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鬼市
接下來的幾天小宋真的沒有再來,我每隔一天打一次傳呼,她也沒有回過。
每個人都有口不應心的時候,我們一生中會撒很多謊。有的是善意的,有的是無意的,有的是為了追名,有的是為了逐利,而更多的是為了虛榮。
很多時候,當一個人說出『我從不說瞎話』的時候,很明顯他是在撒謊,而那句『真的,不騙你』往往也代表著他正在騙你!
人類是這個星球上最自私、最奸詐、最邪惡的存在,尤其是美國的政客們!所以習慣就好,只要堅持做自己,盡量不要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去做一些對別人不公的事情。
小宋絕對不是那種謊話連篇的人,尤其是對自己身邊的人!她總是避重就輕,報喜不報憂。隱藏起一些會讓大家沉重的話題,收起負面情緒。僅僅用她那一絲微弱的光明,往往照亮的是別人整片的天空。
小宋是個長情的人,就算是別人傷害到了她,她也不會過度的記恨,不會到處宣揚自己所受的委屈。她說她看不慣現在的一些青年男女們,對待感情就像是吃快餐,還沒接觸個三天五早晨的,就找理由分手了。然後逢人便說,遇人便講,對方是渣男、渣女!事實真的就是那樣的嗎?未必!
那麼短的時間,別說深入,都還沒有了解,隨隨便便就下定義,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如果對方有一丁點做得不打自己心裡來了,就抓著小辮子不放,諷刺、挖苦、聲討、謾罵!完全不設身處地地去為別人想一想,不給別人一點時間去學習、改正和反思!
這都是怎麼了?他們都這麼咄咄逼人,難道不知道做人應該給自己留一個退身步嗎?
小宋說她一直都做不了一個完美的人。愛發脾氣、有個人的小心眼兒、有許多別人不能理解的習慣,也有許多別人不能接受的毛病!
她說希望我不要光看她的表面,不要光記得她的好,也不要總是對她的不好耿耿於懷!從多個角度去觀察、去分析、去體會,才能看到一個完整的小宋。
萬事一理,不管看待什麼人,什麼事。只要能夠做到沉著、冷靜和客觀,一定會比急躁片面的下結論高一個境界,換來的可能就是另外一個人生際遇了!
太早的接受和太輕易地放棄,都是不自信的表現!沒準你的一個猶疑、一個誤判,就會讓你錯失了那個等了你許多年的人,就會打碎那個為了你天天哭、天天笑的,可愛之人的終生美夢!
星期天晚上在王府井閑逛的時候,小宋說:
「無論在我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歸罪到對方身上。不管糾葛為什麼而起,我們都不要攻擊對方的弱點,不許說傷人的話。」
「斌子,你要記住,我欺負你是天經地義!因為只有欺負你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你對我是真是假,我才能感覺到我在你心裡的位置。但是你放心吧,我不會狠狠地欺負你,偶爾一點點的小無理取鬧罷了!哈哈哈……」
「斌子,你不許欺負我!欺負女人的大男人,就是那個缺了德的、混了蛋的、遭報應的、挨千刀的、挨雷劈的王八蛋!」
「斌子,你可以偶爾小小的、輕輕地調戲我一下……但不許多分啊!自己掌握好尺度!我要默許,你就占點兒小便宜,揩點兒油。你要是出格了,逼得我動手了——準備好拐就行,腿兒給你敲折!」
「斌子,我不高興的時候,
你就多抱抱我。」
「斌子,學校里有人欺負你了,帶我去找他,我給你報仇」
……
周五學校就正式放假了,我卻不能回家。一是老塔的婚禮我要參加,最主要的是小宋還沒出現。
一直到星期六,小宋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我很想她,但並沒有像原來一樣那麼瘋狂。
一是知道她要去處理一些家裡的事,我不方便參與。
再就是我們確立關係之後,她給我講了很多她多感情生活的感悟,讓我學到了很多,這些天一直在體會和適應。
最重要的,嫂子和我聊過兩次,說了很多小宋和她的悄悄話,有些內容我一時消化不了,正在細細的琢磨小宋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格,是個什麼樣的人!
