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聚散有時

考試尚未全部結束，期末告別的氣氛就已悄悄升騰。一個學年其實很短，從9月入學到7月放暑假，只有10個月的時間，中間還有一個月的寒假。但上大學的第一年，有太多與以往不同的經歷，太多全新的體驗和問題，所以不會覺得太過匆匆。然而一旦去回憶，無人不感嘆白駒過隙。

組織部的散夥飯，時間選在考試的間隙。全員到齊，包括中途離開的白可兒。大家互相確認，說散夥飯只是結束組織部一年的工作，而情誼定會長存。舉杯不為告別，而是感謝相遇。就像金安奇所說，「散的是團伙，留的是夥伴。」然而告別的氛圍仍然濃重，因為大家多少都明白，之後沒有必然見面的例會，沒有共同承擔的任務，有的人之間終將慢慢疏遠。會比畢業來得更早。

齊飲三輪后，魏曼開始向每個人敬酒。她會說很多話，對每個人講彼此間的小故事，有時就用「你知道嗎」開頭，提出她記憶猶新的一個瞬間，描述靜態畫面，卻湧出海浪般層疊的情感。她說第一次見張遠，覺得他土裡土氣，「曬得挺黑，背個龜殼似的綠書包。」然而很快就「被你一系列的操作完全驚呆」，那個「只不過有一點點帥」的男生，他「敢為人先、紳士風度、一呼百應、才華橫溢！」張遠被她誇得臉紅，偏偏她的情態還毫不作偽，只能滿飲以酬其高看。

她的故事總會歸結為「喜歡」，她喜歡陳賀安的陽光向上、多才多藝，喜歡張遠的靠譜作為，喜歡金安奇的兄長風格，也喜歡白可兒的活潑可愛，喜歡所有人展現給她的美好特徵。她邊說邊流淚，卻不能算作是哭，因為她的嘴角帶笑，她的眼神明亮。換了誰這樣操作，都會顯得十分矯情，只有她魏曼不會。

陳賀安的酒量凌駕眾人之上，有敬必陪，顯然也有與每人滿飲一杯、互訴衷情的打算。他如今是新任的部長，席間有他的老部長兼分管主席金安奇，有他從來都視為姐姐的白可兒，有他前後兩年的好搭檔魏曼，還有派繫上對立卻「充分信賴」的「同僚」張遠，和一起奮鬥過的兄弟姐妹們。他感嘆自己是有多幸運，才會得到這麼多的護持。

席間張遠和他一起上洗手間，陳賀安隔著一塊擋板推心置腹。

「我知道你是因為喜歡上了董主席。」

「啊？我喜歡董風？」

「嗯吶，自己人就不用瞞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張遠一向心思都放在了明芷身上，沒思考過跟其他人發展這方面關係，突然被人這麼一說，頓時愣住了。陳賀安則把這當做既定事實，接著講他想強調的部分：

「所以我很理解你。我相信雖然你從組織部離開了，也還是值得信任的好兄弟。我們可能立場上會有分歧，但我信你不會給我使絆子、穿小鞋。」

「當然不會！」

話說到這份上，張遠覺得必須做出保證。張遠當然明白陳賀安立盟約誓的含義，同樣的意思金安奇也有談及，但他更強調公私分明，說不管學生會能否相親相愛，彼此總是朋友。張遠雖然積極回應，卻為他們的消極預判不禁皺眉。

散夥飯席間最顯安靜的人是白可兒，也可能是因為她現在說起話來，有著空山新雨的氛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思維跳脫的活潑師姐成了溫婉可人的恬靜女生，當然更得到所有人的愛護。她堅持破戒飲酒，但大家只同意她喝一杯，然後整個杯子換掉，只予飲料或茶水。之後沒有負擔的逐逐與她對飲，

幾乎所有男生都不忘加上一句，「如果男朋友對可兒姐不好，我們替你出氣。」她聞言總是在笑，偶爾恢復俏皮的模樣，說：「我的男朋友可真是高危工作~」。

畢竟還在考試周，未敢真的不醉不歸。一行人酒足飯飽，相互攙扶著回到露天環境中。這天月亮剛開始由盈轉虧，魏曼唱起《但願人長久》，陳賀安逐漸跟上，兩人的歌聲伴著大家在梧桐街心分道。臨別時，張遠突然被魏曼一把抱住，他不敢用力回抱，只是輕拍著她的背止淚。

