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華山論劍(下)
當年黑木崖一戰,龍小寶、令狐沖、任我行、向問天、任盈盈,加上個上官雲六人合斗東方不敗,險象環生,死傷狼藉。那一抹如鬼如魅的大紅影子如同來自幽冥地府的催命符,何其恐怖。然而較諸今日華山之巔這一場惡戰,雖然均是以多斗少,但當年六人和今日九人相比,差之千里算不得誇張。由此可見,這神秘人的武功豈不是比當年妖孽一般的東方不敗猶勝十倍,這又是他娘的什麼概念?
劇斗五百餘招,當世九大高手連人家一片衣角都沒能撈上,反而半數帶傷。可恨可怒可惱可怕的是,各人心下明鏡一般,形如虛無的對手多半懷著見獵心喜的心意,每每有得手要命的機會總會手下留情,否則眾人再如何齊心協力,總有一兩位要身受重傷,被淘汰出局。
龍小寶的武功內力自然是九大高手中獨佔鰲頭的那一個,奈何他的「凌波微步」再如何詭異莫測,「六脈神劍」再如何迅疾凌厲,「九陽神功」再怎樣雄渾剛猛,「乾坤大挪移」再怎樣無跡可尋,卻都徒勞無功,即便這貨早已不是當初九蓮山暴雨滂沱之夜全無還手之力的吳下阿蒙。
當年僥倖成功襲殺東方不敗,更多是因為任我行的平生大敵的神智早已大異常人,因為一個沒多少真才實學,無恥卑劣的臭男人的性命威脅,龍小寶才能謀定而動的出奇制勝,撿了天大的便宜。但今日這個對手,「北冥神功」和「生死符」兩大殺手鐧壓根不能,也根本不敢去貿然使用,否則誰在地上翻滾慘嚎還真說不準。幾百招里屈指可數的幾次正面交鋒,唯一令小寶稍感安慰的是自覺功力大增,對方的內力之渾厚雖仍不可揣測,終究不似過往那般相差甚遠,只是那人實在太快,快到你的心念都追不上!
快到令人絕望……
激斗中,段譽展開「凌波微步」,身形似左實右,小寶便和他相對呼應,兄弟二人同時六劍齊發。段譽使的是正宗的「六脈神劍」招式,小寶卻將「獨孤九劍」的劍意融入無形劍氣之中,威力更盛。那神秘人的身子好似陀螺急轉,平地里捲起一股宛若實質的陰寒旋風,只聽得噗噗噗噗一串疾響,方自盪開十二道縱橫捭闔的凌厲劍氣,一柄玄鐵重劍當胸刺到。
身後兩道雄渾無匹的掌風襲來,正是蕭峰和郭靖搶上夾攻。那神秘人身形稍退,反足踢出,恍若無骨,如響尾蛇一般極速顫動,招式詭異之極。郭靖、蕭峰不及回掌封擋,四條手臂已被如同毒蛇之首的足尖接連踢中,二人的剛猛掌力登時四散開來,反倒變成為敵人解圍,登時將側翼攻上的黃藥師和令狐沖擋了回去。
電光火石間,那神秘人一隻慘白的手掌在玄鐵重劍上連拍三下。楊過只覺手中重劍陡然奇寒無比,份量重了三四倍,一股極細的陰寒之力好似尖針直刺掌心「勞宮穴」,只得五指鬆開,棄劍而退。
那神秘人陰惻惻一笑,楊過身形方才站穩,敵人已至身前。神秘人左手握拳,中指骨節突出,信手揮出,向楊過胸口一拳鑿了下去。
這一下楊過避無可避,小寶瞧得清楚,急衝來救,卻已不及,暗叫不好。哪知忽聽神秘人一聲驚噫,飄身退開,叫道:「這是什麼功夫?」語氣之中頗有驚喜之意。
原來他一拳擊出,只使了三成力,似乎對楊過這斷臂之人另眼看待,只想將其一拳震退,令其氣血翻湧,一時無法參戰。哪知拳頭近肉寸許,剛要觸到楊過身上,楊過突然手足齊動,左掌右袖,雙足頭錘,連帶胸腹腰背盡皆有招式發出,無一不足以傷敵。
神秘人萬萬料想不到楊過竟會全身齊動,瞬息之間,便如十餘招同時攻到,實是小吃一驚。但他身手何等迅捷,兩手猶如幻影,將楊過這一式怪招擋下,方才飄身而退,心中不怒反喜,是以才會脫口一問。
