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零章 死亡之扣

聽到那幾乎是從牙縫裡艱難擠出來的一句話，憤怒得幾乎失去理智的段然突然愣住了。旁邊本來拉著他的那幾個隊友也因為段然突然收力而險些摔倒。

段然回過頭來，看著擔架上的霍光。只見霍光面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黃豆粒一般的汗珠布滿了霍光的臉，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霍光的嘴唇也因為太過痛苦而用力咬得血跡斑斑。平日沉靜如海的霍光，湖人隊所有球員的大哥，在這一刻，幾乎失去了生機。所有這一切，都向世人展示著霍光現在的痛苦。

但是，在霍光的眼睛里，段然卻發現那種大海一般沉靜的目光並沒有消失。在這一刻，在湖人隊的危難時刻，在霍光最痛苦的時刻，在段然最憤怒的時刻，霍光眼裡那種沉靜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比以往更沉靜。沉靜之中，又有著鄭重的神色。

「光……光哥……」段然向著一步，彎下腰來，看著霍光說道。

「段然，湖人隊……就靠你了……」霍光仍然是有些艱難地對段然說。

「光哥……」段然覺得自己喉嚨里有些哽咽，也許，這只是他的錯覺。

霍光沒有再說話，最後看了段然一眼，被工作人員抬向了球員通道。

段然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也許這也是錯覺。他看著霍光的擔架消失在球員通道的入口處，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憤怒和仇恨所交織形成的情緒。他轉頭看著眉頭上仍然有鮮血流下的羅格，又看了看湖人隊所有隊友們，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計分牌和計時器上。那裡顯示，比分為107比109，湖人隊落後兩分。時間還剩下最後四秒。

眉頭開裂的羅格，肋骨骨折的霍光，湖人隊所有的弟兄，他們的夢想，他們的奮鬥和堅持，都在這一刻，在這最後四秒里，落在段然的身上。

湖人隊主教練劉一手此時在當湖人隊的主教練以來，第一次在比賽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拍著手對湖人隊叫道：「最後四秒。我們需要布置一次戰術，最後這四秒里，我們必須要打成一次三分。」

「教練，二分也能扳平，而且把握更大。為什麼不打二分？」眉頭還在流著血的羅格說道。

劉一手說道：「霍光傷了，你也傷了。如果打二分進加時的話。我們的主力陣容不能全上，而鳳陽隊全是主力陣容，這對於湖人隊來說是凶多吉少。所以，只能打三分。」

湖人隊眾人聽此，都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劉教練說得有道理。如果再打加時的話，湖人隊的勝算就更小了。

劉一手見眾人都點了頭，當即語速極快，吐字清晰地說：「吳洋吳大海。你們頂替羅格與霍光上。西門克風發球給段然，之後吳洋與吳大海替許若龍掩護，為他擋出空檔。這個過程，用時只能一秒半鍾。」

吳洋吳大海和西門克風都點點頭。

然後劉一手轉頭看向段然：「段然，當許若龍有了空檔之後，你立即傳球給他。」

段然眼裡帶著怒火，像是點了頭，又像是沒點頭。

劉一手見此，微微停了一下，但此時也來不及多想，他接著向許若龍說道：「你接到段然的傳球之後，不要任何猶豫，直接出手。湖人隊能不能拿總冠軍，就看你的了。」

許若龍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教練會將如此重要一球交給自己。但是當他看到教練那鼓勵的神色還有隊友們期待的目光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劉一手微微放了心，接著說道：「你們剩下的四人，在許若龍投球出手時，就沖向籃下，如果許若龍三分不進，那時候還有一秒鐘的時間，足夠你們搶下籃板將球打進，都明白了么？」

「明白！」湖人隊球員齊聲叫了出來。

劉一手沒有再說什麼激勵士氣的話，他只管布置戰術，至於士氣之類的提升，是段然這個隊長應該做的。

而在鳳陽隊休息區，他們的主教練看了一眼湖人隊休息區，然後對球員們說道：「湖人隊現在兩名主力都無法上場，如果打進加時的話，對他們極為不利，所以他們定然會打三分。我們的策略就是，重點防他們的三分線。在防三分的基礎上，盡量不要讓他們把球打到內線，注意，不要犯規。湖人隊最有可能的是把球交給他們的三分投手許若龍，所以重點盯防許若龍。」

鳳陽隊眾人聽了，都點點頭。教練的話一向正確，而且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都可以看出湖人隊的打算，所以教練這樣的布置是最正確的。

隨著裁判示意，雙方球員走上了球場。這一刻，整個巨人中心球館，全場肅立。所有球迷都站立著，沒有人還能安心地坐下來。記者席上，劉靜姝手心裡早已出汗，她的嘴唇也在微微顫動著。在湖人隊休息區的後面一排，凌雪雙手緊緊握著，捂在胸前。

在巨人中心球館之外的廣場上，數萬名球迷抬頭看著廣場上的巨大屏幕，一動不動。在這短短的四秒鐘里，這些人就像是已經屹立了千年的雕塑。

電視機前，那些正在喝酒吹牛的球迷們，此時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停下了口裡的話語，一雙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電視機。在這一刻，他們的心早已進入到電視畫面中的球館，與球館中五千名球迷一起緊張著。

就連兩位解說員，此時他們的手心裡也早已潮濕。光頭解說緊張地盯著場上的十名球員，說道：「作為一名專業解說，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不應該緊張。但是，老實說，此時我已經緊張到了極點。解說了幾十年的比賽了，緊張的時候也見過不少，但從未見過在總決賽之中如此緊張的形勢。」