星期六下午上完課,老塔和我一起做晚飯。
「斌子,你那個音響計劃怎麼樣了?」
「功放做出來了,電路檢查了好幾次,應該沒問題。現在是沒有喇叭也沒有散熱片,不敢通電。」
「我看你在修那個電視。」
「差倆電阻,明天上午去買,明天下午就能讓學徽大哥弄到店裡去了。大哥你說這個電視能賣多少錢?」
「我估計學徽掛牌價得是八、九百,賣價估計也就是六百左右。現在二十一寸彩電不流行了,舊的也就賣不上價去了。」
「我盼著學徽哥能多賣點兒!這一堆東西是花五百多買回來的,萬一其他的賣不出去,或者賣不上價呢!」
「學徽那一堆外國電壓的你什麼時候開始弄。」
「馬上就開始,這不放假了嗎,往後就是修家電勤工儉學的時間了。」
「先不說這個了,吃完咱倆就去睡覺。三點左右我喊你,一起去趟鬼市吧!」
「可惜小宋沒來,要不帶她一起去多好!」
「別什麼事兒都拉上她,你嫂子跟你怎麼說的?」
「嫂子沒說不讓和她一起出去玩兒!」
「你也別太黏她了,該讓她休息就讓她休息休息,天天往這跑,她也累!」
「是,我知道了。大哥,鬼市賣舊電器的多嗎?」
「很少,沒洋貨市場多!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你就去學徽那找找,他有不少舊音響。」
「上次去學徽大哥的店裡看了,組合音響多,獨立音箱少,而且凈是些大傢伙。」
「那就去碰運氣吧,找不到合適的就等天亮去門市逛逛。」
「大哥,那咱們就一直在那凍到天亮啊!?」
「幹什麼就凍到天亮?轉一圈沒合適的就回來睡覺,白天插空再去一趟不就完了!你最近怎麼魂兒老不在家呢?說說吧!」
「說什麼?」
「小宋啊!還能讓你說什麼?」
「大哥,你打聽人家小宋幹嘛呀?」
「別跟我這喪啊!我打聽她怎麼了?說說你們現在是怎麼個情況!」
「我們?當然是很好的啦!還能怎麼樣?」
老塔搖著頭、嘆著氣,走了……
「大哥,你先別走,有事跟你說。」
我看著燃氣灶的火苗,頭也沒回。
「那天去師大那買了五瓶酒,你不是在出發前給了我一百,回來又給了我一百嗎?」
「對,不是總共花了二百嗎?怎麼了?」
「我不是跟你說了,那一百是小宋出的!」
「是啊!不就是讓你把這一百給她嗎?」
「給了,不要!錢還在我身上呢,我給你,你找機會給她吧!要不要是她的事,別老在我身上了,我拿著彆扭!你說這一百算你的還是算她的?」
「算你的!我不要,她不要,不就是你的了嗎?」
「老大你別鬧啊!我成貪污犯了!天天吃你們,喝你們,夠可以了!中間還貪你們的錢,我成什麼人了!」
「要不這樣吧,你再添幾十,給小宋買條褲子。」
「不成!這錢我拿著燙手!讓我花出去,更沒門兒了!」
「那怎麼辦?」
「怎麼辦?我倒是覺著買褲子是個辦法…」
「那你就去買呀!」
「大哥,這一百給你,我再自個兒掏一百給你,你去買!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幹嘛?咱倆湊錢行人情去?」
「好像也不合適!大哥,這錢還是給你吧!要不你給小宋,要不你自個兒收起來。我可不拿著了,我老攥著它也不是個辦法!」
「斌子,你看這麼著行不行。明兒咱倆一塊去給小宋買點嘛兒。別管是衣服、褲子、帽子、鞋。你只管挑兩件,我出一個的錢,你出一個的錢。完了一塊兒送給她,怎麼樣?我的算我的,你的算你的!」
「我沒主意!反正這一百你拿回去就行!」
「行!你給我吧。」
往外掏錢的時候,老塔眼睛一亮。
「斌子,你怎麼裝著這麼多錢?」
「賣電話卡的。」
「賺了這麼多啦?」
「要能賺這麼多就好了!一百六是賺的,那三百是小宋給掏的本錢。這幾天她都沒露面,還沒機會還給她呢。」
「一個星期賣了八十張?」
「四天賣了一百張,星期四就沒再定,然後不就放假了嗎。」
「對,別砸手裡,誰要誰訂貨,沒人要咱也別壓貨。」
「是啊,不敢壓!砸手裡不得心疼死!」
「關火,過幾分鐘吃飯。吃完就去睡覺啊,別鼓搗那些舊機器了。」
「是,不弄了,沒零件了,明天去買件。」
「對了,斌子,你跟學徽怎麼定的維修費?」
「這幾個不算,白修!CD機和那倆效果器頂維修費,那一堆改電壓的沒提。」
「買件的錢呢?誰出?」
「當時沒說,光顧著高興了,沒想起來。」
「小孩兒呀!做事欠考慮!你光看見這仨小玩意兒的價值了,就不考慮這麼多東西的維修成本了!光想著佔便宜了,就沒想後續會不會吃虧?!」
「當時還真沒想!學徽大哥也不是那種坑人的人呀!」
