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剪短長發
隔著重新關閉的玻璃窗,裴卿聲音越來越低:「所以,你也不懂我。我們之間隔著千年的代溝,無法互相理解。只好彼此放過……」
眼看著佳人的眼神越來越冷,冷到李逸的身軀都不由得開始微微顫抖:「你好狠!」
他難以置信的盯著玻璃後面的裴卿,此刻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他的不甘和痛楚。
裴卿卻雙臂環抱,眼神中沒有絲毫溫度,她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良久。
「我曉得了,我走,」李逸口裡說著,視線卻與窗子里的人糾纏不放,「走之前,我有一樣東西給你。」
這樣說著,他取出一管短短的玉笛,放到了唇畔。
一曲《妝台秋思》,似有若無的凄楚、哀怨、思念凝結成甜脆笛音,在月華之下的小樓上,幽幽的波盪開來,凡聽到的人,無不下意識的放下手頭上的事情,默默的側耳細聽。
曲子並不長,或許李逸是節選的其中一部分,《塞上曲》本就與邊關附近的樂曲相關,由他的笛聲渲染開來,卻多了一分俠骨柔腸,離離不舍。
玻璃後面的裴卿,忽而轉過身去,背影僵硬的離開了窗邊。
窗外的高挑男子曲聲漸止,放下玉笛徒留一道幽暗的嘆息。
「噠。」玉笛被放在了窗台上。
裴卿若有所感,迅速轉身,再看時,窗外已經沒了那人影子。
深夜回到黃家商業街駐點后,李逸沒有驚動任何人,解開發髻站在直通二樓的冷水口下,掀開水閘任由清冷的水流打濕了長發。
「本該佳偶天成,偏偏變成怨侶,為何會這樣?」他在水流中閉上眼睛,俊逸的雙眉緊緊皺在一起,「為何會這樣!」
沒有任何人能回答他。
裴卿覺得李逸或許說的是對的,她可能真的天生心狠。
提出分手這件事,在出口的一瞬間是衝動,衝動過後便是反思的冷靜。
「我不光跟你不合適,跟這古代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合適,」裴卿側身躺在床上背對著窗戶喃喃自語,「甚至就是在現代的時候,也沒有哪個男人能夠理解我。他們著迷的只是我那張臉而已……」
穿過來之前,裴卿就是一個遠近聞名的萬人迷,體態風流,容貌絕美,而且她白手起家,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一代,在他們那個圈子裡非常有名。
但她是個外熱內冷的性子,表面上長袖善舞實則誰都看不上。
穿過來之後,裴卿本以為只是重玩一遍萬界交易遊戲,卻不料被李逸吸引,忍不住開始撩撥他。
或許是因為他近乎神跡的武藝?或許是他雖然低調,但仍然難掩英偉的氣度?又或許是因為他三番兩次救過她?
總之她淪陷了,她開始渴望兩人時時刻刻待在一起。
然而現實很殘酷,身為一個被精心培養出來的頂級人才,李逸志向遠大,抱負高卓,他跟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同,性格十分堅毅,像一塊鑽石一樣難以打磨,沒有按照她的意思跟她兩相廝守、形影不離。
經常是他想來便來,他想走便走,去向不知,歸期也不知,就連熱情也只留在那驚鴻一瞥的夜裡。
——這種感覺讓人很糟心。
「既然你不能變成我想要的樣子,那我便罷手。」一滴珍珠般的淚滴自裴卿眼角滑落,她喃喃自語的語調越來越冷,「你去找那種教夫婿覓封侯的女人好了,我也會找到一個溫柔小意的情郎,再不想你!」
眼淚很快止住,她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而後沉沉睡去。
她這邊是睡著了,但那邊皇家駐地的小樓里,二層房屋門窗緊閉,披散著頭髮的李逸靠在冰冷的水泥牆壁上,水流已經停止了,但他身上仍然有水珠不斷滾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長長的睫毛抖了抖,抖掉一顆小小的水珠,而後無聲的站直身,長腿一抬離開了牆壁。
屋子裡面和外面一樣黑,但他的眼睛卻能夠清楚的分辨屋子裡面的每一件東西,他走到窗前大開窗戶,後半夜的凄清冷風頓時灌了進來。
北地的夜晚比南邊清冷許多,尤其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從山裡吹過來的風都帶著一股寒氣。
直到濕漉漉的衣服都被風吹乾了,李逸才沉默的關上窗子,手臂撐在牆上,重重地嘆了口氣。
「還有必要隱藏身份嗎?」他輕輕的問自己,「看樣子她要的不是身份,是我給不了的東西啊……」
雖然是自己口裡說出來的話,但傳入耳朵里仍然讓他感覺萬箭穿心。
「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現在卻形同陌路。」
「早知道在她剛換了芯子的時候,我就據實以告該多好?」
「我為什麼當時要那樣的警惕她,防備她?沒有告訴她自己假死的真相?她明明跟被賣到王府的裴家女不是一個人!」
然而,事實是有錢難買早知道。
現在無論多麼後悔,也已然無用。
他撐著牆壁的胳膊肌肉繃緊,露出完美的清俊線條,他的聲音卻宛如困獸,心煩意亂,焦躁不安。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單臂撐著水泥牆的李逸,卻覺得自己像是被冰封在水裡的魚,難以形容的寒冷讓他感到一陣陣窒息。
天光越來越亮,外面的聲音也從無到有,從少到多,新的一天開始,忙碌的昔縣人正在絡繹不絕的步入自己的工作崗位。
等到天徹底亮起來以後,門外傳來小童阿順的聲音:「郎君您醒了嗎?銜蟬奴已經喂好了,您要帶去王府嗎?」
門內傳來沉悶的腹語聲:「退下。」
阿順瞬間閉嘴,不知怎的,覺得脖子後面的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就好像屋子裡面藏了個洪荒巨獸似的。
「奇怪。」阿順縮了縮脖子,嘀咕一句之後抱著貓走開了。
這一整個白天,黃家公子都沒有出現,也沒有讓人來給裴卿遞話,似乎把昨天說過的要帶貓過來的事情給忘記了。
裴卿今天同樣沒什麼精神,甚至連髮型也沒有打理,披散著直爬腳踝的長發,坐在院子里大樹下的鞦韆上一直發獃。
她同樣忘記了,黃公子答應今天再來送貓的事。
看著樹蔭下跳動的光斑,一檢查之後,她突然喊來了阿杏:「去拿一把剪刀。」
阿杏帶著不安的表情拿來了一把剪刀,有點擔心的問:「王妃娘娘,您可別拿剪刀傷害自己啊。」
裴卿懶懶的看了她一眼:「想什麼呢?過來給我剪頭髮,腰部以下的全剪掉。」
阿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