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灤河水鬼

拜訪陳樂基的時候是1996年冬天，當時灤州下著鵝毛大雪，封住了護城河大橋的交通，以至於大貨車都被擋在橋上。

我冒著風雪拿著發舊的公文包，前往新城鼎晟小區，按照陳樂基給的地址，我按響了他所寄宿人家的門鈴。

給我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大姐，人很面善說了兩句就給我讓進了屋，我進屋換了拖鞋，坐在她家的沙發上，陳樂基坐著輪椅被中年大姐推了出來。

第一次見面，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他極為的蒼白，他的小腿甚至比我的手腕還要細不少，眼窩凹陷，如果不是還喘著氣，我覺得他應該被展覽在博物館，他十足像一具殭屍。

「陳先生，我是市靈報記者，這是我的名片。」

我把我的名片遞給了他，他似乎很艱難的抬起了胳膊，好像我的名片很重似的，拿起了三秒他看了一下，手就耷拉下去了。

「陳先生，我看您狀態不好，我長話短說，這次來是想採訪一下十年前旅團遊客集體溺亡灤河的事。」

陳樂基聽了我的話，打了個冷顫，這件事已經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但是，他也很堅定的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我們被水鬼迷了。」

我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沒想到，這也引發了我之後再探灤河的危險事情。

1986年夏，20歲的陳樂基跟隨公費旅行團來到了風景如畫的灤州，這個南方人來北方的地方會有很多好奇的地方，陳樂基自然也是，跟著導遊出行雖然速度很快，導遊的講解可是很詳細。

「灤州曾是契丹族人的舊址，當地人流著契丹族的后羿的血液，兩族通婚越來越多，時過境遷，都已經成為漢人。」

「那不是跟金庸寫的《天龍八部》裡面的蕭峰一個民族了。」

有個愛看金庸小說的遊客這麼說著。

「沒錯，這位遊客說的對。」

人有一種優越感就是別人在誇獎自己的時候，會莫名的驕傲，陳樂基在一旁眯著眼看著笑呵的遊客嗤之以鼻。

「看個小說還牛上了。」隨即拌了一腳，沒有摔倒，卻看見地上一塊亮晶晶的東西在太陽下閃耀，他挖了幾下，還有點深的樣子，於是看了看四周，見導遊走的很快，記住這個地方後接著走。

「這條河就是灤河了，也就是當地人的母親河，灤河長888公里，是渤海獨流入海的河流，最早記載為唐朝時期。」

導遊說的一大堆，年輕氣盛的陳樂基根本聽不進去，看著這河也不怎麼深，就想近一點瞅瞅，他們所在區域地勢較高，若想去河邊，還需沿著台階走下去。

本身就是火力旺的小夥子就想去洗個河澡，不由自主的就脫離了隊伍。

「夏天這麼熱這周邊還什麼人都沒有，真是，本地人看多了就不想來了準是。」

這時的陳樂基已經走近河邊，滿臉欣喜，河風吹過帶著股子寒氣兒，讓他抖了兩抖。

「嚯，還怪涼的，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魚，順便摸幾條晚上烤著吃。」

陳樂基回憶起了童年，說著就剩條褲頭穿在身上把鞋子衣服褲子擺好放在岸邊，拿起了一塊石頭。

「應該沒多深。」

石頭扔了進去，噗通一聲變消失無影，大概最深處有個三四米深，對於小時候住在海邊的陳樂基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光腳到了河邊，腳丫子劃了划水，很是涼爽，遠處波光粼粼，還有幾隻野鴨子在水中嬉戲。

陳樂基迫不及待，直直向河中走去。

「小夥子呀。」

「誰！」

話音在耳邊，若即若離的遠，陳樂基被這一聲叫住，還沒走進去多深，沒過腳脖子。

河邊雜草叢生，一顆歪脖子樹下，一個身著破黑棉襖的灰不溜秋的一個亂髮老頭子，看著陳樂基嘿嘿的笑，看不到眼白的笑。

陳樂基一個激靈就趕緊拿著衣服鞋就跑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頭子叫他，因為沒看見別人，也怕這老爺子在他不注意時把他衣服拿走自己穿上，這本地人也沒什麼接觸，不知道會不會碰到神經病。

一路小跑回想著，導遊一把攔住了他，

「嘿！你跑哪兒去了，這都快吃中午飯了，你丟了咋辦！還光不出溜的。」

「大哥，嚇死我了！我碰見精神病了！就在河邊。」

「哪兒那麼多精神病啊，你是不是去河邊了你，我沒讓你們去是有道理的，你還偷著去，哪兒有人啊你看這河邊。」

「不對不對，剛才那棵樹下邊還有……誒，人呢？！我剛從那邊跑過來的！他就跟我這麼高，瘦不拉幾灰頭土臉的，還衝這我笑，都給我笑毛了！」

導遊沉思了一下，

「你這血氣方剛的，不能見著鬼吧！哈哈哈！」

「呸呸呸！」

陳樂基驚魂未定，穿好衣服後跟著導遊去餐廳吃飯，他們兩個沒有看到，河面上浮出來一團黑色的人影，忽然就消失不見。

「那天是六月十三號，距離旅行團溺亡的事件發生早了五天。」

我重複了一下十年前的事件。

1986年灤州特大人員溺亡事件，死者為江浙區農聯社公費旅行團人員，死亡人數9人，包括一名跟團導遊，倖存者一名，已度過危險期。

陳樂基，1966年出生於浙江，雙親為政府機關人員，高中畢業后被分配到當地農聯社工作，1986年因跟隨社團公費旅遊，所有人下河遊玩，全員除他全部溺亡，導遊為救人也不幸犧牲。

「那後來呢？你被導遊救了之後，從醫院中醒來，因為在河裡窒息許久，腦部缺氧短暫失去記憶，也落得下肢供血不足導致癱瘓，這事情的起因到底是什麼？你們為什麼一起進入灤河，是什麼導致的其他人溺水而亡？或者，你在河裡，看到了什麼？」

我繼續追問，陳樂基回想著以前發生的事情，情緒十分不穩定，他捶打著自己的頭，潸然落淚，中年大姐拍著他的後背，讓他稍作緩和，

「我先去做些飯，先休息一下吧。」

陳樂基示意無妨，擺了擺手，讓大姐去廚房做飯。自己則是繼續對我說。

「這些年我的記憶時不時的會本末倒置，直到近兩年我才真正的清醒，所以，我急於找你來的原因，就是，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

原來，陳樂基得了一種感染風寒之症，寒氣進入體內后滋生大量細菌，夾雜著一些極為頑固的病毒，這也讓他這些年痛不欲生，才讓一個青壯年變得如此瘦弱無力，看上去像個木乃伊。

「當年，那個導遊，並不是去救我。」

「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