「他不是,別人不一定就不是了!往後別管遇到什麼事,考慮周全點!別光盯著那點蠅頭小利!別因小失大,讓人算計了!」
「是,記住了!」
「我去打電話約他一起趟鬼市,順便幫你要回來零件成本!別老以為自個兒多機靈,長點兒心眼兒!」
「添麻煩了,大哥!」
「你收拾吃飯,我去打電話。」
廚房有個小餐桌,早晨我自己做早飯就在這吃,平時我和老塔晚飯也是在這湊合。
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琢磨。對啊,老塔說得在理!總是因為眼前的一點小收穫就沾沾自喜,往往就忽略了因此帶來的損失。以前吃過同樣的虧,可是從來沒有總結過,也沒有認真地反思!
我和小宋在一起不也是一樣嗎?小宋同意和我交往,我自然是喜不自勝,但是小宋頂著多大的壓力啊!小宋對於我來說,是個美人,是個奢望!得到了當然是老天眷顧!而我對於她來說呢?那天她還形容我是退了毛的黑猩猩!她也絕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個高大威猛、帥氣又儒雅的人!
不可否認,我很珍惜她!但根本沒做到溫柔體貼,細緻入微!
我得放棄這種洋洋自得的姿態,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姻緣!
老塔一進門就是一驚!
「斌子,咬牙切齒地幹嘛呢?」
「大哥,你剛才說得對!我最近老是這麼洋洋自得,沾沾自喜的!從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就開始了,尤其是和小宋正式交往開始,更嚴重了!我得改,要不往後准完!」
「嚇我一跳!我以為你恨上學徽了呢!」
「那哪兒能啊!我得感謝他呢!那天在洋貨市場我帶回來的東西都是他給買的!感謝還來不及呢!」
「這麼想就對了!多看看別人的好,尤其是小宋!」
「大哥,我知道!想通了,小宋比我難!我挑她是正常的,誰都喜歡漂亮的。她挑我就太難了,就我這樣的?人家可圖的是什麼呀?我要不好好的,誰都對不起!」
「長出息了!一天比一天強了!吃飯吧,學徽晚上一起去。維修費他也沒打算少給,還讓我替你記賬呢!怕你干半天賺不到錢!」
「大哥,準備什麼時候辦婚禮啊?」
「忘啦?臘月二十七呀!二十五號!」
「臘月結婚啊?不是說臘月不結婚的嗎?」
「我也不懂,也不在乎這些個講究。都是兩邊老人安排的。不是前天跟你說了嗎?怎麼了這是,小宋把你的魂兒都給帶走啦?一個都沒剩?」
「今天有點恍惚,記得是最近,就是想不起來是哪天了。這不放假沒走嗎,就是等著你的婚禮,哪怕給你寫個喜字貼門上呢,也得盡我的一點心意不是!」
「什麼玩意兒?!寫個喜字?!你怎麼這麼能省啊你!到時候你得給我鋪紅氈,掛喜簾,身邊倆伴郎得有你一個!寫個喜字就完啦?跟我就這麼摳啊?!」
「就這麼一說唄,還急了!大紅包怎麼也不能少了你的!我就那麼沒心沒肺呀?」
「哎,斌子,掃聽掃聽。你跟小宋到什麼地步了?」
「又來了,你老瞎打聽什麼呀?沒個大哥的樣兒!」
「說說,說說嘿!別害臊!到哪步了!」
「什麼到哪步了!不就拉拉手,壓壓馬路,聊聊天嗎!」
「你親她沒?」
「沒有!」
「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就小宋那脾氣,老大,你是沒見識過還是怎麼的?小宋說了,敢亂來,準備好拐!」
「拐???」
「啊!說了,敢動歪心思,腿兒給我敲折!」
「好傢夥!」
「我敢瞎鬧嗎我?不過我沒親她,她倒親了我了!」
「嗯?什麼意思?」
「那誰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那天也不知道是方靜還是誰惹著她了,掉著眼淚親了我一下。」
「說到方靜,這個小孩有點不太正常,讓小宋加小心!」
「不提她們了,咱吃飯吧。」
潘家園鬼市名聲太大,不用我多介紹大家也都了解,簡單寫一寫九十年代末,我的一點見聞吧。
我們三個到的時候差不多是凌晨三點半。如果說哪裡人山人海,但一點都不擁擠,那我敢說除了閱兵期間的天安門廣場,只有這裡了。
雖然摩肩接踵,但是沒有人敢推搡擠踏。沒準你一腳踩碎的就是萬中無一的元青花,沒準你隨手打碎的就是價值連城的唐三彩!所以大家都是井然有序,小心翼翼。
從沒見過哪個地攤市場這麼安靜,每個人都輕聲細語,每個人都神神秘秘!手電筒、白手套、放大鏡基本就是標配!
