄弟懶懶的坐在他身邊,一臉的死相,沒有一絲生氣。
三虎走進來,說道:「李大哥,韓頭領讓我叫你們去商量事情。」
李大牙好像沒有聽到,目光空洞的看著三虎,鐵匠死了,他現在頂替了鐵匠的職務,和段京,柱子一樣,算是一個大頭領了。三虎一點都不意外,轉身走了,整個鳳翔城裡到處都是這樣的麻木表情,看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會議是由韓克窮髮起的,面對著肆虐整個鳳翔城的恐懼,他同樣感到驚慌失措,他不想死,多次去找玉郎,但玉郎躲在屋子裡,誰也不肯見,一直到晚上,他終於知道玉郎已經離開了,在那一瞬間,他感到天塌了,他忠心耿耿的跟隨著玉郎,即使是經歷了咸陽渡橋的慘敗都沒有動搖過,現在卻動搖了,三虎告訴他,玉郎去刺殺忽必烈了,但韓克窮已經不相信了,憑直覺,他認為玉郎逃跑了,他武功高強,足可以一個人逃離困境。
幾個頭領依次到來,段京的身上還纏著傷布,李大牙一臉死相的坐著,他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級別的會議,但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柱子靜靜的坐在一邊,現在他是這城裡最重要的一支力量,沒有人能忽視他的存在。
韓克窮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這裡曾是玉郎坐的地方,說道:「將軍走了,沒有人管我們了,大家要是還不想死,就一塊想個辦法。」
柱子等幾人木然的看著他,韓克窮的要求太過分了,他們連字都不認識,能想出什麼辦法來,想辦法這種科技含量很高的工作,應該是將軍的事情,他們這些大老粗,只要聽命令就行了。
韓克窮不甘心,說道:「真的,是三虎親口對我說的,他說將軍去刺殺忽必烈了。」
柱子等幾個人還是不說話,韓克窮以為自己沒有把話說清楚,緊跟著說道:「忽必烈的身邊有那麼多的侍衛,他怎麼可能殺得了忽必烈,前幾天在鳳翔城下,大家也看到了,他被忽必烈的一個侍衛打的連兵器都丟了,要不是神仙救他,他那時就死了,現在神仙已經被忽必烈殺了,他怎麼可能去刺殺忽必烈,他一定是逃走了。」努力的組織著語言,將自己心中的邏輯關係剖析出來。
愚昧的人就是這麼可笑,當他相信一個人時,就會不顧一切的把這個人往好處想,可是一旦當他懷疑這個人時,又會不顧一切將這個人往壞處想。
段京說道:「韓將軍,我們大家聽你的。」
韓克窮一愣,他召開這個會議是因為他不想死,但又沒有辦法,段京問他這樣的問題,他根本就無法回答,儘管從名義上講,他是鳳翔城中資格最老的將軍,應該帶領大家力挽狂瀾,說道:「不如,大家趁著黑夜衝出去。」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段京沮喪的靠回椅子上,蒙古人的騎兵就守在城外,怎麼衝出去,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想想眼下的處境,等待著的也是一死,連爭辯的興趣都沒有了,只是茫然的看著屋頂,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
李大牙呲著牙站起來,說道:「去他娘的,橫豎是個死,有這時間,不如讓老子去快活快活。」嘴上這麼說,腿卻邁不出去,他也不過是發泄心中的牢sāo,明天蒙古人就要屠城了,這時候還能找到什麼快活的事。
柱子安靜的聽著,一言不發,鐵匠死後,他的女人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受了涼卻又不肯用藥,今天早上也死了,那孩子一下變的沉默了。柱子想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可以活下去,有的卻會死,這個問題胡勇思考了很久,但是沒有告訴他答案,他想活下去,也想讓鐵匠的孩子活下去,但他想不明白,不知道該怎麼做,胡勇死的時候告訴他,可以藏在床底下,但蒙古人屠城的時候會放火,沒有人能在大火中倖存。
沒有人想死,這是毫無疑問的,他們只是找不到活下去的辦法,韓克窮無法控制住心中的惱怒,煩躁的罵道:「去你娘的,你們這幾個窩囊廢,關鍵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還不如個娘們。」一腳踢開椅子,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李大牙撇撇嘴,晃悠著走了出去,現在的韓克窮手下不過只有幾百了兄弟,當初的威風早就蕩然無存,就像一隻受傷的老虎,只剩下狂叫和怒吼了。
夜已經深了,李大牙領著十幾個兄弟在街上遊盪,不時傳來的哭泣聲更讓人心煩,前面一間院子的門前,一個年輕的女人失魂落魄的站著,像是在等什麼,但眼神中卻沒有期盼的光彩。這件院子曾經是曹多田的,屋裡的兩個女人也是他手下的兄弟獻給他的,現在曹多田死了,這兩個女人也失去了依靠,想要求救,卻又不知道該向誰求救。
李大牙走過來,一把將那女人摟在懷裡,這女人比起杏花要好看許多,儘管臉上滿是驚慌和恐懼,當初曹多田志得意滿時,他根本就不敢有這樣的舉動,後來曹多田死了,大家礙於情面,也不過來sāo擾她們,現在蒙古人快要屠城了,還有什麼可忌諱的。
那女人驚慌的略作抗拒,便順從的靠在李大牙的懷裡,眼神中也多了一些期許,女人終究是弱者,需要靠著男人的維護才能生存,到了這個時候,還在乎是誰,只要能讓自己活下去,愛誰就誰吧!
