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個故事:(三)玉菩薩
那一天母親剛下班,正要去父親那裡,一個人擋住了她。
「你就是王叔家閨女吧。」
那個人一身軍裝,但沒有軍銜,應該是個退伍兵,母親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有預料到在這裡還有認識她的人,但是此時他們正站在工廠門口,向來小心掩飾自己的母親並不想在這裡和那個好像認識自己的人過多攀談,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準備繞過他。
「誒,你跑啥,俺是張佳駿啊,你爹應該跟你說起過俺。」
這下母親徹底呆住了,張佳駿,這不就是父親給她訂下婚約的那個人么,那個時候他還沒退伍,所以母親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只是隨意了解了一下,再加上母親當時已經準備離開,根本沒有在意這個狗屁婚約。
但母親沒想到的是,這個人居然自己找過來了,而且還是在廠子門口。
「你過來。」母親示意他跟上。
「好。」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打聽唄,還能怎麼找,俺以前在部隊里是做偵查的,找個人不是容易的很。」
「你為什麼來找我?」
「你爹讓俺來的,哦對了,俺爹也讓俺來找你呢。」
「找我幹什麼?」
「你看你這問的,結婚唄,還能為啥。」
「你小點聲,結什麼婚,誰跟說我要跟你結婚了?」
「你爹,還有俺爹,他倆說咱們都定了婚約了。。。」
「什麼婚約?我跟你定的?你在場還是我在場?」
「俺爹在呢,俺不在場,俺那時候還沒退伍呢,你在不在俺就不知道了。」
「我不在!」
「那你爹在呢,你爹和俺爹都在,那不就行了。」
「那他們倆咋不結婚呢?」
「不是,王同志,俺感覺你這邏輯有點問題,那他們倆不是給咱倆定的么。」
「誰是你同志?我邏輯沒問題,婚約是在沒經過我的同意下定的,怎麼能作數?」
「你爹都說了。。。」
「那是他說的,跟我沒關係。」
「你爹的話不就是你的話么,這沒區別啊,你連你爹的話都不聽,你還想聽誰的?」
「我聽我自己的,還有,我警告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否則我就報警告你騷擾。」
「那不是你讓俺跟上的么?」
「那請你現在不要再跟著我了好不好!?」
「那不行,俺都答應你爹了要把你帶回家,你爹都一年多沒見你了,想你的很。。。」
「我不回去,他想我不想。」
「嘿,王同志,這俺就得批評你兩句了,那是你爹呢,又不是別人,你這話說的也太難聽點了吧。」
「難聽?你說的好聽你去喊他爹。」
「他本來就是我老丈人啊。」
母親本來就不慢的步伐越來越快,對於身邊這個呆板的人她已經不想再跟他交談半句,興許到了父親那裡,父親能幫她說兩句話,她這樣想著就再次加快了步伐。身邊的人也一路到了巷子里,母親快步走上扶梯,敲了幾下門,卻沒人應,又敲了幾下,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母親嘆了口氣,知道父親不在,看了看旁邊一直在打量這個巷子的男人。
其實他還是挺帥的,軍旅生涯讓他的皮膚看起來有些發黑,但又不是那種難看的黑,更像是加深的小麥色,個子很高,目測得有一米九,軍裝穿在身上顯得筆挺,真的是命運造化弄人,讓這樣一個好小伙遇到了一心追求自由的母親,他不知道母親為了擺脫那個封建家庭的束縛付出了多少努力,下了怎樣的決心,就像之前說的,已經嘗到自由甜頭的母親,就像一隻已經開了弓的箭,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回頭的。
「這是你家?」
「不是。」母親已經知道這一時半會是擺脫不了他了,所以也沒有好臉色給他看,可他好像根本不介意。
「也是,要是你家你也不會敲半天門。」
「哈~」母親長出一口氣,顯然是內心已經快要綳不住自己的憤怒了。
「誒,王姑娘,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
父親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尷尬的氛圍,當讓母親沒想到的是,另一場「戰爭」即將打響。
張佳駿也看到父親了,他轉頭看看母親,臉上浮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說你不願意回去呢,原來有相好了啊。」
「這位是?」父親一臉疑惑,看著母親。
「你說什麼呢?!蘇先生你別聽他瞎說,他是。。。」
「哦,俺是她老家的親戚,俺叫張佳駿。」
「是親戚啊,那快進屋聊吧。」
想說卻不知道說什麼的母親一臉焦急地看著父親,父親卻只顧開門,沒有感覺到母親的暗示。
「蘇先生是做學問的啊。」
「啊,教書而已,不敢說是學問。」
「這有學問的就是不一樣,說話真謙虛。」
並沒有聽出張佳駿話裡有話的父親還在說著「哪裡哪裡」,母親一個勁地跺腳,父親卻始終沒有看見。
「你這脖子上戴的是個啥?」
「哦,是母親留下的一個玉墜。」
「什麼玉墜?」
「觀音菩薩。」
「菩薩啊,我以前也有一個,後來在部隊里被沒收了,說是什麼封建迷信,蘇先生,這個時節還帶著,怕是有些不妥當啊。」
「母親留下的,所以才一直帶在身上。」
「哦是這樣,還是注意些好,誒那蘇先生,俺有個小問題想向你請教請教。」
「但說無妨。」
「你覺得主席說的那個挖牆腳是什麼意思?」
「哦,意思就是。。。」
「夠了!張佳駿你到底想幹什麼?!」母親再也忍不住,打斷了父親的話,看著張佳駿。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這蘇先生知不知道什麼叫恬不知恥,看起來他挺懂的。」
「張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直到母親的爆發,父親才聽出來張佳駿的話中有話。
「什麼意思?俺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么,俺看你是白看了這麼多書。」
「張同志,蘇某的確不明白,你是說我挖了你的牆腳?我何曾做過如此下三濫的事?」
「哼,你也知道你下三濫?你說你不知道,那俺就跟你說說,你知不知道俺跟她有婚約在身?」
「婚約?王姑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父親看著羞惱的母親,一臉疑惑。
「蘇先生,你聽我解釋,是這樣的。。。」母親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父親這才明白,眼前的男人是來幹什麼的了。
「我明白了張同志,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和王姑娘還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書友,所以不算挖牆腳,況且王姑娘自己都說了,她不同意那個婚約,所以。。。」
「別跟俺說啥大道理,俺聽不進去,也說不過你,俺就知道,父親為大,自己爹說好的事閨女兒子都不認,那還有規矩沒了,今天她不回去也得回去!」
「張同志,你是個軍人,強人所難的事我相信你是不會做的。」
「俺的確不會強人所難,但俺知道,軍人,就得服從命令!」
「可王姑娘不是軍人啊。」
「但她是她爹的閨女,她爹的話,她就必須得聽,走!」
張佳駿拽著母親就往門外走,父親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張同志你不能這樣!你如果再這樣,我就報警抓你了!」
「抓我?憑什麼?」
「私闖民宅,強搶婦女。」
張佳駿聽到后鬆開了母親的手,顯然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行啊,這還不是相好?不愧是先生,理由都想好了,今天就算了,但俺已經答應她爹把她帶回去了,答應別人的事辦不到,俺是不會罷休的!咱走著瞧!」
張佳駿看了看母親,轉頭便走了。
父親和母親也都長出了一口氣,可他們誰也沒料到,本以為是虛張聲勢的張佳駿,居然會把事情做的那麼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