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惡鬥
李客一擊得手,信心大增,第二招緊跟著遞出,這一次卻是刀柄在前,刀鋒在後,這招數看起來怪異,但誰都知道厲害的後手仍舊在刀鋒上。
鐵梅擔心父親的安危,失聲驚叫道:「爹!」
潘策連忙捂住她的嘴,說道:「別叫,你一叫,他就分心了。」
鐵良用不敢怠慢,抖動手中長劍,挽起幾個劍花,想將他擋在圈外,李客卻突然一矮身,竟然從他下盤欺了過來,待到站起時,已是緊貼著鐵良用的身體,只不過這一次卻是用後背對著鐵良用,他本來是刀柄在前,這時候反而變成刀尖在前。
刀劍雖然算不上是長兵器,但也有三尺長,因此兩人相鬥,甚少有如此近距離的貼身相博,除非是手持匕首等寸許長的兵器。
李客反手持刀,刀尖過肩不過寸許,正好像後背多出了一個匕首,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鐵良用手中的長劍頓時變得毫無用處,眼見李客反手持刀,卻運用的嫻熟無比,刀尖始終在自己的胸前和咽喉等處晃動,不由得連連後退,想要拉開距離。
李客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緊緊的貼著他,不讓他拉開距離,他雖然以後背示人,卻如同鑽入鐵良用的懷抱之中,毫無半分危險,那刀尖忽而刺出,忽而斜削,總是不離鐵良用的胸前要害。
鐵良用眼見身處逆境,練了十多年的劍法竟然毫無施展之處,突然一咬牙,身體向後仰倒,同時抬腳踢他後背。
李客怪叫一聲,突然轉身,橫刀削了過來,竟然是要將他的雙腿削斷。潘策看的心驚,不由得叫道:「哎呀!不好,快躲開。」
鐵良用這一腳只是虛踢,腰部突然用力,一個后翻躲開這一刀,但李客出刀如風,迅捷無比,刀鋒擦著鐵良用的大腿劃過,帶起一絲血花,幸好只是傷及皮肉。
鐵良用雙腳落地,長劍從下而上撩起,李客卻輕輕一躍,輕鬆的退在圈外。
李客隨金刀聖學藝兩年,幾乎每天都聽他說起韓非遠的無敵劍法,一直以為這無敵劍法一定是jing妙無比,因此一上來就是全力已赴,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第一招將鐵良用逼得連連後退,這一招又將他砍傷,心中存著的畏懼立刻蕩然無存,竟然也不繼續出招,輕蔑的說道:「剛才這一招龜殼刺花如何?」
其實這一招的名字叫做逆龍鱗,意思就是有違常規,將長刀當成匕首用,當年金刀聖敗在韓非遠手下,苦思破解之法,才創下這一招數,但也只是寄希望於它能偷襲成功罷了。此刻見李客用這一招險些將鐵良用的腿砍掉,不由得哈哈大笑。
片刻的停頓讓鐵良用獲得了喘息之機,深吸一口氣,長劍抖動,刺了過來,他的劍法是韓非遠親自傳授,雖然資質平庸,但憑著勤奮刻苦,這一套無敵劍法也練得頗有心得。剛才李客猝然發難,且攻勢凌厲,他所學劍法都來不及施展,這一次從容不迫,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被動的局勢頓時逆轉過來。
李客持刀相迎,但見鐵良用的劍法綿綿不絕,四面八方全是重重劍影,竟然尋不到一絲破綻,這才收起心中的得意,全力應對。
不一會兩人已鬥了近百招,但見刀光劍影之中,李客上躥下跳,左閃右避,刀劍相碰的『噹噹』聲不絕於耳,再也不能將鐵良用逼得後退一步。
潘策漸漸的放下心來,撫著鐵梅的頭說道:「不要緊了,這個李客打不過你爹的。」
金刀聖的臉sè也漸漸的yin沉下來,鐵良用根基紮實,且穩紮穩打,似乎並不急於全力一擊,制服李客。再看李客,就像一隻猴子般跳來跳去,每一招都想著置敵人於死地,結果卻無功而返,多次出招不利,氣勢也漸漸的沒了。
韓非遠的無敵劍法講究綿綿不絕,后發先至,這綿綿不絕指的就是攻勢鋪天蓋地,似乎永無止境,逼得敵人無處躲避,待他心神慌亂,出招露出破綻之時,這才后發先至,一擊制敵。但鐵良用資質不佳,無法做到后發先至,因此韓非遠在教他劍法時讓他多注意防守,先立於不敗之地。
此刻兩人又鬥了百十招,鐵良用正當盛年,耐力驚人,而李客卻似乎沒了力氣,出招的速度也漸漸的慢了下來,倘若在堅持百十招,必定刀法變形,露出破綻來。
金刀聖氣的連連冷哼,他找了韓非遠十多年,為的就是一雪前恥,眼見的李客漸落下風,僵持下去必定落敗,只氣的臉sè鐵青。
潘策見鐵良用再無兇險,漸漸的關心起他的劍法來,對玉郎說道:「你可要看仔細了,這無敵劍法究竟是怎麼使的。」
正說著,只見鐵良用右腳斜跨一步,轉向李客的左側,同時長劍一抖,挽起幾個劍花,刺向李客的全身,正是玉郎練不好的那一招『漫天飛雪』。