跟著李大牙的那些兄弟懶懶的停下來,木然的看著李大牙,沒人在意他要幹什麼,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幹。
李大牙將那女人摟在懷裡,肆意的玩弄著,他只有兩個愛好,一個是聽說書的講故事,另一個就是喜歡漂亮的女人,這女人據說是城裡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妾,不僅摸樣長的好看,皮膚也很細嫩,但李大牙卻沒有一點感覺,好像抱著一根木頭,女人細嫩的皮膚咯的他手疼,沒有一點快感,也提不起一點的興趣。厭煩的將女人推倒在地上,接著往前走。
女人被摔倒在地上,也不喊疼,用手支起身體,喊著:「你別走,你回來。」看著李大牙毫不留戀的背影,女人掉下眼淚,太平時節里,她的美麗就是資本,可以換來很多東西,現在卻一錢不值。
柱子靜靜的離開了,他是這城裡最大的一支力量,但卻不是這城裡最好的統帥,他從來沒有決定過一件事,不論是自己的事情還是別人的事情,他習慣於聽從,可是韓克窮只是發泄著心中的不滿和牢sāo,他也沒有辦法帶領大家逃出去。
鐵匠的孩子在屋前等著他,看到他出來,低著頭跟上,他已經預感末rì的來臨,但他太小了,還沒有力量抗拒。
柱子心裡亂紛紛的,他一直覺的自己對不起鐵匠,如果當初不是自己,也許鐵匠現在還在家裡安靜的打鐵,那麼他就不會死去,他的女人也不會死,他的孩子也不會成為孤兒,他想做些什麼事情挽救。
柱子停下來,小聲說道:「你餓嗎?」他管著全城的糧食,所有的人都必須正視他的存在,但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鐵匠的孩子搖搖頭,看著腳下的路面,一言不發。
憤怒的韓克窮在死亡的恐懼中掙扎著,他曾經是山寨中的頭領,手下有幾百個兄弟,現在卻什麼都沒有了,他想退回到過去,哪怕只是做一個山寨中的嘍啰也好,但已經不可能了,他被困在鳳翔城中,等待著蒙古人的屠殺。
一個院子里飄來酒的味道,韓克窮想也不想的走了進去,十幾個兄弟連同院子的主人躺在地上,渾身的酒氣。這間院子的主人曾經是一個酒商,當玉郎攻克鳳翔城時,他把所有的酒都藏在了地窖里,想等著戰亂過去,從新做自己的生意,現在他卻放棄了這樣的想法,只想接著酒jīng的麻醉,讓自己從恐懼中解脫。
一壇酒很快就被他喝光了,但韓克窮卻一點都不覺的自己醉了,反而覺的更加的清醒了,曾經的rì子又浮現在眼前,那時候他也像現在一樣,大碗的喝酒,大口的吃肉,rì子過的逍遙自在,但一切都因為玉郎改變了,他用jīng湛的武功擊敗了大當家的,還有劉二疤和自己,並號召自己跟隨著他,去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