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各有因緣
玄玉回到內殿,完成了冊封大典,送走了幾位公主,西林殿的一切都安靜下來,看著空空的星盤,那小獸竟又不見了,玄玉自言自語:「這小傢伙,在天宮裡能來去自如也是好的。」
小宮娥送了花進來,天宮裡素來喜歡桃花,可是玄玉不喜歡,「這桃花就擺在外殿好了,剛剛看見花園裡有顆果樹,一顆一顆的紅果子掛在上面,煞是好看,摘幾隻來擺在內殿。」
天宮裡的奇花異草很多,玄玉越逛越有精神,剛剛陪著幾位公主,竟然沒有好好的游賞西林殿的花園。採摘了一籃子的花草漿果,找個小亭子坐下來,玄玉捏了個法訣,頓時花園裡細雨茸茸,那桃花梨花的花瓣緩緩的落下來,西林殿的小宮娥都被叫了出來,玄玉給每個小宮娥發了一個海螺,小宮娥們便四下去尋找,不消一個時辰,小宮娥們都帶著海螺回來了,玄玉將小宮娥們聚集在亭子中,擺好了棋盤,煎好了茶。
亭子外的雨變得大了些,滴滴答答的落在亭前的石階上,玄玉將七八個海螺擺在周圍,裡面依次傳出各種聲音來,蟲鳴聲、鳥鳴聲、古琴聲、山澗流水聲……小宮娥們席地而坐,仔細聽著海螺里的聲音,在天宮裡,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玩法,
玄玉躺在藤椅上,無比悠閑的翻著一本閑書,細讀了兩頁,合上書對圍坐在她身邊的小宮娥們說道:「西林殿不比天宮其他的宮殿,我散漫慣了,你們規矩太多我看著反而彆扭,都自然些才好。今天我考考你們,你們覺得我這個玄玉公主喜歡安靜還是喜歡熱鬧?」
「公主自然是喜歡熱鬧,不然怎麼會收集這麼多聲音,還把我們都叫來陪著公主。」一個臉蛋圓圓,微微泛著紅色的小宮娥大聲的回答。
「我猜公主是喜歡安靜,這海螺里收了天宮各處的許多聲音,都是需要靜心才聽得到的。」另一個把髮髻歪著梳的小宮娥對她自己的答案十分滿意。
「只要不聾都能聽到!」圓臉小宮娥聽了不服氣,果斷的懟了回去。周圍的小宮娥哈哈大笑起來,玄玉將手中的書捲起來,輕輕敲了一下那歪髮髻小宮娥的頭,「以後你管著我的書房。」
又看了看那圓臉小宮娥說:「你管著廚房和西林殿的宴會,過幾日去天廚那裡學一學,做他的徒弟。」
小圓臉十分激動,「謝謝公主,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廚房,我做夢都想成為天廚的徒弟。」
「只要不瞎都看得出來」又有別的小宮娥學著小圓臉大聲回答,「你最近又胖了一大圈!「亭子里笑作一團。
雨停了,小宮娥們各自去忙,玄玉回到了殿內,躺在床上心裡想著再回到陵城之時,將以天族公主和神魚族公主的雙重身份成為陵城的新主人,曾經無數次在心裡想象著如果自己是陵城神君,一定不會被玄勿欺負了去,如今玄勿就這樣死了,玄玉最近內心裡卻總是浮現出許多年前玄勿對她的好。
不知道玄勿的死真的是個意外還是個驚天的陰謀,想到這裡,玄玉不敢再想下去,在這方天地之間,她擁有了最為尊貴的天族公主的身份,可是她依然那麼弱小無力,不敢去懷疑身邊發生的一切,只能選擇相信這場意外,並心安理得的接受來自天族的補償。
玄玉也不知道嫂子越珂去了哪裡?失去愛人的越珂離開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孤身在這天地之間,一定是很苦的事吧!想到姜漾,玄玉也有種隱隱的不安,會不會有一天,我的漾兒哥哥也離這樣我而去?而我,卻不能像嫂子一樣自此放下一切,做一個遊仙踽踽獨行於天地之間。只能忍著所有的悲苦,守著陵城,守護神魚一族。
玄玉越想越遠,越想越傷懷,輾轉反側許久才睡著。
天宮的日子比起陵城無聊許多,許久沒有見到姜漾,玄玉更覺日子苦悶,索性叫夙生神將教她一些劍法,天宮神將果然比陵城裡的神魚師父們厲害,不過幾天的功夫,玄玉的劍術就精進了。
玄玉做為陵城之主自然不能久居天宮,終於到了啟程回家的日子。回陵城的前一晚,煜可神君來了,「妹妹明天就要啟程回陵城,一切可準備妥當了?」
玄玉看著這個新哥哥,收起自己的心事,笑著說「聽說天宮的廚子做飯特別好吃,可不可以讓他給我做些好吃的,我餓了。」