李客右手持刀,鐵良用卻從他的左側進攻,李客倘若轉身來迎,就慢了半拍,等於是往劍尖上撞,除非他武功高出鐵良用許多,能夠后發而先至,否則就只能躲避。並且只能往右側躲避,但要想往右側躲避,必定要先邁右腳,移動右邊身體,李客右手持刀,身體左側乃是最大的破綻所在,當他向右移動之時,左側自然毫無防備。
鐵良用看準了這一點,耐心的等到他氣力不支之時,才使出這一招,為的就是十拿九穩,只是他畢竟心地善良,這一擊並不想置李客於死地,因此只是刺向他的肩頭,而不是刺向他的左肋,直入臟腑。
李客突然大喝一聲,左腳跨出一步,身體迎著劍尖挺了上來,鐵良用的劍正好刺穿他的肩頭,這一下變故讓鐵良用大吃一驚,這種送死的做法他還是第一次遇上,只是他還沒有緩過神來,李客已經一刀砍在他在手腕上,將他持劍的手砍斷。
這一下變故突發,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鐵梅哭喊著跑了過來,潘策連忙喊道:「賤奴,快拿我的藥箱來。」拉著玉郎跑到鐵良用身邊。
金刀聖縱聲狂笑,大喊道:「韓非遠,你這老匹夫,你出來看看,你的狗屁無敵劍法被我打敗了,你快出來看看。」這一場勝利他等了十多年,雖然不是他親自與韓非遠比試,但李客用的是自己的刀法,李客贏了也就等於是自己贏了,心裡如何能不高興。
這一聲大喊,將他壓抑在心底多年的怨恨,自卑,恥辱都發泄出來,說到了最後,竟然如同撕心裂肺的乾嚎一般,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鐵良用倒在地上,任由潘策給他止血包紮,看著自己掉在地上持劍的手,人沒有了手臂,就成了廢人,再好的武功也沒有了用處。聽著金刀聖狂妄的話語,想起師傅的一世威名,全毀在了自己手上,頓時萬念俱灰,連死的心都有了,悲慘的說道:「師傅,我對不起你。」
李客面容凄慘的看著鐵良用,肩頭上的血汩汩流出,也顧不得包紮,這一場比試與其說自己贏在冒險上,不如說贏在心狠手辣上,讓若鐵良用也像自己一樣的心狠手辣,這一劍不是刺向肩頭,而是刺向咽喉,那麼即使自己能夠砍掉他的手臂,這條命也一定沒有了。
玉郎練習無敵劍法,曾多次得到鐵良用的指點,對他充滿了好感,見他如此的痛苦,心中突然生出正義感,憤然站起,指著李客說道:「說好了只是比試武功,你這人怎麼如此狠毒,你當我們看不出來嗎,你那狗屁劍法根本就不是鐵叔叔的對手。」
李客被他說中心事,不禁臉上難堪,恨恨的咬著牙握緊手上的刀,只不過對方畢竟是個半大的孩子,就算殺了他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金刀聖突然惡狠狠的說道:「狠毒,哼!當年韓非遠打斷我三根肋骨之時,可曾想過什麼叫做狠毒,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啰嗦什麼!」
潘策連忙將玉郎護在身後,說道:「這位前輩,勝負已分,你心中的仇恨也該消除了。」
金刀聖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這十多年來,他心裡想的始終都是怎樣擊敗韓非遠,卻從沒有想過之後該怎樣,現在大事以了,他反倒不知該怎麼辦了。
明鏡大師走過來,面sè平靜,雙掌合什,說道:「阿彌陀佛,冤冤相報,因果循環,何時才是終了,施主還是放下心中的嗔念,……。」他牙齒被金刀聖打掉好幾顆,說話也有些含混不清。
金刀聖蔑視的說道:「好呀!我打掉了你的牙齒,你也要找我報仇嗎?」
明鏡大師說道:「不敢,不敢,貧僧只是想勸施主廣結善緣,勿以嗔念而結惡果,須知善惡有報,只有以佛法化解恩怨,方能修成正果。」
金刀聖的臉sè漸漸變得yin沉下來,當年韓非遠在娘子關下兩次將他擊敗,圍觀之人無不大聲喝彩,今天李客擊敗了鐵良用,他聽到的卻都是責難之聲,好像自己的勝利根本就不存在,心中的怒火漸漸的又燃燒起來。突然轉身對著韓非遠的墳塋大聲說道:「老匹夫,你聽到了沒有,我明明打敗了你,可是他們卻都不服氣,來,來,來,你出來,咱們兩個鬥上一回,讓他們心服口服。」說完,彎下身子,大把的刨著墳上的土,新墳上的土十分鬆軟,他只幾下就將墳塋上刨出一個坑。
鐵良用大吼一聲,喊道:「老匹夫,我跟你拼了。」掙扎著想要撲過去。但他失血過多,氣力以大不如前,鐵梅抱住他,哭喊著:「爹,你別去,你別去。」
眾人看他舉止失常,如同瘋了一般,無不心中大驚,想不到他對於天下第一的名號竟然痴迷到這樣的地步。雖然平ri都受到過韓非遠的照顧,但誰也不敢上前去制止這個武功高強的瘋子。
就在這時,突聽一人大聲說道:「金刀聖,我來跟你打。」這聲音雖然十分響亮,卻帶著幾分稚嫩,顯得不夠渾厚,但在眾人都心生畏懼之時,有人敢挺身而出,僅憑這一點,就知道一定是個鐵骨錚錚的硬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