他話音未落,小寶已搶到近前,「天山六陽掌」源源而發。周伯通和郭靖左右攻到,令狐沖持劍伏身攻他下盤,段譽、一燈在外遠攻,蕭峰騰身高躍,雙掌下擊,飛龍在天,同時一聲破空銳響,一顆小石子自二十餘步外激射而至,正是黃老邪以「彈指神通」偷襲。剎那間八大高手將他上下左右前後盡皆封死,他卻並無絲毫慌亂,掌隨身走,八方逢源,彷彿身外化身,十餘道殘影一閃而逝,竟將八人生猛強悍的攻勢逐一化解,又問了一句:「小娃娃,你使的是哪一家武功?」
楊過默運玄功,左臂的酥麻迅速消散,淡然道:「這一招是我自創的『黯然**掌』,名喚『無中生有』!」
神秘人大笑道:「有趣,有趣!你再使一招!」二人口中說話,小寶等八人卻仍疾攻不止。
那神秘人說走便走,八大高手的圍攻形同虛設,話音方落,人已到了楊過近前。楊過也不客氣,右手雲袖飄動,宛若流水,左掌重滯至極,便如挽著千斤泥沙。他這一招暗合五行之力,右袖便是北方葵水,左掌則是中央戊土,輕靈沉猛,兼而有之。那神秘人眼睛一亮,說道:「有點意思!」說著頭也不回,十指彈動,快到連手指都似已不見。剎那間,數十道如刀指勁射出,生生將三面合攻的八大高手擋在九尺開外。
少林七十二般絕技中,各門指法二十二,大理段氏的「一陽指」和「六脈神劍」獨步天下,龍小寶一身兼修這些神功絕學,卻無一門指力如刀。神秘人彈指剎那,便如左右身後憑空多了數十柄無形利刃激射退敵,或刺或斬、或削或撩,盤根錯節,八方風雨,每一「刀」所取皆是人身穴道,何其可怖!
神秘人使了這一手「凌空化刀」的奇功,華山之巔頓時陰風怒嚎,寒如霜降,激蕩而起的無數雪花竟給他的無儔指勁凝成千百粒冰珠,噼里啪啦好似下了一場冰雹。這邊廂施法之人卻渾若不覺眾多高手陡然劇變的臉色,悠然避過已具大宗師風範的「黯然**掌」,問道:「這一招又是什麼名目?」
饒是楊過天生傲骨,性情疏狂,此刻亦是驚心動魄,脫口答道:「拖泥帶水……」那神秘人聽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其聲尖厲,喝道:「好名字!好名字!」跟著又是一輪無形指刀將愈挫愈勇的小寶等人逼退原地,笑道:「小娃娃,將你這門自創的掌法都使出來給咱家瞧瞧!」
忽聽得一個有氣無力,偏生又有一股睥睨天下之勢的聲音說道:「我的傳人自創武學是耍來給你看的么?沒羞沒臊的老閹貨!」說話間,華山之巔忽然多出一人,群雄還沒來得及瞧他面目,那神秘人陡然尖聲厲嘯,白髮狂舞,砰的一聲爆響,足下數尺見方碎石橫飛,身周湧起一圈無形氣浪,如同黃泉怒潮。他霍然轉身,面向來人,兩隻眸子一片通紅,當真是血灌瞳仁,嘶聲道:「你說什麼?!」
小寶、楊過等人只覺陰寒罡風席捲而至,直如九幽地獄吹來的冥府陰風,惶急運功抵抗,除了小寶身子搖晃尚能勉強原地不動,余者無不連退數步。
但見那人緩緩走來,迎著狂風驟雪,一步數丈,三步已到近前。神秘人暴怒之下氣機全開,華山之巔如墮幽泉,來者卻是渾然不覺,髮絲都未曾凌亂一根,右手憑空虛握,漫天雪花忽然靜止凝聚,瞬間凝成一柄三尺有餘的白色雪劍,隨手向那神秘人一劍刺出。
他這一劍沒有法度,不顯崢嶸,招式平平,不快不慢,如同他說話一般懶洋洋的沒精打采。便是如此簡單無奇的一劍,卻令那神秘人突然從怒極而至沉靜,雙掌交錯劈出,隨即十指紛彈,刀氣縱橫,盡皆攻向那一柄聚雪而成的「神來之劍」,卻見那劍巍然向前,中宮直進連一片雪花都未曾散落。
群雄瞧得瞠目結舌,心神恍惚,神秘人一聲冷哼,身形急顫,只瞧見原地一片虛影晃動,黃蓉、小龍女等遠遠站在圈外,兀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但見那柄雪劍緩緩刺入那片虛影,不曾有一絲停頓,跟著一寸一寸無聲散開。
