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於老師

復讀生活，讓我重新找回了學生的感覺，對學校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眷戀，成績也在緩步提高著。

帶班老師對我們很負責，對所有學生都很照顧，沒有孤立任何人。不像我原來的班主任，因為我留長頭髮就當我是另類，使盡各種奚落挖苦之能事！

這個於老師不一樣，不但不反對我留頭髮，還經常跟我說，頭髮越長就越需要護理，要勤洗頭，用些護髮素，那些什麼髮膠啊髮蠟的盡量別用，越用越傷發質。

有時候自習課她會讓我們都停下學習，隨機選幾個同學表演節目，舒緩一下。有一次還拿了把吉他，讓我唱自己的歌給同學們聽。

同學們都很喜歡她，我也一樣，因為這個老師的性格特別像老塔！雖然我很久沒有給老塔打電話了，但沒有一天不想他。基於友情的思念，和基於愛情的相思一樣，很難放下！有幾次想寫信給他，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麼。

於老師給所有偏科比較嚴重的同學分組，有針對性地補課。我的數學和英語最差，而英語正好是於老師教。

高考前幾個月，更是突擊性補課最緊張的時間，數學我的進步還算是勉強，但是英語怎麼也上不來，於老師有點急，晚上放學后把我們幾個最差勁了抓到家裡，強制補習。

他們幾個挺高興老師給開小灶。我不高興，她給我們補英語，丈夫給另外一幫同學補物理。還沒上小學的孩子成了多餘的，不是挨她的打就是被她丈夫罵，小傢伙哭都沒處去哭。

我和於老師商量，我們幾個帶著卷子去我的出租屋寫，第二天抽空給我們批改一下卷子就行了，我看不得你家孩子受那樣的罪。於老師不同意。我說你不同意我就不來了！我怕這輩子都覺著虧欠你家孩子！

就這樣我們幾個英語差等生就去了我的小屋組隊補英語。開始於老師一晚上查好幾次崗，每次都看到我們確實是在認真學習，慢慢地也就放心了，那幾個同學也是下了狠心，離高考一個月的時候，他們英語沒有一個少於九十分的。

我英語一次又一次的考不及格！於老師一下子火就上來了，解散了我們這個小組，讓我自己去她家裡補課。

我們在辦公室爭執了很久，最後都做了點讓步。於老師同意我給孩子帶零食，也可以每天陪孩子玩半小時，我同意每天補課到十一點。還算是對得起於老師，往後的兩次模擬考試，勉強過了及格線。

時間過的太快，眼看還有五天就要高考了，氣氛緊張到了極點。每個人都很緊繃，教室里一片慌亂。經常有同學偷偷地哭。有的同學會無緣無故發火。還有一部分和丟了魂一樣，眼神離散，面無表情，總是一驚一乍的！

在這種氣氛里，我感覺特別壓抑！時而恐懼，時而憤怒，時而憂傷，時而疲憊！胸口像讓人打了一拳，每一次呼吸都有絲絲疼痛，嘴裡像吃了生柿子，又苦又澀又麻又粘。

放學后我找到於老師。

「於老師，最近補課夠累的！」

「我不累，沒事！」

「不是！於老師，我累！」

「累什麼累！還有五天就上戰場了！五天！這個時間點上能退縮嗎？不像話！你累就不高考啦？你累就不學習啦？」

「別著急，於老師。慢發脾氣！別上火！我沒說不補課吧！今兒咱來點不一樣的行嗎？每天不就是做題嗎？今天咱筆試改面試怎麼樣？考考聽力和對話！換換方式，咱也緩緩精神。

你瞅沒，同學們都要瘋！我往教室一待就上不來氣兒！你看他們！給自個兒弄得多憋屈！」

「我也知道同學們心理承受能力都快到極限了。但這是人生大事啊，緊張點太正常了！今天就聽你的，考考你的聽力！」

「這不結了嗎！哎，於老師，喝點怎麼樣？」

「幹什麼？！」

「別嚷，讓人聽見！晚上讓俞老師也喝點，我瞅你倆都累脫了相了！喝點酒緩緩，放鬆放鬆！」

「你竟然勾引老師喝酒！」

「你嚷！你大點音兒！我可是你學生！你又是一女的！勾引這倆字能從你嘴裡說出來！你可真行，我的於老師！」

「讓你給我氣糊塗了。哎喲！你氣得我心疼！」

「別生氣，於老師！要想打勝仗，必須要有什麼呀？」

「必須要有充足的準備，強健的體魄，頑強的意志和必勝的決心！」

「還少一樣，放鬆的狀態！太緊繃不行！我第一次演出的時候，特別緊張！一上台就開始頭暈氣短眼睛發花，吉他讓我給彈了個亂七八糟，差點沒讓人罵死！就是因為緊張、害怕！後來演出多了，不但不緊張，反而是越在台上越撒歡！」

「是啊！所以明天學校組織去看電影啊！然後就放三天假，全都回家休息一下，調整調整心情。為的就是給你們放鬆的時間嘛！我今天課堂上不是通知了嗎？」

「看電影管什麼用啊？我是這麼想啊！我考英語的時候，就當是在你家裡頭咱們喝著酒，玩著遊戲，不就不緊張了嗎？沒準發揮的能好點！再說了，我哪也不去，明天後天還想再來補兩天課呢！先請點酒賄賂賄賂你怎麼樣！」

