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拯救

吃過早飯，我和蕭寧一起去了公司。這幾天，蕭寧都會在影記，一來是忙收購的相關事宜，二來是著手準備我們的「玉樹計劃」。這種忙碌的日子讓我很不習慣，其實也並不是不習慣，只是很久沒有過，讓我覺得有一些陌生。

中午的時候，蕭寧拿著兩杯咖啡向我走來。我的工位只有幾平米，兩個人就顯得有些擁擠。換句話說，是距離有些近，近到仔細聽都能聽到蕭寧的呼吸聲。

「對於玉樹計劃，你心裡有合適的人選了嗎？」

蕭寧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問我。

「還沒有，如果我們找別的媒體運營進行合作的話，不可控的因素就太多了。這畢竟是一件關乎到嘉禾臉面的事兒，咱們需要謹小慎微的去處理。如果找一位新人的話，還必須保證這個人的人品我能能信的過。這是件麻煩事兒，還需要考慮考慮。」

我思考問題的時候，很沉浸，導致這咖啡太燙，直接把我的嘴燙掉一層皮。這也引得蕭寧一陣鬨笑。

「你可夠笨的。」

「但是雖然你笨，做事倒是認真的很。這樣吧，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你把人帶來，咱們正式啟動玉樹計劃。這可是我收購影記之後的第一個項目，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兒嗎？」

「什麼事兒？」我哈了口氣，緩解著口腔的刺激感。

「答應我，一個月之後，給我一個驚喜，把這件事兒做漂亮。」

「好，我答應你。」

我並不知道我是為了答應蕭寧，還是為了答應自己。這些日子，我都活在自我的渾渾噩噩里，我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對什麼都沒有感覺。我會因為偶爾能見得的一次夕陽而感慨，但並不會因為做了「玉樹計劃」的負責人而喜悅。我好像答應的使自己，又好像答應的是林宛，我答應自己放過自己，答應林宛要好好生活。可我忽略了，我答應蕭寧，是因為想給她一個驚喜，想讓她越來越好。

即使自己已經遍體鱗傷，我還是想給蕭寧一束光。即使蕭寧身處黑暗，蕭寧也帶給我從頭再來的希望。

這大概就是我答應蕭寧的原因。

臨近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了林宛的電話。

「楊辰，我明天就要回上海了，今天晚上想請你和老王吃個飯。」

「不合適吧，畢竟我現在和蕭寧在一起。」

我下意識回答這句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在林宛面前，總是想把自己偽裝的很好，讓她以為我已經遺忘，讓她以為我過得很好。

「不行，今天你必須來，這麼多年的感情呢，你不來，那可太不夠意思了。」

「這真的讓我為難。」

「為難也要來，我不管了啊，七點在破店等你。」

說完之後，林宛便掛掉了電話，也沒給我再討價還價的機會。那個地方就叫破店，我無比熟悉，在休門街上，是一家做椒麻海鮮的店。我和林宛在大學的時候經常會過去吃，那個時候，我們並不在乎菜咸不咸，只在乎辣不辣。林宛是土生土長的上海姑娘，本不能吃辣，但是每次和我出去吃飯，越辣越好。可能是因為照顧我的感受，林宛並沒有表達不適。可我不明白，為什麼已經分手了，我對她還是念念不忘。同時，為什麼分手了，還要去這家承載著我們回憶的地方去吃一頓不知何年再見的散夥飯。

我不想去思考，我甚至想逃避。

我工作的地方在長安萬達，離休門街還有一段距離。我去到一家我常去的小酒館，這家酒館的名字，叫做向南。老闆坐在收銀台旁邊，見我進來了，並沒有和我打招呼，只是淡淡點燃一支煙。我也和往常一樣，自己去吧台，調了一杯只有我才能品嘗的酒——這是有一次我喝多了自己調的酒，生命之水、龍舌蘭、威士忌、再加上一些百利甜。我給這杯酒起的名字叫遺忘，每當我調出這杯酒的時候，就是我喝多了開始遺忘的時候。忘掉那些苦痛，忘掉那些不由自主的事兒。

酒館老闆叫杜方，已經到了而立之年，要長我幾歲。他開這家酒館的意義，是為了等一個女人。如酒館的名字，向南，這女人是一位蘇南姑娘，幾年之前，他們相識相戀，但杜方是一個窮的只剩下才華的人。他吸引異性喜歡，但並沒能力談婚論嫁。於是，他在他們相遇的城市開了一間酒館，酒館全部以蘇南風格裝修，是難得的「小橋流水人家」。他希望有一天，能等到他的蘇南姑娘，能等到他的劉詩怡。

兩個失意的男人在一起，當然就會變的更失意。他在等他的蘇南姑娘，我在等我的上海姑娘。

「怎麼大白天的喝起酒來了？」

「杜老闆，你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話對嗎？」

杜方瞥了我一眼，擦了擦杯子。

「這話對，所以呢？」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但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這話也對，相逢和相離都對。我覺著吧，取決於你想相逢還是想相離。怎麼？林宛回來了？」

「她已經要走了，要回上海了。」

「你的上海姑娘回來了啊。」

杜方吐出一口煙，轉而直視我的雙眼。

「兄弟，你要是不想人生留下遺憾，你該留下她的。」

「可我為她做的事兒，我不想和她說。」

「她遲早應該知道的，而且，如果她對你沒有感覺的話，她怎麼會來找你？」

「是因為我過生日，她和老王一起給我過生日。」

「這世界上會有第二個人，為了給你過個生日，從上海跑到石家莊嗎？你別傻了，你也別騙自己了。其實你自己明白這件事，你這個揍性我是真明白，一涉及到關於林宛的事，別說猶豫不決，都要丟掉半條命。」

「但是我已經和她說過了，我有女朋友了。」

「兄弟，哪個女的不長眼，找塊石頭談戀愛？」

「她叫蕭寧。」

「這名字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卧槽，合著你這半天你逗我呢，蕭寧是嘉禾集團的執行董事，我說怎麼這麼耳熟。」

我拿出手機，找出一張我和蕭寧的合照。這是那天我過生日，老王幫我們拍的。我戴著生日帽，臉上都是被老王和蕭寧抹的奶油，蕭寧臉上也有一些。我們坐在一起，她笑得很甜，比了一個剪刀手，而我好像跟她就是兩個極端，我的笑容很苦澀，沒有太多的手勢動作。

我搖了搖頭，苦笑著。

「看吧，真的是她。」

「你可以啊兄弟，發達了之後，可別忘了給我這店裡添置點東西。我想著把這些景觀樹換成真的，桃樹就行......」

我只是應和著，應和著杜方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沒有告訴他，我們是假裝情侶。

因為蕭寧拯救了我。

是光明，亦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