「你現在可是天宮第一公主,想吃什麼吩咐下去讓天廚做就是了,難道是想弄些酒菜和我話別?」
宮娥端上飯菜,煜可神君又吩咐宮娥去自己宮中去取好酒來。
見玄玉吃著吃著好端端的突然眼噙淚花,煜可神君關切的問道:「怎麼?味道不好嗎?難吃到哭了?」
玄玉笑著說,「沒有,咬了舌頭。」
煜可神君見到玄玉掉下眼淚來,想用袖子給她擦掉臉上的淚痕,可是那淚落下來竟是晶瑩剔透的寶珠。煜可神君小心翼翼的接住,從前聽過陵城的神魚泣珠,淚水可化成寶珠,還從未真正見過。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被玄玉一個法訣收了回去。
在玄勿死之前,玄玉從來不知道自己竟還有這樣的脆弱的一面,她拿起酒杯自己狠狠的灌了一杯酒,「這酒是天宮的酒仙釀的吧?我小時候喝的第一口酒也是這位酒仙釀的,那時候哥哥特別調皮,說這天宮賞賜的酒是瓊漿玉液,慫恿我喝了幾口,我喝上了癮,後來自己偷偷溜去把天宮賜的兩壇酒喝了個精光,喝的醉了,就睡倒在酒罈邊。還是哥哥把我藏了起來,父神問起來,哥哥撒謊說是他把酒賞給了一條鮨魚,父神大怒,把哥哥關進了珊瑚塔反省,那鮨魚才慘,原本是挺漂亮的,稀里糊塗的就被父神變成了狗頭魚,遠遠的游過來,好像一條小狗,甚是可憐。」
逗得煜可神君哈哈大笑,玄也在笑,笑著笑著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叫玄勿哥哥了。
煜可神君也講了小時候的事:「有一次父君病了,病的很重,母后又不讓告訴天醫,我幫不上忙干著急,聽說人間有疾苦,草藥可醫治,就偷偷去人間采草藥,遇見了一個小姑娘,坐在大樹下,用樹枝做了兩個小人兒,胳膊和腿都會動,還能自己走路,我看著很喜歡,一時間忘了采草藥,想和她學一學,她白了我一眼,說她不白教,讓我用斧頭給她砍一堆粗細不同的木頭用來交換,可我抱著一堆木頭回來的時候,她卻不見了。我懊惱自己上當,把木頭丟在那裡就走了,走了半個時辰,才回過神,再去找時,那小姑娘果然坐在那堆木頭旁繼續做小木人兒。看見我來了,她哈哈大笑,然後抱起樹枝飛身上樹跑了,竟也不是人族的姑娘。樹下落下一個小木人兒,還沒來得及畫鼻子眼睛嘴巴,被我撿到帶回了天宮,這個小木人兒胳膊腿都會動,可是不會走路,拆開看走路的機關只完成了一半,我鑽研了數月都沒能做成,後來你哥哥第一次來天宮覲見,他在天宮裡誰也不認識,我便帶他來我的宮殿,他和我一起研究了整整一夜小木人,竟比我還痴迷,後來他帶走了這小木人兒說回去繼續鑽研,定要把一個會走會跳的小木人兒給我送回來,沒想到,小木人兒沒給還給我,竟發生了這樣的事。當初也不知是哪一神族的姑娘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本事。每每見到那小木人兒,心裡總是覺得該和她再見一面。」
兩個人聊著聊著就都喝醉了,第二天霞光出現,天帝天後帶領天宮的皇子公主神君仙官送別玄玉,場面隆重,煜可神君請示天帝天後,可否和妹妹同去陵城住上一陣子,天帝天後笑著應允了。
回陵城的路上,玄玉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煜可神君突然停下來,拉著玄玉穿過雲海,「帶你看一個特別美的東西!」
「不就是彩虹嘛,一個七色光的圓圈,有什麼好看的?」煜可神君不由分說,拉著玄玉向地面沖了下去,落地太急,玄玉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落在山腳的大樹下,旁邊是個小村落,附近一群孩童興奮大喊「彩虹橋,看,彩虹橋出來嘍!」一邊喊一邊向彩虹的方向跑去。玄玉抬頭,原來這樣看彩虹這麼好看,真的就像一座橋,浮現在雨後氤氳的空氣里,掩映在山水的霧氣之間,朦朦朧朧的比仙境更美。
玄玉嘴角終於有了笑,彩虹很快就消失了,玄玉和煜可神君啟程,到達陵城海域,煜可神君指著海面說:「怎麼這裡還會翻騰著這樣大的浪花?」走近一看,竟是神魚以陣相迎,從未見過魚陣的煜可神君看呆了,大魚魚陣龍捲風一般形成了旋渦,這裡是陵城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