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緊急任務
「我以為是加分項,沒想到是送命題。」
「不是,為啥校會不接受在院會同部門任職?」
「因為校會每年對院會對應部門打分,要避免既當裁判又是運動員。」
「嗯,倒是合理。」
張遠說合理,實際上更多不是說校會的規則合理,而是說李游不是因為不夠優秀而落選,這個合理。李游聽明白了這層含義,回報一個青梅煮酒式的笑容,說:「所以就當沒這個事啦,吃好喝好。」兩個屋裡七個人約好國慶假期前最後一天,一起到學校旁的經文鎮吃飯,慶祝入學以來諸事順利。吳瀚拍著胸脯說對鎮上了如指掌,定帶初來乍到的兄弟們吃香的喝辣的。
傍晚才要出發,張遠坐在寢室一時無事,翻開隨手借的那本校園言情小說,準備偷得浮生半日閑。楔子都沒看完,手機震動,宋鋒來電:「緊急重要任務,馬上來活動室。」——就掛了。
活動室在學院辦公室的二層,張遠跟老宋打個招呼,得知是學生會的學長學姐找他,正在活動室等著。出了學院辦公室,左手邊上樓,樓梯在半途一個迴轉,形勢豁然開朗。正面牆上一大版「輕工學院團委學生會」的信息欄,貼著各種文件、表格和活動海報。右手邊一片大幾十平米的場地,散擺著一些木桌椅,倒也窗明几淨。來到明大后,學校里到處都透著新意,新式的新,新買的新,這時看到高中同款舊課桌,有種恍如隔世的親切。
「來吶,這邊。」樓梯左邊的區域封著藍色擋板,帥哥學長劉諾從它們後邊閃出來招呼張遠。這裡邊是個會議室格局,八張雙人課桌拼成回型,椅子滿圈擺著,只坐了兩個人:董風和姜政。後者轉頭跟張遠對個眼色,大概意思是「你看,說有事會找你吧」。
董風看到張遠,抬手示意他坐。這是兩個人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張遠覺得她身材嬌小、俏臉微圓,就算不梳齊劉海也該歸入可愛型。她換上一個客氣的微笑,稍顯僵硬,不如剛才與姜政小聲說話時生動好看。等劉諾跟姜政湊在一起點完煙,她手在桌面上一拍,「人齊了,開會。」
董風和劉諾專門為張遠做了一次自我介紹,後者有點n、l不分,姓穩住了,名沒顧上,聽起來像「流落」。「東風流落」正是院學生會文藝部的正、副部長。
會小,事情不小。半個月後,學院要開迎新晚會。
「去年沒辦,時間倉促,節目不夠,經費不足。」
「對,總結得很好。」得到董風這句乾脆認同,張遠反而一時語塞。
「老大,真不考慮延後么?」
姜政又點了一支煙,靠在藍色隔板上,抱手皺眉的問。
「沒有延的餘地,去年就是延著延著就沒了。」
「我不想延後。」
劉諾傾向解釋,董風偏好一錘定音。會議室里頓時一靜。張遠注意到,董風上了一點淡妝,帶蕾絲花邊的白襯衣有丁點兒皺,趴在桌面上的姿態充滿矛盾的——應該也算一種美感。
她把骨架擺得慵懶,嬌小的身子有種團成湯圓的趨勢,眼裡透出帶有彈性的威脅,活像獅子王辛巴他女朋友——隨時炸毛也隨時友好。她微嘟小嘴,似笑非笑,來回看幾個不說話的男生,準確傳遞著「不管我就要,你們看著辦」的意味,同時又還保得住「我是老大,不行也得行」的氣場。
有點厲害,幾個男生紛紛敗下陣來。
「那就,解決問題。
」
「加緊干,就是在解決時間不夠的問題。」
「經費不足,無非找錢、省錢。」
「去年沒辦不全是壞事,去年沒演的節目能用。」
「主要還是節目,差多少個?」
「要問你家老大。」
董風看三個男生你一句我一句地拆解情況,接受了15天要搗鼓出一台晚會的現實,回報一個小女生邀寵得逞的漂亮笑容。張遠心想,姐姐你這撒嬌風格屬實有點強橫。
「大二能用的節目只有三個,Being那邊答應給兩個,學院教師有一個,其他我再聯繫一下。大一這邊我的期望是,五到六個。各種形式的都可以。」董風說。
「Being是什麼?」張遠問。
「就是街舞社。」劉諾解釋道,「因為是我們學院的學長發起創立的,指導學院掛的我們。」
「唿~原來我們還是有點家底的。」張遠其實想吹口哨,但發現自己不會。
「開玩笑,緯武第一大院!」
所以晚會要搶先辦,還不能太寒磣。張遠明白了宋鋒說的「緊急重要」,迎新晚會實是學院重大面子工程。作為規模第一的學院,要是晚會辦不起來,每一場其他學院的晚會都將變成一次打臉。而且已經被打了一年,去年全校有21場院級迎新晚會,但不包括輕工學院的。
