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第 245 章

小姑娘只給他留下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她身邊的小丫鬟還回頭瞪了他一眼。

顯然他一句話將主僕都給得罪了。

解修筠清了清嗓子，回了酒館兒，將剩下的酒喝完，然後去了師門的別院。

休整了一晚，次日去了陳府拜訪陳蘊賢。

這日正好是五月初四，正值端陽佳節，陳蘊賢難得放假兩天。

解修筠被洗墨領著進了陳蘊賢的院子，便聽到屋裡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哥，你不知道那賭徒有多過分，一定不能輕饒了他。」

「我知道了。」

「謝謝大哥。」

越走越近，他已經確定了這聲音就是昨日那小姑娘。

陳蘊賢……有妹妹嗎？

他怎麼記得，陳蘊賢只有一個弟弟？

難道他的記憶錯亂了？

正疑惑，屋裡走出個姑娘，迎面撞到他懷裡。

小姑娘顯然沒想到外面有人，毫無防備的就這麼撞上來，腳下一個不穩往後跌去。

「啊——」

解修筠下意識撈人，摟住小姑娘的腰，沒讓她摔在地上。

將人扶起來之後，小姑娘抬頭正要道謝，看清了解修筠的臉，頓時笑容垮了下來。

「登徒子？怎麼是你？！」

解修筠微微一笑，「這不是……來求親的嗎？」

「你……你妄想！」小姑娘氣得臉都紅了。

解修筠只覺得她可愛極了。

「怎麼是妄想呢？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以身相許不為過吧？」話音剛落，小姑娘就撞開他跑了。

看著小丫頭跑出院子，解修筠輕笑。

這丫頭真好玩兒。

「你何時認得瑩瑩的？不是昨日剛到京城？」陳蘊賢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見他還盯著陳瑩瑩消失的院門口回味，忍不住出聲。

聽到陳蘊賢的聲音，解修筠反應過來，這是陳府。

忙整了整表情，「就是昨天在街上遇到的。」

他進了屋，將昨日的事兒說了。

「我方才在外頭聽她叫你大哥？你不是只有個弟弟嗎？」雖然他沒見過陳蘊賢的弟弟，但可沒少聽陳蘊賢將這個寶貝弟弟掛在嘴邊。

陳蘊賢笑道，「是我三叔家的堂妹。」

「原來如此，」解修筠喝了口茶，若有所思，「那丫頭……名叫瑩瑩？還挺好聽的。」

「你夸人名字，就只剩下好聽這兩個字？」陳蘊賢想到當初解修筠也是這麼誇他的名字好聽。

解修筠訕訕，道，「我是個粗人，你知道的。」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救了瑩瑩。」陳蘊賢給他倒了杯茶，「我這個堂妹，心地善良，就是有些莽撞，到底是年紀小，不經事，沒想過後果，若不是你，只怕她這回，不死也要被打個半殘。」

