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歸鄉之途
雨後有車駛來,駛過暮色蒼白。
驟爾疾風襲來,剎那霧靄不在。
我到底該捨棄什麼?不知道,不明白啊。
「人類也真是愚蠢,水遇熱則汽,遇冷則冰,百經磨難而不改其本質。真理就像水一樣,借道存形。」
是嗎,但是,為什麼從一隻滿嘴塞著米餅的倉鼠說出來是那麼得惹人啼笑?
「我不是倉鼠,我是米切爾,主人!」
望著萌趣橫生的米切爾,劉莫艷怎樣都不想拒絕對方。
但望著一臉憨相的劉莫艷,米切爾不自在地撓頭梳理著金色的毛髮,彷彿註定虧欠什麼似的。
「米切爾啊,米切爾,你是我的家人嗎?」
「準確來說,我是您的家僕,主人。」
「米切爾,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見過也沒有見過。艾高賦予我力量,蘊虛賦予我容格,但只有您的得失取捨之間才配得上何為生命的我。」
「啊?我不是神。」
「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您遲早有一天會成為神。」
「神都因該是什麼樣子的?」
「和正常人一樣罷了。」米切爾正視著劉莫艷,說著溫暖平和的語調。
「總會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吧,是嗎,米切爾?」劉莫艷好奇隨意地問到。
「想要出世必先入世,您指的是平常到不平常嗎?」
「不不不,我指的是天生而為,順天而行。」
「哈哈,您知道什麼是神嗎?」
「如果有人能實現我所有願望,那麼就是神。」劉莫艷隨口說到。
「您那說的只是神的表面。」
「那您指的是神的特性嗎,光明黑暗,山水火風?」劉莫艷不得正色道。
「您那說的只是神的表皮。」
「那您指的是神的欲求嗎,世界歸一?」
「已經很接近了。從狹義上來講,神想通了某種世界內在的聯繫,從而能將智慧發散到普遍的生活中。」
「那豈不是人人都能成為神?」劉莫艷嘆了一口氣。
「很難,神各有著一套幾乎完美的理論體系,而一般人耗盡一生也只能留下輔說。」
「您說的是以力證道。悟道與學道究竟有多大區別呢?」
」沒有區別,只不過像父母對待自家與別家孩子。「
「米切爾,你是我的孩子嗎?」
」是的,你是我的孩子。「
我並不希望你說出這句話,米切爾。你實在太懂我了。
「你實在太不懂我了,主人。」
怪物啊,成年人都是一群怪物嗎?他們極力地維繫著自我的領圈,從而看破他人的意圖;總是為了高明而高明,從而獲取一絲心安之地。米切爾啊,難道你也是這樣的性格嗎?
「時間會教會你一切的。幼鳥慢慢成長后終會豐滿它的羽翼,在一個陽光高照的中午去追隨風的腳踝。」米切爾沒有閃避劉莫艷的心問,反而忘我地哼著歌謠。
我積累,我沉澱,我釋放。
「米切爾啊,真羨慕你沒有一絲的疑慮困惑。」
「請別這麼說,恰恰相反,我羨慕您的一切。時間在您的身上留下了雕刻的痕迹,而我不曾擁有便不曾疑惑。真的真的羨慕您。」米切爾低下了頭來修飾它的不滿。
「實在抱歉,請原諒我的無知。我這樣的人也能成為神嗎?」
「您不需要成為什麼,您已經在路上。大地的遠方有天際,而天際的遠方則是無窮無盡的路途。您不需要承擔天際的遠方,所以您要有土地的信仰。」
「信仰嗎?那是不是太珍貴了呢?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抬起頭來吧,我的主人。我要感謝您。」
「為什麼?」
「正是因為您的軟弱,我學會了質疑。」米切爾一改它溫和的語調,變得怪異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為什麼,究竟為什麼?米切爾,你要像那個男人一樣執意要斬斷我的軟肋嗎?你也是個為了前進而不擇一切手段的傢伙嗎?為什麼想要信任別人是那樣得艱難呢?
「知道嗎,燕子?當我從艾高的集體中分離出來的那一剎那,我沒有絲毫怨念,我那時天真地以為所到之處皆是艾高的土壤,我即是艾高。但是,好擁擠好擁擠的人群啊,擁擠到容不下一絲自我。」
「艾高的集體?我怎麼,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問一問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原諒我不成文的習慣吧,米切爾。
「王,何為王。」 米切爾痴迷地眯起了眼睛。
「王?王艾高!他這傢伙怎麼會傷害你?」
「不不不,你誤會了。望海就架立在艾高的軀骸上,也滋生了一群啃食希望的寄宿者。但是你很難很難想象得到——一句話,僅僅是一句承諾,群魔就停止了亂舞。」
「那就是南陽吧。」
「我將親手迎接南洋的到來,到那時,被封鎖的玫瑰將忘記枷鎖牢拷在眼眸中舞蹈。」米切爾陶醉了,撐著的臉蛋可愛地上下擺動著。
「南洋,真得存在嗎?南陽,真得有意義嗎?」
「呵,有人看著腳下的六便士而忘了明月,但總有人看到什麼而忘卻了什麼。」
寂寥的電車在沉默的鄉間吞吞吐吐地行駛著,而那永遠也望不到頭的天際便是望海。
我一直一直渴望到達天際,可是,天際又怎能到達呢?絕望冰冷無情嗎?每每當我悲鳴哭號而終焉不至時,我卻不曾質疑過自己。也許質疑那無法觸及的天際才是我真正無法觸及的隱秘。
很可笑,很疑惑吧。當所有人都開始忘卻尋找意義時,意義便是那麼得無關緊要了。可就在這時,有人覺悟了並站了出來。剎那間的依託便匯聚成了一道瘋狂的漩渦——人們在興高采烈地瓜分著自我的存在價值,彷彿為了彌補虧欠。
憑什麼,為什麼?你的弱懦卻成就了我的強大?你的逃避卻成全了我的迎難而上?
可氣可嘆啊,信任本應該是雙方堅定的抉擇而不是居高臨下的施捨啊!
讓我的眼睛暫時小憩一會吧,我能感受得到,那份心靈上的不平等被打破后的我依舊是我。
身為女子,請驕傲決絕地再付出一杯淚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