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一)

七年(一)

陳阿文看了眼時間,晚上9點38分,他心裡計算著,從公司走到公交站,恩,大概需要十分鐘,十點整,回家公交最後一班。

他伸了個懶腰,環顧四周,人已經走完,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他一人,他突然有種很大膽的想法,想大吼一聲。

回聲很大,他喝了口水,關掉電腦,關掉燈,拿起手機,回家。

公交很準時,十點整,陳阿文剛好坐上,起點站沒有人,公交車上只有他和師傅兩人。上車的時候,他禮貌的和師傅打聲招呼,然後帶上耳機。

點開音樂,找到熟悉的歌單,循環。

是歌手ghostlykisses的《thecityholdsmyheart》,他將音調往上調了些,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

這首歌很少有人知道,不火,他卻喜歡,喜歡在無數個不眠夜裡,將這首歌聽個夠,在問自己,夠了吧?

夠了吧,無數次問,無數次回答。

不夠。

他很喜歡這樣的夜,車在嘈雜的城市裡穿行,而他安靜的坐在車上,他每天要這樣坐上幾個小時,才能將家到公司這條路走上一個來回。

音樂在他耳中迴旋,這首歌,像極了他的愛情,一個人的愛情。

司機將車開的很慢,十點多,過了下班高峰期,泛黃的路燈,燈光下,他半個身影,透過窗,印在地上,到達公交站時,他的影子偶爾會和等公交的人重合,然後擦影而過。

他打了個哈欠,明天的工作真讓人傷腦,沒有靈感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要廢掉了。

可他很愛這種感覺,忙碌中忘掉過去,忘掉她。

公交中途時候,上來一對情侶,穿著情侶衣,男孩找了一個位置安頓好女孩之後,衝到投幣機,男孩拿著錢沖著女孩笑,將紙幣整齊的放進投幣機,女孩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書,搖搖手。

阿文看在眼裡,他有些累了,將頭靠在窗上,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男孩擁著女孩。女孩將手中的電影票夾在書里,以後這些都是她關於愛情的證明。

阿文笑了笑,他想起第一次和她看電影,也是趕著末班車,掐好時間。年少時,誰還沒有個心動的女孩。只是,那時,他不知,一次心動,耗費了他七年的時光。

可是,知道了又怎麼能?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愛,即使他知道這樣的愛會長達七年。

那對情侶在司南路下了站,距離阿文還有兩個站下車。

手機在包里振動,十一點了,這個時候,平時該洗漱了,他去年立了個flag,一定要在十二點之前睡,信誓旦旦將這個計劃寫在牆上,「陳阿文十二點之前不睡,他就是條狗。」

結果第二天就熬到凌晨兩三點,他打開手機燈光,看著牆上的字,對自己說,好吧,陳阿文當了一條狗。

這麼些年,一直喜歡一個人,習慣要陪她聊到深夜,確定她已經睡去,再將聊天記錄翻上一遍,如果她說了些什麼,阿文也會躲在被子里,對著手機笑,那時候,他想,總有一天,她會屬於他。

習慣給她說早安,午安,晚安,置頂她的消息,備註換了又換,把她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的喜怒哀樂。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失去自我。

阿文到站了,他摘下耳機,給師傅說再見,明天見,師傅點頭,關上門,加速。

算不上深夜,這個時候,野貓在草叢中嘶叫,阿文加快了腳步,前些天他還有想養只貓的想法,想想還是算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何況還要照顧一隻貓。

夜風剛好,阿文拖著疲憊的身軀,打開門,一頭栽進被子里,恩,還是床最適合睡覺。昨天在公司睡了一晚之後,醒來后腰酸背痛。

公司最近接了很多項目,他打算今年買房,所以拚命的加班,很不巧的是,新來了一個實習生,他不但要完成項目,還得花一半的精力教導他。

朋友問他:「阿文,你這麼拚命幹嘛。」

他回答:「想要有個家,然後養五條狗,此生滿足。」

「狗狗的壽命10-15年,你現在25,我算算,按十五年來算的話,那狗狗得三四個輪迴,才能陪你走完這一生。」

「恩,沒關係,七年都熬過了,何況15年。」

七年,七年都熬過了,以後就不會再有七年了。七年裡,阿文幻想過他們在一起的樣子,那時候他期待的愛情啊,還是青澀的模樣。

阿文覺得頭很痛,洗漱完后,他打開抽屜,拿出」度洛西丁「(一種治療抑鬱症的葯。),盒子里只剩下一粒,他摁出最後一粒,正準備吃,拿起盒子,盒子上已經積灰了,保質期兩年,他找到生產日期,剛好,到昨天,過期。

他扔掉葯,頭痛到要炸裂,找遍了整個抽屜,這是最後一盒,看吧,最後一盒,也在他不經意間,默默過期,在他最需要它的時候,背叛他。

他嘗試著找點其他止痛藥,找了大半個屋子之後,他放棄了,算了,痛又不會死人,痛不會死人,只會讓他徹夜不眠。他靜靜的躺在床上,插上音響,還是那首歌:

babe

親愛的

whatdoyouwanttoknow?

你知道嗎

we"vealreadybeehis

我們已經糾結了

amilliontimes

一百萬次

wait

別再猶豫了

thoughitoldyouiwouldbe

雖然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就這樣算了

...............................................

他輕輕跟著哼唱,音樂回蕩在房間里,他告訴自己,阿文,忘了吧,別想她。

他關上燈,可是越想忘記,越是能清楚的見到她的臉,在黑夜,她的臉化成泡沫,成了阿文的眼淚。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變得沉默,變得被動,變得害怕接觸新的事物,新的人,新的感情。他想,要是一個人孤獨終老,那就多養幾條狗,早上起來遛狗,晚上吃完飯遛狗,狗,不會離開他。

身邊的朋友說他以前不是這樣,他積極陽光,直到遇見了她。

愛上一個人,真的會失去自我。

阿文的感情,像極了被扯斷的毛線,越扯越凌亂,到最後,想要理清,卻早已經失去了最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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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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