輸紅了眼的賭徒下起手來，可是毒辣的很。

陳瑩瑩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哪裡頂得住？

被活生生打死都有可能。

「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客氣什麼。」解修筠笑著道。

陳蘊賢看他一眼，微笑不語。

我妹妹就是你妹妹？陳蘊賢對此不做任何評價，但他等著看好戲。

解修筠沒有在陳家待很久，下午就回家了。

端陽節這天陳蘊賢自然也沒空搭理他。

而過完端陽節，陳蘊賢又要去衙門，更沒有時間跟他聚頭。

解修筠便乾脆去找盛清涵，不想正好遇到有人刁難他。

好在盛清涵也聰明，雖然受了些言語羞辱，可到底沒什麼身體上的損害。

解修筠跟著那紈絝子弟，半夜將人套麻袋打了一頓。

那紈絝子弟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這頓打也白挨了，他根本找不到人。

之後解修筠就跟盛清涵認識了。

解修筠從陳蘊賢那裡知道不少盛清涵的消息，對盛清涵還是有些了解的，相處日深，兩人的關係也越來越好，即便沒有陳蘊賢，解修筠也願意和他做朋友。

但不管是盛清涵還是陳蘊賢，他們都不是沒事兒乾的人。

只有解修筠，是個江湖人，整日里無所事事。

每逢陳蘊賢去衙門，盛清涵去唱戲的日子，解修筠也只能滿京城的閑逛。

他跑去寺里閑逛，會遇到陳瑩瑩。

跑去京郊打獵，也會遇到陳瑩瑩。

去莊子上乘涼，還會遇到陳瑩瑩。

「我說小丫頭，咱么可真有緣啊。」有一次遇到了陳瑩瑩，解修筠沒忍住笑起來。

陳瑩瑩瞪他一眼，「你是不是跟蹤我？！」

不然怎麼那麼巧，她去哪兒都能遇上解修筠？

這些日子下來，陳瑩瑩已經知道這個嘴巴討厭的人是大哥當年遊學時認識的朋友。

雖然她是沒搞明白，為什麼大哥會和一個江湖人成為朋友，但看在陳蘊賢的面子上，陳瑩瑩即便討厭這個人的嘴巴，也得守禮。

「誒誒誒，」解修筠擺手，在繁茂的樹蔭下坐著，「我可沒有跟蹤你啊，好端端的，我跟蹤你做什麼？我是閑得無聊，到處逛逛，哪知回回都能遇上你，我還納悶呢，你不是大家小姐嗎？怎麼隔三差五的就偷偷跑出來玩兒？不怕出事兒？」

「誰偷偷拋出來玩兒了？」陳瑩瑩確實是偷偷跑出來的，但被人說出來，她就急了。

這可不能承認。

解修筠見她急了，更好笑了，「你都做得出來，還怕我說啊？」

「你這個人……真討厭！」陳瑩瑩氣哼哼的轉身就走。

解修筠長得好看，陳瑩瑩初見他的時候，是心生過悸動的，可這個人的嘴巴太討嫌了。

這麼好看的人，可惜長了一張嘴。

要是個啞巴，那可太完美了。

解修筠可不知道小丫頭在腹誹他什麼，看陳瑩瑩走了，便覺得這周圍的風景也失去了色彩。

在京城待了兩三個月，解修筠到底是個江湖人，而且已經出山。

門中出山的弟子，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任務。

大多是去清剿山匪，這些山匪在一方為非作歹，有百姓會跑到門中求助，一般這個時候，他師傅就會將門下的弟子派出去處理山匪。

而這次，輪到了解修筠。

清剿山匪是不收取百姓費用的，師傅讓他們去清剿山匪，也是增加他們的閱歷。

他這一離京，就是好幾個月，去師門交付了任務，他便準備去京城，京城繁華，他還沒玩兒夠。

不過他搜羅了好些小玩意兒，覺得那小丫頭應該會喜歡。

到了京城，他遇到陳瑩瑩，陳瑩瑩扭頭就走，不理會他。

沒轍兒，解修筠只得讓陳蘊賢轉交。

陳蘊賢輕笑道，「我這個堂妹雖然頑皮，但性子卻很好，你可是第一個被她如此對待的人。」

也證明了，解修筠在陳瑩瑩這裡的特殊。

如果陳瑩瑩真的厭惡解修筠，早就來找陳蘊賢幫忙，讓解修筠離她遠些了，最好是不要出現在她面前礙眼。

可事實呢？

明知道偷跑出去玩兒會偶遇解修筠，可陳瑩瑩還是會偷跑出去。

陳蘊賢如今也是過來人了，從自家小妻子的身上，他可是摸索出不少小女兒家的心思。

他覺著，瑩瑩許是……也想見到解修筠。

「哎，都怪我忍不住想逗她，誰知道她這麼不經逗啊。」

陳蘊賢哼笑道，「你遲早毀在你這張嘴上。」

「毀什麼呀？誒，這些東西，麻煩你幫我送給她，別說是我送給她的，不然……她怕是會扔了。」解修筠道。

陳蘊賢挑眉，「我說你這是圖什麼呀？」

解修筠摩擦著後頸，裝傻充愣，「什麼圖什麼？這不是覺得對不住那丫頭，給她送些賠禮嗎。」

「賠禮？她都不知道是你給的，還能叫賠禮啊？」陳蘊賢呵呵道。

解修筠瞪他一眼，「你幫不幫？」

「這點小事，幫你一次又何妨？」陳蘊賢並不覺得解修筠和他妹妹有什麼不般配的，他不看重門第，更看重人的品性。

這是從他胞弟身上學來的道理，他覺得……沒毛病。

解修筠拱手道謝，「我還有事，就先走啦。」

陳蘊賢也不攔他。

他前腳剛走，陳蘊賢就叫洗墨把這些小東西送去給陳瑩瑩。

「別說是解公子送的。」陳蘊賢道。

洗墨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聽話，「是。」

陳蘊賢看著洗墨拿走了禮物，端起茶，喝了一口，幽幽地道，「修筠啊修筠，這次我就給你好好上一課，把人當傻瓜哄，那可是會吃大虧的。」

解修筠準備的這些小禮物，那都是江南那邊時興的，京城這邊暫時還沒有的東西。

陳瑩瑩又不是個傻子。

解修筠剛來，前腳一走，後腳就送來了禮物。

傻子都知道是誰送的。

即便瞞下了又如何？這種東西，陳蘊賢從來不會買回來送給陳瑩瑩，陳瑩瑩更清楚他的性子會送什麼。

如此一來，看到禮物的時候，這個謊言就已經被戳破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洗墨就來回他，說陳瑩瑩讓身邊的丫鬟去打聽今天誰來見過他。