開完會,又是張遠和姜政在辦公室門口小樹下的時光。這回不用遞煙了。
「我進了文藝部。」姜政吸一口煙,說。
「我是組織部的,怪不得你比我清楚情況。」
「嗯,回頭給你文藝部名單,有幾個你們系的。」
「謝謝。他們有文藝特長么?」
「不知道,不過他們的任務是跟節目,會配合的。」
「你上節目么?」
「不上,為什麼這麼問?」
「總覺得你、會有些隱藏才藝。」
「有,但上不得檯面。」姜政舒展開眉眼,略帶神秘的一笑,其實相貌挺周正的,他指指樓梯口,說:「我先上去了,一會兒文藝部接著開會。」
「行,有事找我,我也找你。」
姜政背影微微一滯,高抬起手揮別,沒話也沒回頭。
張遠又到宋鋒辦公室打了個轉,宋導正在津津有味的享用盒飯。看這時機不太合適多說,小張同學簽了次日出校的放行條就打算溜了。走到門口,想了想,又轉頭問宋鋒:
「鋒哥,我能自己找各班班長開會么?」
宋鋒從飯盒裡抬起頭,眼睛骨碌碌一轉:
「能啊,你就相當於連長,六個班都是你的兵。」
「那行,就是先跟宋團長您報備一聲。」
「行。手下200個211院校的大學生,你是不知道你多牛氣。」
「那鋒哥你更牛氣哈~」
多年以後,張遠寫簡歷,管理經驗那一欄確實填過:曾帶領名校大學生百人團隊,籌辦大型品牌公關活動。後來又笑著刪掉了。
吃完飯回寢室,看人都在。
「來,聊個五塊錢的。哥幾個身上都有些什麼才藝?」
「才藝?長得帥算么?」吳瀚不完全是開玩笑,他對自己的顏值很有自信。
「要算的話,這裡可有四大才子。」
「那各位才子排個節目上晚會唄~」張遠點出正題。
一聽說是上晚會,六隻眼睛互相一陣打量。
「好像超綱了。」李遊說。
「問問女生那邊?」吳瀚建議。
「嗯,橙子在問了。」
「幹嘛這樣看著我?」望辰眉頭一皺。
「我是在想,二哥長了一副很會的樣子,竟沒點才藝。」
「……」
新生的節目,國慶節前要是沒聯繫好,多半就很難。一來13號就是晚會,節后又開課了,沒時間練;二來國慶很多跑出去玩的,事先沒說好恐怕人都找不著。張遠想著這些關節,在寢室客廳來回踱了半晌,熬過午休時間,打給橙子問情況。
「感覺咱班女生希望不大,都害羞。好多人國慶安排好了。」
「那、橙子你呢?」
「我?我沒什麼才藝的啦。」
有你也多半害羞不願上吧,張遠心想。眼看全軍已覆沒大半,張遠到男生各屋裡一輪問,終於也是鎩羽而歸。恰巧在宿舍的方誌傑很熱心,跟著張遠在各寢室跑了一大圈,加上身為文體委員的吳瀚,三個人坐在西七舍院子里發愁。吳瀚遞煙,兩人擺手說不會。
「總不能、小爺我到台上表演個運球?」吳瀚叼著煙拍著球,技術看起來不錯。
「我會一點書法,好像也不太行。」方誌傑愁上眉頭,令人想起民國時代的憂鬱書生。
「我什麼都不會,更不行。」張遠往院子里的乒乓球桌上一躺。
想來想去確實沒什麼好辦法,張遠決定先盡人事也罷。電話打給姜政,約全年級所有班長開會。姜政這通電話里只說了8個字,「喂。」「時間?」「在哪?」「好。」張遠覺得他那頭是身邊有人,說話不便,同時很承他這份二話不說的情。
16個班來32個班長,就近在食堂站了個區——人有點多,實在不好坐。第一次撇開老宋開會,竟免不了自我介紹一輪,不過氛圍比有長輩在還是輕鬆得多。其實老宋也不算長輩,只大了六歲,只是他不自覺地會端起老師架子。
姜政介紹了迎新晚會的情況,然後張遠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說將來會成為美好回憶云云,請各班一定讓每個人都知道,也許會有想表現的同學,或者至少記得來當觀眾。看好像勁給得不夠,又循循善誘地暗示三個系之間存在著天然競爭,晚會也是比拼的舞台。總之好說歹說,遊說各班班長儘力動員。會後,姜政留下跟張遠說話,說他那邊已經有了兩個節目:「一個組合唱跳,一個男女對唱。」
「得,我這頭要是一個都整不出來,要被你們董大姐吊起來打了。」
「都是部門資源,喏,你們系文藝部幹事名單,紡織系我聯繫。」
輕工學院是三個系,張遠在輕工系、姜政念的食品系,還有一個紡織系。紡織系只有3個班,沒有設年級長,有事一直是宋鋒自行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