群雄心頭震驚方起,持劍之人一步邁出,身周暴起四道龍捲,跟著合而為一,便如一條白色巨龍,將自己和那神秘人一起淹沒。群雄只覺劍氣凌霄,氣浪如海,卻不曾聽到一絲金鐵交鳴之聲。似乎只過了一瞬,又似極為漫長,那股風雪龍捲突然衝天而上,散於半空,緩緩飄落,再見場中二人已分南北而立,恍若未曾交手一般。
此時小寶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將一聲驚呼硬生生吞回肚子里,連忙注目凝視,只見那隨手一劍便彷彿可令天地變色的後來者大約五六十歲年紀,一身粗布衣衫頗為老舊,腰間隨意束著一條麻繩,身材十分高大,竟與蕭峰不相上下,卻偏偏面黃肌瘦,皮包骨頭一般,滿頭亂髮如草,青虛虛的一臉鬍渣,有一股說不出的寂寞蕭索之意。
這人神情落拓,懶洋洋耷拉著眼皮,說道:「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可不是在山洪海潮里撥過幾年石頭,撲過幾年大浪,使得出幾分蠻力,便算大功告成的。」說著右手凌空一招,那八八六十四斤的玄鐵重劍自地上飄然而起,緩緩落到他瘦骨嶙峋的大手裡,群雄見了這等神功,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神秘人一見玄鐵重劍到了此人手裡,登時顯得頗為緊張,滿臉戒備之色。那人卻瞧都不瞧他一眼,垂目凝視重劍,眼皮微微開啟,目光竟如劍光,雖只一瞬,足以驚心動魄。他一劍在手,臉上落拓懶散的神情依舊,眾人卻沒來由心中大凜,只覺隱隱竟有萬劍加身的大畏大怖!
小寶默不作聲,心想今日終於明白何為超凡入聖,這二人加上師父無名老僧才配叫「入聖」,自己這身本事再如何天花龍鳳,也還沒脫俗,仍舊是個凡人。當下不動聲色向前挪了幾步,面向那人,垂手肅立。
「我輩劍士,出手時無非刺劈撩掃點戳削帶,何以各人使劍的招數和功力卻有高下之別?難道利劍便能千變萬化,重劍便只簡簡單單?大巧若拙,大拙若巧,無論輕重,空有招式和蠻力都未臻至上乘境界。千年以來,習武之人首重內力修為,內力高深渾厚者自然而然便入高手之列。倘若天地萬物之力皆可為我所用,所謂真氣內勁豈不是可以無窮無盡?老夫畢生痴於劍道,嗜劍成魔,數十年精研苦修,便悟到了萬物皆可為劍的妙理。本以為百年之內便可精進而至大道巔峰,哪知此後悠悠歲月,卻進境甚微……劍法是道,拳法是道,天下每一門武學都是道,只可惜大道無邊,自古以來,能夠走上正道之人寥寥無幾。」說著一指那神秘人:「這老妖怪天資超凡,古來罕有,走的雖然是一條邪道,卻也走出了古來未有之境。張三丰那小子自創的太極劍法著實不錯,功力雖然不足,這份道心已是千古難覓。只是到頭來這邋遢道人窮盡數十年心血熬煉,好不容易一朝開悟創出的劍法卻便宜了你小子,融合老夫年輕時自創的那九劍,走了狗屎運悟出了些許劍道至理,也算沒給老夫丟臉。」有意無意瞥了一眼龍小寶,這貨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話說到這份兒上,倘若還猜不出眼前這位大能是誰,小寶、楊過、令狐沖這三位隔世傳人就白長腦袋瓜子了。只是這事太過匪夷所思,龍小寶還好,畢竟是主角光環加持的穿越男,另外兩位可就徹底蒙圈了,心中登時響起百十道無聲驚雷,掀起無數層驚濤駭浪,震驚到極點之餘,終是存了幾分難以置信!