「你要把這瞎琢磨的勁頭放到學習上，還用得著補課嗎？學習不上心，歪的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話不能這麼說，於老師。你教了這麼多學生，不也一人一個樣嗎？我這真是背水一戰，成不成的也不回來複習了！你知道啊，我本來都打了退堂鼓了，雖然說最後還是不死心又回來了嗎？可也是最後一回了，我也不想再失敗不是！」

「行吧，我相信你一回！你這小孩真特殊！」

「就這麼定了啊，於老師！你上食堂打點菜，我買酒去！」

「別買了，家裡有！」

「那不一樣！我該買還得買！回頭我要考得好呀，還得請老師再喝回好的呢！」

「少買啊，現在可不許多喝！」

「明白！」

那天晚上和於老師，以及俞老師，就喝了一點。其實說歸說，鬧歸鬧，誰都沒心情喝酒。我買了點哄孩子的小零食，小朋友很高興能跟著一起吃吃喝喝。這兩個老師心思全在學生身上，對孩子照顧得真是不夠好！

兩個老師給我講了很多高考要點，還告訴我應該怎麼調整心態，應對每一場考試。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顆，並沒有什麼激動和興奮。雖然能上大學了，可怎麼也想不出來，上這個大學能有什麼用。

不由自主的嘆息了一聲。回想這一年多，其實自己也沒想明白，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我願意回BJ，也想再繼續以前的生活，忘不了那個地方，忘不了那幾個人！可我是為了回BJ才這麼拼的嗎？我是為了虛榮還是真正想給自己找個嶄新的出路呢？

於是打電話給於老師，約喝酒，想傾訴一下。

「於老師，該我請你喝酒了，沒給你丟人，考的還行！」

「不用請我喝酒了！真是給我個驚喜呀！你發揮得還真不錯，我預估你超不過四百五，沒想到真超常發揮了！你定地方吧，我給你慶功！」

「老師，你別誇我了，最近挺這種話聽麻了！我去家裡吧，行嗎？」

「明天晚上，在我家，六點半以前到！不許遲到啊！」

「知道了，於老師，準時到！酒我出啊，別準備了。」

那天於老師還約了另外兩個同學，都考得很好，還有兩個帶班老師，齊聚一堂。

他們喝著，聊著，互相誇獎著，奉承著。我很反感，一句話不說。尤其是數學老師，我原來的班主任，聽他誇我比聽他罵我還難受。

沒有人提我逃學的事，都在想法編織我如何悔過自新，認真學習的故事！

我故意當著他們的面抽煙，一個說我的老師都沒有。平時在學校里哪有人敢抽煙，被抓住就得罰款，寫檢查，嚴重了叫家長！

我煩透了，跑到院子里，和於老師家的小朋友抓燈光引來的螞蚱。

同學喊我回去，我推辭胃炎，喝點酒就開始肚子疼，說玩兒會就回去。

於老師出來，問我怎麼了。

我讓於老師跟他們說去買點花生米，一起去走走，因為桌上沒花生米，找個借口好逃席。

抱上小朋友，我們走出來，看著漆黑的夜色，忍受著悶熱的天氣，我實在忍不住，眼淚流下來了。

「於老師，我原來一直逃課去BJ。」

「我知道！你是學校里的名人！長頭髮、玩搖滾、不上課，都知道！」

「在那邊有個大哥，和你性格特別像！也和你一樣，不嫌棄我，還照顧我。是他勸我回來上學的。」

「這是個好人吶！你要不回來，哪有機會上大學呀！」

「可是我後悔了，再回到BJ，再回到原來的樂隊。我除了多了一個大學生的身份，一切都沒變！」

於老師放下孩子，很驚訝地看著我，說道：

「你怎麼能這麼想呢，原來你去那不就是想在音樂上找出路嗎？現在你是在學業上找出路呀！再回到那個樂隊也和原來不一樣了，原來你是逃學的樂手，現在是本科大學的在校生！樂隊不再是你的謀生途徑，而是你的業餘生活！記住，大學一定要更努力，將來你所需要的職業技能，都是大學給的！」

「於老師，我還是彆扭！不想再回BJ了！」

「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吧？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但是她老和我保持距離！老塔說如果我能考上大學，或許她會轉變對我的態度。」

「老塔是誰？」

「我剛才說的那個BJ大哥。」

「哦，你繼續說。」

「那姑娘比我大四歲，一年多沒聯繫了！正常情況下，二十三歲孩子都滿地跑了，萬一回去她嫁人了怎麼辦。」

「你和那個女生有過約定嗎？」

「要是有不就不害怕了嗎？什麼都沒有！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像這種情況你更應該回去，哪怕是她已經嫁人，有實信了總比你在家瞎猜好吧？如果她沒嫁人，你就直截了當地追她！她要是已經嫁人，你就祝福她，然後再去找屬於你的那個呀！我不相信天下只有這麼一個好女孩！」

「老師，你說得對！可我就是怕，一是怕根本就找不著她了，也怕找到的時候，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你們這些小孩也真是！有什麼可怕的？高考這麼可怕，你不也勝利了嗎？聽老師的，老老實實去BJ，勇敢點！有勇氣才有成功的可能！」

於老師還分享了她和俞老師的愛情故事，因為涉及個人隱私，不能過多地描述。

最後我也決定聽老師的話，勇敢地回到BJ，勇敢地面對一切！

要不是於老師給我打氣，可能我真的要棄學不上了，或者找個其他學校去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