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屈辱感

剛一進入森林，孫無極便看到了散落在四野的各色光柱，光柱內封印著各種各樣的兵器，刀槍劍戟錘等等，琳琅滿目，五花八門，可他此刻卻沒心思去細細觀看，因為後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

他現在心裡想著師父說得那句笑話：「不管發生任何事，不可殺人。」殺人？怎麼殺人？這些傢伙不弄死他就已經阿彌陀佛燒高香了。想到「阿彌陀佛」這四個字，孫無極突然心中一痛，像是被針扎了一般，全身不自在，腳步也不自覺地顫了顫，再想跑時，青霞峰的五個人已經出現在他身前空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五百年怨念積壓，讓他對靈山的一切都印到了骨子裡，阿彌陀佛引起的不適，是大聖靈魂深處，殘留印記造成的。

咬牙穩住身體的不適，孫無極看著面前的五個人，笑著道：「幾位師兄這是作甚？」

這五人中領頭的少年，名叫陳嗔，與那葉尋歡一樣，亦是當年被大聖打死的六個山賊之一，其時名叫耳聽怒。其他四人也都是這般來歷，分別是鼻嗅愛、舌嘗思、意見欲、身本憂，加上葉尋歡的眼看喜，正好是被大聖除掉的六賊。

若是叫大聖得知如今之事，定會撫掌大笑，只是這笑聲中多是諷刺之意，為了投身佛門，他親手斷了六根，後來卻又死於佛門之手，多諷刺啊。

孫無極羞澀靦腆的可愛笑臉，讓陳嗔面有怒色：「你辱我青霞峰之時，可曾想過會有如今下場！」

孫無極道：「想到過，但卻沒想過，你們會聯手對付我，是要直接殺了我嗎？」

陳嗔面沉似水，喝道：「動手！」

一行五人根本不給孫無極任何多話的機會，毫不講究地撲了上去。

面對這樣的圍攻，孫無極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剛想避開一腿，便被人一拳打在了胸口，剛想進攻正面的人，後背便被人踢了一腳，在沒有任何修為加持的情況下，戰鬥經驗也幾乎為零，他很快便敗下陣來，不一會兒便蜷縮身子，雙手抱頭縮在地上，任憑那五人拳打腳踢。

「一介廢物，不過仗著掌門真人庇護，居然也敢對青霞峰的的人動手，死廢物，打死你！」陳嗔憤怒地咒罵著，對孫無極的敵意很深，如同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下手越來越重，拳腳如雨點般落在他弱小的身體上。

孫無極原本並未太將那件事放在心上，不過是件師父面子得失的問題。可這一刻，當他被人圍毆，身上的疼痛倒還好，陳嗔五人的咒罵，卻如同鋼針一般扎進心裡，他有了種屈辱的感覺。

在外面有師父和師兄師姐撐腰，他可以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到了這裡，在沒有人撐腰的情況下，他卻只能任人欺負，還不了手，卻將那一字一句越來越不堪入耳的咒罵，聽得十分真切。

原來這些東西真的能毀掉一個人，實力才是支持一個人從容淡定的基礎。

孫無極抱頭蜷縮著，心中生出一股無力和挫敗感，他沒有閉眼，死盯著臂彎里的黑暗，就像大聖被關在五行三界之外的那五百年中，他雖不記得這些，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悲傷、絕望，還隱隱有著一種叫做憤怒的情緒。

「我為何想哭？」孫無極暗暗自問，隨即眼眶發紅，潮濕酸澀，兩滴淚自眼角滑落，不多一會兒，便成了兩行淚鏈，怎麼都止不住。他不明白，可這來自靈魂深處的情感，讓他有種熟悉的恐懼。

不知被打了多久，有人喊道：「差不多可以了，你們想打死他嗎？」是另外兩個進入黃字場的人到了，分別是丹青峰龍騰，和碧落峰商虎。至此，此番進入黃字場的八個人，算到齊了。

二人走過去將陳嗔五人拉開，龍騰道：「同門之間動手打架很正常，他沒有修為，你們五人這般毆打，出人命如何交代？」

五人住了手，陳嗔最後還往孫無極吐了口口水，正好砸在他臉上：「小廢物，以後離我們青霞峰的人遠一點，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相較於身上的疼痛，孫無極此番的心理創傷是最大的，他意識到，沒有強大的實力，只能是任人欺負，甚至殺戮的對象，就像那模糊的記憶深處，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黑衣人，還有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村子被屠那年他剛會走路，所以基本沒有什麼記憶，可這一刻，那段模糊的記憶，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龍騰將他扶起來，輕嘆道：「說到底，是你師父掌門真人害了你。」

孫無極抹了把臉：「多謝師兄，此事不怪師父。」然後慢慢站起來，摸著右手背，對陳嗔幾人道：「今日的場子我記下了。」青一塊紫一塊的漂亮臉蛋上，露出習慣性的可愛笑容。

「你找死！」陳嗔又要動手，卻被商虎拉住：「你打了他，他說句狠話能怎的？別打了。」言外之意，他不過是個沒有修為的廢物，除了放狠話還能怎麼樣？

陳嗔指著孫無極的鼻子怒道：「趕緊滾！別再讓我見到你，否則誰說都不管用！」

孫無極感激地看了看龍騰和商虎，抱拳道：「多謝兩位師兄相助。」他明白此二人的想法，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確是幫了自己，應該表示感謝。

龍騰道：「此地雖是黃字場，可歷年來進入者，最低也是靈泉境一層中期以上，你沒有修為，所以小心一些，最好找個安全之地等著，時辰到了直接出去。」

孫無極道：「多謝師兄，可我需要一件趁手兵器，我先走了。」說著便一瘸一拐地往森林深處而去。

龍騰想到了什麼，大聲道：「無極師弟，你若尋到中意兵器，可來尋我，我幫你拿。」

孫無極回頭展顏一笑：「多謝師兄，我自己可以的。」

看著不急不躁、沉穩淡定的孫無極，龍騰輕聲對陳嗔道：「以他的心性，除非受到上天詛咒，否則日後定不會繼續這樣下去，你們還是別跟他過不去了，都是同門師兄弟，何必鬧得如此難看？」

源自骨子裡的敵視，讓陳嗔不以為然地冷笑道：「那我便等著他後來居上，小廢物。」

屈辱讓孫無極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他此刻心中憋著一口氣。對實力的渴望，使其眼神無比堅定，腳步沉穩地往森林深處走著，儘管師父他們給他說過此地的大致情況，越往裡越危險，可他還是去了，因為冥冥之中，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自己，從他生出憤怒情緒的那一刻開始。

直到走出很長一段路，眼前的森林綠意，被大片岩漿湖與岩漿河道取代，孫無極腳步猛然頓住，如果身後的森林是天堂的話，那眼前所見的便是地獄，岩漿滾滾，熱浪滔天，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在岩漿河道上錯綜複雜的蜿蜒道路盡頭，有一扇數十米高的紅色大門，古意盎然，其上鐫刻著看不懂的紋路，門下的地面上，斜插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棒，其上烈火熊熊，燒得孫無極心尖發顫，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道道鼓起，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