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老闆和道士
黑臉大漢怒目圓睜,他沒想到宋德竟沒能在那人手上走過一個回合,更沒想到此人光天化日便敢殺人。他既然沒能護住宋德,那他就要送眼前人去見宋德。
他要動手,可有人不讓他動手。
一桿長幡橫架在他身前兩寸,無論他如何輾轉騰挪,這桿長幡依然在他身前兩寸,壓制的他竟無法起身。
大漢惡狠狠地盯向長幡的主人,一個身著灰布長袍的少年,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見大漢盯著自己,少年笑吟吟道:「命由天定,其數依理。這老蝙蝠作惡多端,命中固有此一劫,躲得過尚可延年,躲不過萬事皆休。」
大漢沉吟片刻開口:「徐半仙是你什麼人。」
少年笑道:「正是家師。」
「他也在這?」
「不在,他已經死了。」
「他怎麼死的。」
「心癢難耐,給自己算了一卦,這便死了。」算命者不可算己,眾人皆知。
這次回答完,少年並未給大漢再度問話的機會:「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老頭曾許你一個承諾,下次見面他會替你擋一次災。」隨即將長幡擱到座椅上。
「不過他都死了,你不會指望我替老頭了了這段因果吧,身死運消,這就是命,吳老大,你得認。」少年悠然開口。
見事情有些轉機,白衣書生連忙開口:「小道長——」只是話剛開口,一枚飛來的銅錢「啪」地打在了他的嘴巴上,硬生生打落了他兩顆門牙,滿口鮮血。
吳老大攔住了想要衝上去的胖子,神情擇人而噬:「你是什麼意思。」
小道士隨意擺了擺手,依然隨意:「這裡沒他李元白說話的份。」
吳老大握緊了拳頭:「他是我兄弟。」
小道士隨意彈了彈指尖的灰,滿不在乎:「你面子也沒多大。」
他端坐起身子,平靜的看著以手捂口的書生:「落第三次還不肯認命?總以為自己天縱才情,命途多舛,其實無非是井底之蛙罷了。」
頓了頓接著說道:「不是你,你們幾人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這一句點燃了剩下幾人的怒火,三人的攻擊紛至沓來,互相補上對方的招式空擋,竟使出一套上等的合擊功夫,。巨錘橫衝直撞,重拳招招奪命,環刃伺機而動,三者配合爐火純青,織就一張天羅地網,將道士籠罩其中。
獵人捕獵的第一課就是要將網織的夠密,讓被捕的獵物無法掙脫。
但是年老的獵人都知道,捕獵的第一原則是選好對象,並不是所有動物都是獵物。
失去理智的三人就忽略了這件事情。
這件事終讓他們失去性命。
「砰!」「咣!」「嘶啦——」端坐的少年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刺出長幡,幡桿先後與錘,拳,環交鋒,竟是同時將三者盪了開來。架開三人攻擊后少年變刺為掃,三人來不及回防,竟是被這一桿統統打翻在地,無力再起。與此同時一枚銅錢激旋至李元白心窩,把他打的昏死過去。
這戰局來的快去的也快,旁觀的商天明緊了緊手中的劍,看著道士那張比他還年輕些許的臉,臉色陰晴不定,不過終是什麼也沒說,默默拿起了手中的酒杯,悶了一大口。
「怎麼回事!你怎麼就站著看著!」聽到聲響的客棧老闆怒沖沖地從后廚跑了出來,一巴掌拍在了何去的肩膀上。
這一巴掌讓客棧眾食客瞪大了雙眼,開始他們或許認不出來,
但是之前那一拳已經彰顯了他的身份,江湖上能一拳轟殺宋德的人不多,這個年紀,這個模樣的人只有一個,何去。