這時旁邊只剩金安奇、白可兒和陳賀安，金安奇突然說：「時間過的真快，我的大學就剩一半了。你們大二了要好好珍惜時間，對喜歡的人、喜歡的事，都不要等待。」

「嗯，我們會加油的。」魏曼鬆開張遠，揉著眼睛答話。

「奇哥，你……也還會努力追求喜歡的人吧？」張遠意有所指。

「會吧，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

吳瀚定了最後一門考試當天的票，考完直接出發回家，所以室友們的學年末聚餐也提前了。老地方，韓國拌飯。老闆娘也快放暑假了，心情不錯，穿得跟小姑娘似的。八個人都已是這裡真正的熟客，一邊點菜一邊跟她閑聊幾句。

「你們具體哪天放假呀？我好看時間收鋪。」老闆娘問。

「各學院還不太一致，姐姐還是跟校歷走吧。」李游答道。

「不用，我就問你們，你們放假了我就收了~沒放假的還有食堂呢。」

「我們7號考完，一般留個三四天也是常見的。」張遠自己就是一例，「不過這三個都是7號就離校了。」一個已經定了票，另外兩個就是錦熙本地人。

「哦，那知道了。今天還是老樣子嗎？」

「嗯嗯，老樣子，再加個土豆回鍋，來瓶大雪碧。」吳瀚是擁有永久點菜權的。

「好。對了~你們說說，我今天這樣穿像還在念書么？」

「什麼叫像啊，這就是我家漂亮師姐~」謝舒樺搶先開誇。

「吃了飯，師姐一起上自習去吧~」張遠演得很誠懇。

「挨著我坐，不會的我教你。」李游更進一步。

「他們只不過想打折罷了。不過你這樣穿確實很顯年輕。」結果，傅望辰的誠實恭維最得受用，老闆娘說就沖他面子給油嘴滑舌的小壞蛋們打個八折。上菜過程中，幾人聊的不外乎假期安排，間或回顧一些學年中的經歷、趣事。舉杯碰過兩道后，才說到真正都很感興趣的話題：女朋友。

「就大個兒旗開得勝，追到了橙小兔，其他好像都還是光棍？」

話題不是張遠起的頭，但是他添柴火的能力很不錯。

「這你得先檢討，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馬都沒確定得了關係。」吳瀚立刻懟上了。

「那你呢，跟小仙女怎樣了？我還給你製造機會了呢。」張遠毫不相讓。

「仙女當然是難追一點，下學期肯定拿下！」吳瀚慣會放大話，其實看得出心裡沒底。

「這可是你說的噢！我記著了！」謝舒樺這也算激將和鼓勵。

「要說難度，我這才是最難的吧。」李游旋著杯子苦笑。

「那不一定，晴冰姐最講道理了，只要你不放棄，不做什麼惹人討厭的事，就能一直讓你追。」張遠想的是，換了明芷可就難說了，保不齊來個「絕對零度」，再也不理人也是有的。

「一直追有什麼用？得在一起啊！」烏博凱說。

「誒，這我覺得張遠說得對哈，一直追早晚都能追到，真就怕人中間不理你。特別我那位仙女，張開翅膀說不定就飛沒影了。」吳瀚自己灌了一杯，顯然有些真愁在。

「能放手追就是幸福的，你們都加油。」傅望辰說。

他和青璇的情況，李游和吳瀚都不清楚，張遠雖然知道不少，也還原不出完整情形。「那就祝新學年都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張遠這話主要是祝的望辰，畢竟幾乎能肯定他們是兩情相悅。

方誌傑上了桌都還在繼續輔導金哲永功課，兩人沒有太參與關於戀愛的話題，但張遠從他最近明顯變多的笑容里，感覺到了一點苗頭，他跟寧音音相處地還不錯吧。

齊偉離校前特別約董風、張遠一起吃飯，還叫上了劉諾。張遠擔心兩位學長之間尷尬，一頓飯吃得小心翼翼，卻發現當事人狀態都很自然。剛想著看來只要不提可兒學姐就萬事大吉，齊偉卻主動問起：

「小白她最近都好么？」

「挺好的。」劉諾答。

「那就好。照顧好她。」

「會的。假期我和她約好了一起出去轉轉。」

「前兩天我們部門吃飯剛見過可兒姐，她心情確實不錯。組織部的魏曼你們認識吧，形成鮮明對比，一直哭個不停，呵呵。」張遠有點怕這兩人就此話題聊下去，硬是插了一杠，又趕緊給董風使眼色。沒想到董風把話題往回撿：

「說開了就好，可兒是個好女孩。前任別再打攪，現任好好愛護。」

「嗯，她真的很好，是我對不住她。還好有阿諾。」

「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我肯定會好好待她。」

「哦，這、就是成年人的處事方法么……」張遠小聲嘀咕了一句，引得三人大笑。他突然很想問齊偉到底為什麼和白可兒分手，難道是因為那個「富麗堂皇」的女朋友么。他知道，這恐怕會是永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