那位不知在多少年前便曾真正無敵天下,木葉草石皆可為劍,今日低調登場便來了一手聚雪成劍的絕世高人根本不在乎三個面無人色的隔世傳人是否已被嚇得真氣紊亂,經脈逆轉,更不在意黃老邪、周伯通等人猛地聽到那雲淡風輕的一句「張三丰那小子」各自精彩之極的表情,向那神秘人說道:「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多少年沒交過手了,要不趁那三個老傢伙沒來,你我先來過幾招熱熱身,如何?」
神秘人冷冷道:「哼,老禿驢倒是很在乎他這個先天白痴,後天開竅的徒弟,擔心自己一個人對付不了我,乾脆把你們一起請來了。姓獨孤的,你是魔、我是妖,你殺的人可不比我少,何必跟那三個自詡為仙佛聖人的偽君子混在一路?」
姓獨孤的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的一聲居然吐出一道劍氣,登時將腳邊一塊岩石射穿了一個小洞。群雄驚駭之極,便是周伯通的臉上都露出一絲懼意。姓獨孤的卻完全沒有半點一口痰便足以驚世駭俗的覺悟,不屑道:「你個缺斤少兩的老閹貨,老夫可是五肢俱全,沒興趣跟你同流合污。」
那神秘人眉心發赤,怒道:「獨孤求敗,你找死!」
姓獨孤的將玄鐵重劍隨手拋還給楊過,笑道:「好啊,田令孜,那便瞧瞧是你的厲害,還是老夫的『無劍之劍』厲害!」說話間懶散氣息一掃而空,渾身劍意大盛,整個人彷彿就是一柄通天貫地的無雙神劍。
那神秘人田令孜一雙詭異的眸子泛出幽幽奇光,十指指甲肉眼可見緩緩變長,色澤深藍。真正的絕世之戰一觸即發,忽聽山下傳來一陣歌聲:「雲思島、鶴思天,萬物通生本自然;神思主、炁思無,無為造化不可言。天思地、地思天,奪得乾坤造化全;心思妙、意思玄,臍間元氣結成丹。朝思道、暮思仙,九玄七祖盡生天……」
歌聲未歇,獨孤求敗收了劍意,搖頭嘆息;田令孜哼了一聲,負起雙手,蹙眉生厭。眾人循聲望去,但見山下一人麻衣古冠,大袖飄飄,踏歌而來。這人遠在數十丈外,山頂眾人已覺仙風道韻,撲面而來。待到他走得近了,眾人眼前一亮,只見此人面如冠玉,眉似春山,目如丹鳳,唇似塗丹,長須過腹,散發披肩,恍若御風而行,勝似逍遙神仙!
龍小寶撫額苦笑,不可置信,還沒醒過神來,另一邊的高崖下呼的一聲飛上一隻猙獰大鳥,背上跳下一人,竟是個青衫書生,眉清目秀,風姿儒雅,未語先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獨孤求敗抱了抱拳,說道:「山路險峻,陡峭難行,幸得遇見獨孤兄的愛雕,便乘雕而上,一路飽覽西嶽風景,不亦快哉!黃某擅自做主,還請獨孤兄莫要見怪。」說著又向神鵰一禮,很是誠懇道:「有勞雕兄!」
那神鵰啾啾低鳴,大步走到獨孤求敗身邊,低下頭來,在獨孤求敗肩上輕輕蹭了兩蹭,神態甚是親熱。龍小寶瞧瞧這個,望望那個,心想怎地老和尚還不出現?忽聽一聲「阿彌陀佛」,瘦小枯乾的無名老僧憑空現身。龍小寶一翻白眼,只覺天旋地轉,終於忍不住一聲**……
【斷斷續續甚為苦逼,俺心中的「五絕」閃亮登場,嘴硬的吼一句——這不是玄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