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婚宴
「後天就要訂婚宴了,沁煙你作何感想?」吳對正躺在椅子上感受著秋天的風,秋天著實是個很舒適的季節,風微涼,日溫熱,兩者結合的感覺其名為舒適。這幾日里吳對懶得出門聽那些閑言碎語,便於後屋雜物堆中尋了些木材自己做了把搖椅,閑暇之餘便於庭院內躺著搖晃,眼睛時閉時睜,好似時睡時醒。
他躺著躺著,開口問向蘇沁煙。
此時蘇沁煙也在庭院之中,只是她不像吳對般懶散,躺在椅子上享受著好天氣,她正細心的照顧著這園子內的花草樹。
院內的植株並不都是常綠的,有些已經褪成了棕褐色,葉片底化作了紅,有的依然脆嫩如新芽,有的綠的深沉近似於黑,時節來的剛巧,豐富了院內的顏色,這些色彩交織在一起相得益彰,吳對看的也甚是舒坦,而這一切自然離不開蘇沁煙的照料。這位精通許多事物的奇女子對於花草的了解熟悉可以說爛熟於心,她總是能抓住枝葉變色的時期細心修建擺弄,將其揉成一幅新的景緻。而對此吳對唯有嘆服,他是遠不如少女這般心靈手巧,對於景和美有如此敏銳的感知。
聽見了吳對的問話,蘇沁煙面露狡黠:「怎麼了?擔心我和別人跑了?」她嘴上說著話手卻沒停,一雙纖纖玉手如穿花蝴蝶般於枝葉中上下翻飛,若是不通武之人怕是光看就會瞅的自己眼花繚亂氣血翻湧。
吳對撇撇嘴道:「是是是,我擔心。這外面勢造的這麼大,你一點預案都不給我,我還能不擔心不成。」他自覺這應該是件大事,但蘇沁煙出乎他意料的淡定,好似完全無需任何準備一般。
蘇沁煙回眸一笑,眉眼彎處儘是風致:「既然是我的婚宴,那凡事自然是由我來做主,既然如此,那何必操心?」
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因為這婚宴雖然是為她辦的,但操辦者並不是她。那些人也並未打算尊重她的意見,如今她卻說這是她的婚宴,這自然顯得有些奇怪。
不過吳對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想知道蘇沁煙的打算究竟是什麼,而如今他知道了答案,她打算於婚宴當天風光亮相,而現在的她似乎已經有了充足的底氣支撐她去做此事。
「既然如此,那便沒我什麼事了吧?我等著後天到就行了。」吳對放下心來同時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人就是這樣,遇到點事時內心總會有點慌張,但和他說沒事了的時候他卻在內心裡生出些懊悔的情緒好像錯過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一般。
蘇沁煙失笑地搖搖頭,她何嘗不知道吳對心裡想的是什麼,但是有些話現在並不好說,反正等那天到了他自然會知道的,蘇沁煙如此作想。
少年躺著曬太陽,少女哼歌照料庭院,兩人的生活並不像同齡人那般青春洋溢,更像老夫老妻共度餘暉時的安穩平適,這一刻的兩人真像居於鬧市中的隱士,而非江湖生江湖死的遊子。
兩日的時光實在算不上多長,特別是對於一般百姓而言,臨安的百姓大多子承父業,一日度過便是明日,縱然有人於他們耳邊說著「時光匆匆猶如白駒過隙,人生短暫不過百年。」他們也就全當聽過便是,畢竟一模一樣的日子過的,多一天少一天的誰也不太在意不是?
因此當婚宴當日來臨時,許多百姓都願意前來湊個熱鬧。熱鬧嘛,誰不愛看?生意活什麼的少干一天也不會餓死,還能怎麼著?而且這婚宴據說還有臨安四大家的插手,這就不僅僅是平頭百姓們湊熱鬧了,
有些家底的商販也將自己打扮的人模人樣的,想要去和四大家的套套近乎,做著一飛衝天的美夢。即便是那些腳踏實地的商販,他們其實也在準備湊這個熱鬧,因為此次婚宴必然會吸引無數人前來觀禮,那麼到時候自己可以多擴充些人脈,與熟人聯絡聯絡感情。
那出了門自然講究一個排場,因此當地商人鄉紳也紛紛將自己家長工叫出來助陣,這樣一出顯得那叫一個人山人海,道路旁兩側烏壓壓的一片不知擠了多少人,也不知那些期望前來聯絡感情的人內心會不會十分悔恨,畢竟擠成這樣真是寸步難行,自己連動一動都困難,休說是去找人談心了。
但即便是道路兩側擠成這樣,路中間卻始終空空如也,莫說是人,即便是其邊邊上都無人腳尖碰觸,由此也可見臨安四大家在此地積威深重,無人敢不遵循其規定。
雁南飛本就是此地最為尊貴的酒樓,它佔地比別人大,建的比別人高,旁人只一眼便知其乃富貴之地。如今這個酒樓的檐下也拉著紅色緞帶,飛起的檐角下掛著兩個大紅燈籠,門口的地毯也換成了紅的。
很多人覺得雁南飛這個模樣屬實不太好看,本來一座雅俗共賞的酒樓如今雅看不起了,全是紅,紅的俗氣。但是他們對此依然眼熱,要是他們能有一日讓雁南飛變成大俗之地,這該是件多麼風光的事啊!婚宴嘛,那圖的就是一個闊氣,一個鋪張,若能讓他人艷羨,舍些錢財倒顯得是件小事了。因此他們分外眼熱,想看看究竟是四大家中的那位要迎娶雜家的大小姐,竟能有如此大的排場。
但他們好似註定要在此等上一等,因為路面上前來一長列轎子雖然外觀上足以稱得奢華,但其轎子上卻沒一點也喜慶色彩的裝扮,因此眾人推斷,這幾位轎子上的應該就是臨安城背後的那幾個大人物了。若非是他們,哪還有人能在此時從這條大道上過?