我對古董沒有研究,不敢隨便問也不敢隨便看,就是跟著人群蛄蛹著。老塔也是走馬觀花,毫無興趣的樣子。學徽建議大家分開,老塔先去找打口,我去找電器,而他則是先逛古董攤,等忙完自己的再匯合。
我先是在一個雜貨攤花三塊買了兩個裝針管的小鋁盒,單個針管的可以裝CD機的電源,雙針管的可以裝功放電路。然後又花三塊買了一個不知道裝什麼儀器的鋁盒子,大約有十厘米見方,很厚重,鋸開可以用來作317和1875的散熱片。
有一對從建伍組合音響上拆出來的音箱,成色還不錯,從手電筒拆了一節電池試了試,確認喇叭都沒問題。但是聊了很久老闆也不願意降價,於是就去找老塔和學徽來幫忙。
這個人和學徽認識,是天津洋貨市場的一個店主。要價是五百,學徽只給出三百。老闆哭喪著臉,說道:
「學徽呀,你看我多不容易!吃完晚飯就開始裝車,裝完車睡了倆小時。從凌晨兩點在這擺攤,才賣了三件出去。別人能再出會兒攤,可我得回去了,晚了那邊開市就趕不上了。咱哥倆有交情,你給四百就搬走,少了真不行了。今天這天兒多冷啊,耳朵都快凍掉了!我這麼大年紀了還遭這個罪,你就當拉幫老頭子一把吧!」
老塔數出來三百五遞過去,說道:
「行了,這位老哥,壓手裡什麼時候回本啊!交個朋友吧!」
雖然那老攤主貌似不情願,但還是三百五成交了。
至此,我的採購目標達成。抱著一對音箱在摩托車那抽煙等他們。老塔繼續去找打口磁帶和打口盤,學徽繼續去淘古玩。
老塔的琴室有一個書櫥改的架子,上面放了很多的打口磁帶和打口光碟,基本都是國外搖滾樂。經常有朋友過來聽聽看看,有的也會買幾張走。雖然很出貨量不多,但利潤很高,給老塔帶來了非常不錯的的收入,嫂子和老塔都很滿足。
雖然存了不少CD光碟,但是老塔沒有CD機!而且老塔拿出來三百五買這對音箱,讓我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也一定很想聽聽那些CD!
決定了,回去睡一會兒,然後就抓緊把這套CD系統做完,放到琴室給他用!連我那幾張CD也一併送給他!
我還是繼續聽磁帶吧!CD的音質對於我這種耳朵靈敏度不夠的人來說,和磁帶沒區別!
電子市場有賣喇叭的,那種紅梅牌六寸半方形電視喇叭,才六塊錢一個,買兩個回來湊合能用就算了。老塔有幾個裝茶葉的空木盒子,茶葉賣完了,盒子因為挺好看就沒扔,摳個窟窿裝上喇叭不就是音箱了嗎!LM1875太貴了,三十多塊錢一片,對於我也太奢侈,買一對TDA2003就行!
老塔光給我花錢,終於能回饋一下他了!
突然又想到那天老塔看那兩塊效果器的眼神,一不做二不休,效果器也送他!抄一下電路圖,抽空買齊零件,寒假在家這段時間自己裝兩個出來。大舅是乾電氣焊的,正好回家能找他焊兩個鐵殼子,最怵頭的外殼問題也解決了!
這樣一來,老塔得更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