所有見過何去的人對他的評價都是一個,普通。與他相熟的人則還會加上一個字,硬。外功硬,拳法硬,脾氣更硬。他能因為縱橫幫一位堂主對他的一句侮辱便挑了整個縱橫幫,若不是縱橫幫的老幫主「怒刀鎮海」關怒靠一手鎮海刀法和何去硬拼百餘招,最後靠壓箱底的殺招強壓了何去一線,整個縱橫幫的招牌都將被何去毀了去。不過關老爺子本是豪放之人,他聽聞事情始末后勃然大怒,下令將那個惹事的堂主綁了來給何去磕頭,並親自敬茶賠罪,兩人相談甚歡。
就這樣一個人,竟然有人能隨便拍他肩膀,還用近乎質問的語氣和他說話?這時酒館里的眾人才有空仔細打量店老闆的模樣,身高七尺,三十餘歲,圓臉上總掛著一團和氣的笑容,眉目和善,眉心有一點紅痣,身材看著微微發福,皮膚卻是瑩白如玉,比一般的女子還要嬌嫩,整個人如同一尊彌勒佛一般。江湖上還有這麼個人?眾人皆竊竊私語。
無聊的在盤子中數花生米的小道士又開口了;「請神易,送神難,三文銅錢可買命,百兩黃金未足息。這家酒樓的蔡老闆你們未必認識,但「三錢妙手」成神醫的名號你們應該都聽過吧。」
這話無疑是引起了軒然大波。連何去那石頭一般的臉上都浮現了一絲笑容:「老蔡,這下你裝不了咯。」言語中帶著隱隱的興災惹禍。
蔡掌柜倒是表現的毫不在乎:「徐半鬼的徒弟,這沒甚奇怪的。」他矛頭依然直指何去:「我讓你幫我看著場子,你就這麼給我做事的?」
何去不為所動:「那小道士的手比我想的要黑。更何況這幾個貨色,打了也就打了。」
蔡掌柜氣的牙痒痒:「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隨即叫人來把四人一屍拖了下去,然後用手指著小道士「你和我去二樓。」
面對近乎蠻橫的命令小道士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收拾好東西跟著兩人上樓。三人上樓,蔡老闆突然回身,臉上不復之前的笑容,不怒自威:「今天在座的各位酒菜我請了,到了外面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我成某人給你們這個面子,也希望各位別不要面子。」說完話,絲毫不顧一樓眾人臉色陰晴不定,帶著身後兩人便進入了包間。
商天明剛剛出了個大糗,自然是不敢再次出頭,他悄悄地問向對坐著的傲雪仙子周清諾:「三錢妙手竟有如此威勢?」言語中透露出難以置信。周清諾眉眼低垂,似乎再想著什麼,但還是回答了商天明的疑問:「只要他心情好,三文錢就可以請動他殺人或是救人。事成之後會欠他一個人情,大小他心裡有桿秤。這人精通醫理,生死人,肉白骨,所求者甚眾,欠他人情之人也不知幾何。」說罷她一雙美眸看向商天明勸道:「此人不可得罪。」商天明微微點頭。
那邊三人一進屋子,蔡老闆就沒好氣地對小道士說:「你姓甚名誰,徐老鬼他人呢。」
小道士不復之前的懶散,有板有眼地對蔡老闆鞠了個躬:「小道姓吳,單名一個對字。老頭死前說還欠你一個人情,讓我幫他鞠一躬表示歉意,至於還,死人是還不了了,您還是等下輩子吧。」
蔡老闆皺起了眉頭:「他真死了?」
「如假包換。」
「誰能殺他?」
「他自己能殺他。」
蔡老闆背手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他死前留下了什麼。」
吳對搖了搖頭:「老頭死的挺開心的,他說他看夠了,走夠了,最後也鬧夠了,該死,不死麻煩大了。之後他樂滋滋地拿出器物給自己算了一卦,整個人便含笑九泉了。」
蔡老闆捕捉到了一個字眼:「鬧?他鬧啥了?」
吳對依然搖頭:「不知道,這些年裡也就是和他一路走一路看。沒感覺他做了什麼。」