轎上一流串的下來許多人。打頭的是孟知謙,他看著周邊烏壓壓的人群,也沒說些什麼,姚衍作為他的下屬配同其到場慶賀。
之後便是黃有德,黃家來的轎子是最少的,畢竟雁南飛就是黃家產業,因此除了一些必要服侍的傭人外,大部分下人都已經在酒樓內待著了。而攙扶黃有德下轎子的人正是黃斌,黃有德遵循了他的諾言,將黃斌帶到了宴會上,但是除他之外黃有德隨行是一個年輕人也無,其意思顯而易見,黃有德將他認定成為了黃家的後繼者,他這次只帶黃斌隨行便是在替他這個孫子立威揚名,也是相當於把黃斌架在了這個繼承人的位置之上,無論其是否願意,從此往後便再也不能推脫此事。
黃斌對此倒是面如平湖行為得體,好似不明白這個訊號意味著什麼一般。他早已知道自己是爺爺選定的繼承人,對他而言這一天是早些還是晚些其實沒那麼重要,更何況他始終記得那晚爺爺為自己許下的一個承諾。這個承諾給的很重,他知道這個承諾的份量。雖然爺爺說沒有人可以對黃家的行為說三道四,但黃家的一舉一動對外都是一個信號,自己和哪個人結親都會被視為雙方勢力聯合的苗頭從而引起他人的忌憚。即便如此爺爺依然願意給予他這方面的自由,這讓他頗為感激。
因而此刻的他不再如家裡時那般不著調,用無懈可擊的禮儀姿態迎下爺爺,並且向孟知謙,姚衍兩位官員問安,微笑的看著周圍人群,毫不怯場。
之後他更是作為在場的小輩,直接挑起了迎賓的責任,招待著其餘幾位家主的到來,他在與其他家主的交流中泰然自若,妙語連珠,惹得幾位家主紛紛讚歎,大誇黃有德生了一個好孫子。而黃有德笑笑不說話,只是讚許的看了看自己這位孫子,有智慧,識大體,他對於自己這位接班人真是越來越滿意了。
一下了轎,張鍾文就大腹便便的朝黃有德走來,樂呵呵地道:「黃老哥為了這事鋪陳可夠大的啊,小弟一不注意老哥就搞出這麼大個陣仗來,這以後我孫子怎麼的也得享受下這個待遇。」
瞧見張鍾文,黃有德也是有些開心:「你放著你們家那麼些酒樓不去要來我這?行,只要你要,我斷沒不幫忙的道理。」都說商場如戰場,但也有一句話叫真心換真心。這兩個從小到大相互扶持,一路並肩走來的人,他們即便於最危難的時候也會毅然決然地選擇相信對方,因此每每能見著張鍾文,黃有德的心情總歸是好的。
「如何?」黃有德問道,沒頭沒尾的兩個字,但他相信張鍾文能懂他意思。
張鍾文感嘆道:「好,真好。」
一段沒頭沒尾的對話,兩人卻都能明白,這便是默契。
之後兩人便閑聊起家常里短,一點也不像兩個商業巨擘,倒是像兩位閑散的富家翁。兩人聊了許多,卻始終沒談起這婚宴相關的事,這讓在一側偷聽的人心裡有些痒痒。
與此時此地卻閉口不談婚宴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否則無論如何會對此聊上兩句。早在決定之初,黃有德便與張鍾文之間互通有無,因此張鍾文很清楚,這次婚宴遠沒明面上看著那般簡單。
「我們幾個老骨頭都到了,正主呢?」下了轎的孫伯明笑著看向眾人。孫伯明穿著就要比其他人奢華很多,遍身綾羅綢緞,腰間玉帶綉著五彩雲團,身上隨處可見細小翡翠瑪瑙裝點,若光說衣著,其他幾位家主加起來也遠不及他穿著的昂貴。不過孫家的主要業務也就是衣物一塊,他如此打扮也是在情理之中。
錢全在一旁道:「這不是來了么。」
只見丁得名也在一旁下了轎,正在與黃斌說些什麼,這兩人站在一起聊天的畫面,總讓人產生師者與學生在傳道受業解惑之感。特別是當黃斌大大方方對丁得名躬身行了一禮,丁得名泰然自若受了后,眾人的這番感想愈發濃烈。
孫伯明看見這一幕笑罵道:「老錢你別胡鬧,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這事什麼時候輪到他丁得名充正主了?他問的自然是關家,關愁與關長歡兩位父子,他們才是這次宴會的主角。
正在此時,於空中飄響了渺渺仙音,如清泉流淌,又如春暖花開:「想必說的是我吧?」一位女子忽的從天空中落下,身著碧水綉春裳,如瀑墨色長發散落於腦後,明眸皓齒,國色天香,宛若仙人之姿。
女子露出笑容,傾倒眾生:「雜家蘇沁煙見過各位,讓諸位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