陳蘊賢輕笑，「不用遮掩。」

「不遮掩？」不是要瞞著小姐禮物的來歷嗎？

陳蘊賢喝著茶，道，「說了不用遮掩。」

他該做的都做了，至於陳瑩瑩自己查出來的消息。

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解修筠還是會偶遇陳瑩瑩，不過陳瑩瑩也不會見到他，立刻扭頭就走，有時候雖然態度嬌蠻，但會一起玩，玩一會兒陳瑩瑩就會回家，她是偷偷跑出來的，一般不會在外面玩兒太久。

不過解修筠在京城待的時間也不長，隔上一段時間就要去剿匪。

翻過年，陳瑩瑩已經十四。

解修筠也十七，而他再次上京的時候。

陳蘊賢也有些煩了，「我說你總是讓我給你轉送禮物，到底有什麼意義啊？誰知道你的心意？我幫你最後一次，下次要送你自己去送。」

「好好好，這是最後一次。」解修筠道。

這次他想在京城多留幾天，可突然有個緊急的剿匪任務，他師兄師姐都去剿匪了，只餘下他一個有空閑。

沒轍兒，解修筠只得匆匆離京。

往常剿匪都是兩兩一組，這次卻只有解修筠一個人。

因此有些兇險，他腹部中了一劍，硬撐著完成了剿匪任務，趕回師門就昏倒了。

失血過多，又沒及時處理傷口，夜裡解修筠發了高熱。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見他再次入京的時候，陳瑩瑩已經許了人，是她大姑父弟弟的兒子，謝子景。

夢中他剿匪受傷，在師門養傷，多呆了一段時間。

他親手做了一支簪子，刻了她的名字，這招他還是跟陳蘊賢他弟弟--陳蘊藉學的。

但沒送出去。

他將謝子景查了個底朝天，什麼問題都沒查出來，可他不甘心。

他就晚了一天。

知道陳瑩瑩喜歡偷偷跑出去玩兒，他刻意在她會出現的地方等。

他收到師門的催促，催他回京。

但他壓了下來。

好一段時間，他都沒有等到人。

是緣分已經斷了嗎？

他準備回去了，離京前一日，他去了京郊。

他曾經在這裡陪她放過風箏。

本已經認命，可他在這裡見到了陳瑩瑩。

他說，謝子景不是良配。

陳瑩瑩一雙水潤的眼睛，含著千言萬語，看著他。

「他不是，你是？」

「你說他不是良配，那他究竟哪裡有問題？」

「說啊。」

他答不上來。

因為，他純粹就是嫉妒。

次日，他離京了。

再後來，他嫌少入京，入京也不會再見到陳瑩瑩。

她出嫁了。

他沒去。

師傅讓他娶江湖上武林世家韓家的掌上明珠，將來繼任掌門，韓家就是他的助力。

可他不願。

過了七八年，他入京辦事，途中收到了陳蘊賢的飛鴿傳書，催他快些入京。

他趕到京城，才從陳蘊藉這裡知道，謝家的鬧劇。

夢中活潑的少女，眸色黯淡，死氣沉沉。

解修筠驚醒，他挺直坐起身，牽動了腹部的傷，傷口又裂開了。

守在床邊的是大師兄呂玉宸。

「你怎麼冒冒失失的？雖然傷不重，可也麻煩，別動，好好躺著養傷。」

解修筠滿頭大汗，「我，我要去京城。」

呂玉宸皺起眉，「雖然傷不重，可也要好好養，你之前沒及時處理傷口……」

「我知道，我要入京！」解修筠打斷他的話。

呂玉宸難得看見小師弟這樣執拗，「受了傷還非要去京城，你到底要去做什麼？」

「我……」解修筠抿抿唇，「大師兄……你幫幫我。」

呂玉宸已經很久沒看見解修筠這樣哀求過他了。

他心神一震，「出什麼事了？」

「我喜歡一個姑娘，她要定親了。」解修筠握緊了呂玉宸的手。

「大師兄……」

呂玉宸眉頭一皺，「誰家姑娘？」

「是……陳蘊賢的妹妹。」

呂玉宸微愕，「那可是江南大族，你跟她身份懸殊，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我可以努力，我可以改變，我願意付出一切，大師兄，我求求你讓我去吧。」

這個夢太可怕了。

他不能賭那一絲絲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