蔡老闆看著頗為苦惱,他敲了敲自己太陽穴,感覺那裡似乎隱隱作痛,於是他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下:「那五個小鬼又是怎麼回事?」
一直老神在在的何去開口了:「他們和潛龍劍商天明打起來,我便把宋德殺了。」
吳對緊接著說:「之後他們似乎不肯罷休,便順手而為。也當是給成叔的見面禮。」
蔡老闆撇了撇嘴角:「這油嘴滑舌倒是和那老鬼學的挺像。不過老何你剛剛說的是大雪山的那位潛龍劍?五鬼來了,他也來了?看來這事終是按不下去。」
吳對則是一臉笑意:「秦皇兵庫重現天日,難免會引起異動。那五鬼功法本就是機緣之下方才得來,聽聞此事如何不肯前來撞撞運氣?那大雪山更是休提,練個劍練的不知所謂,竟走上一條習天下劍意融於己身的歪道。有的柔有的剛,有的銳意有的纏綿,什麼都看什麼都學,他們這柄劍遲早折在自己手裡。」言語間對這兩路人馬頗為輕蔑。
蔡老闆聽的好笑:「那五鬼尚且不談,雪山劍派可是西北最為苦寒之地傳承數百年的劍派,在你口中竟是一文不值?」
吳對倒也洒脫,權當沒聽到蔡老闆隱含的勸告之意:「在下面看了那潛龍劍的出手,我的心裡便已有定數了,前面幾下重式不重意,後面一劍卻又是銳意有餘變化不足。沒有哪個門派的劍是這樣的。不過這條潛龍也是時候出來露露頭了,不然就他這性子非得被憋死不可。」
蔡老闆對此頗感無奈,何去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有趣!有趣!難得看到這個老狗吃癟,而且你這小伙有甚說甚,好!對我胃口!」說罷便隨手拎起兩個酒罈子,將一壇扔向吳對,自顧自的就另一壇喝了起來。
吳對接過酒罈,二話不說也是開始豪飲。蔡老闆看著身邊兩個人居然就對著飲了起來,一陣咬牙切齒:「都給我放下!你們既然都在這給我逞英雄,那便陪我往秦皇兵庫走一遭!」
兩人無可無不可點頭應下。對此蔡老闆十分滿意,他隨後便詢問二人剩下那幾個小鬼如何處置。
吳對眼睛微眯:「煩請成叔將吳老大和麗娘請來房內一敘。」
很快兩人就被人拖進了房間,吳老大緊閉雙眼,一副引頸待戮的模樣,而身邊的麗娘則是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惹人憐惜。
吳對笑道:「說說看,誰讓你們來的。」
吳老大一言不發,麗娘欲語還休。
吳對拋了拋手中的銅錢:「也罷,他在你肯定不說。」手指一彈,銅錢直中吳老大心窩,吳老大腦袋一歪,竟是直接昏死過去。
「現在你可以說了。」吳對笑道。
見此麗娘心涼了大半,老老實實地伏在地上泣聲道:「奴家知道的並不算清楚,這事是元白他和大哥商議后定下來的,只說我們在九月底前趕到晉安府,從兵庫里取出一物便可保下半生的榮華富貴。其餘的我便不知曉了。」
何去冷哼一聲:「死到臨頭還敢胡言論語。」
麗娘將身子付的更低了,用力的磕著頭:「奴家萬不敢在此放肆,李元白他確是如此說的。」
何去依然不信,只是觀其神情不似作偽,道士掌柜亦是沉思無話,索性拋去自身疑惑:「你二人怎麼說?」
蔡掌柜也不說話,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就見麗娘的脖頸處插入一根銀針,已沒了呼吸:「她沒說謊,她就知道這些。」微微嘆了口氣,「看來這一遭卻是非走不可了。」
隨即蔡掌柜叫來兩個下人囑咐幾句,便帶著兩人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