花白頭髮的解說為了緩解緊張，勉強喝了一口水。然後說道：「在總決賽之中如此緊張，我解說了這麼些年也是第一次見。不過老搭檔，現在你來說說，湖人隊該採取什麼戰術才能打平甚至領先一分？這對現在的湖人隊來說，可是至關重要的。」

光頭解說眼看著比賽就要再度開始了，想了想說道：「我想，現在湖人隊是一定不會想打平的。他們現在已經失去了兩名主力，如果打平進入加時，對於他們沒有任何益處。所以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打進一個三分，如果三分不進。補進一個兩分，這是第二選擇。」

花白頭髮的解說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說道：「以我解說比賽幾十年的經驗來看，湖人隊一定會這樣做的，只有這樣做，湖人隊贏的希望才更大。而在湖人隊之中。三分命中率最高的，當屬他們的三分射手。3號得分後衛許若龍。許若龍在整個賽季之中。三分命中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三點五，如此高的命中率，最適合完成今天的最後一擊了。」

「當然，連我們都能想到這一點，鳳陽隊的主教練自然也能想到這一點，他們一定會儘力去防許若龍的三分的。所以。具體結果如何，還得看兩隊的教練怎麼安排了。」

花白頭髮的解說看到雙方已經準備要比賽了，忙打斷光頭解說道：「比賽就要開始了，讓我們見證這最後的四秒吧……」

此時在場上。鳳陽隊的得分後衛和申行兩個人都離許若龍很近，防止許若龍接球投三分。他們的大中鋒則鎮守著內線，如果許若龍三分投出的話，他會保護籃板。他們的小前鋒則防守著吳洋。

這時候，段然就空了出來。

裁判已經在數著發球時間了：「一……二……三……」

鳳陽隊的主教練很滿意，他們防死了許若龍，讓許若龍根本無法接球。

「四……」當裁判剛數到第四秒時，西門克風手中的球突然飛向了段然。

「怎麼會……」當看到段然接球時，鳳陽隊的主教練頓時心中一驚，在他的預計之中，湖人隊一定會想盡辦法將球發給許若龍的，怎麼會發給段然？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這樣更好，球經過段然的手，就會多浪費一秒，這樣對鳳陽隊就更有利。

想到此，他在場邊大聲指揮著鳳陽隊球員，將許若龍防死。

但是，他想得好不如湖人隊做得好，湖人隊的掩護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在短短的一秒半鍾里，他們竟然完成了吳大海，吳洋和許若龍三人之間的連續三次掩護，瞬間給許若龍拉出空間來。

這次三人的連環掩護，絕對堪稱神作，卻驚得鳳陽隊主教練半死。他做夢也沒想到，他布置了半天，甚至派兩個人去防一個不會運球的許若龍，竟然被對方短短的一秒半之內就給破解了。

此時，許若龍完全拉出了空當，他已經伸出手去，準備接段然的傳球了。所有鳳陽隊球迷都在此時心中一緊。許若龍的三分神射他們大多數人可是親眼見過的，在賽季之中，有好幾場比賽，湖人就只憑許若龍的三分就完全擺平了對手。許若龍的三分命中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二點五，這可不是吹出來的。現在這樣的形勢下，被許若龍找到空當，這簡直就等於刀架在了鳳陽隊的脖子上。

「傳了……」光頭解說驚叫出聲。

「給許若龍了！」花白頭髮的解說也叫了出來。

「傳了！」湖人隊所有替補席上的球員都叫了出來，

申行眼裡閃過一道光芒，忙向著段然傳球路線上撲了過去，他絕不能讓段然把球傳給許若龍。

就在此時，在所有人都認為段然會將球傳給許若龍的時候，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而且接下來這一幕，是所有當時看到的人終生難忘的，即使在他們垂垂老矣的時候，也不會忘掉。

只見段然並沒有看許若龍，他手中的球也沒有傳出去。他的眼睛看著正扎在內線的鳳陽隊32號大中鋒，眼裡充滿了怒火。

「段然……」湖人隊主教練劉一手驚叫了一聲，但是段然對此毫不理會。他眼裡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了極致。他腦海里回想著的，仍然是那大中鋒猙獰的面孔和他冷笑時露出的亮閃閃的牙齒。霍光就是因為這傢伙而倒下，一直以來，自己最尊敬的老大哥。籃球路上的領路人，從創立湖人隊開始就在湖人隊的元老級人物，就在這傢伙的膝蓋之下倒地。

回想著霍光那慘白扭曲的臉，和那臉上滾滾而下的汗珠，段然心中的怒火升騰而起，再也按捺不住。

「既然裁判不理，光哥，你的仇，就由我來報！」段然心中狠狠地叫道。

下一刻，段然動了。

他根本沒有任何假動作。直接利用第一步的速度，就過掉了補防他的鳳陽隊小前鋒，接著運球就向內線殺去。他的速度已經在第一步就加到了最大，鳳陽隊的幾人想要攔住他，根本就來不及。而速度最快的申行。在剛才以為段然要去傳球而撲了出去，此時也根本回不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段然向內線殺去。

段然以這樣讓人望塵莫及的速度。轉瞬之間，殺到了罰球線，右腳踏在罰球線內一步之處，狠狠蹬在地面上。地板因為他的大力，而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隨著這刺耳的聲音響起，段然右腿肌肉緊緊繃起。巨大的爆發力從肌肉中炸開來。

下一刻，段然衝天而起，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向著籃筐的方向飛去。完全無視對面已經斜著跳起來的鳳陽隊大中鋒。

這一刻，在所有人，包括湖人隊球迷的心中，只有兩個字——瘋了！

面對著比自己高出足足兩頭還要多，比自己壯了三圈都不止，比自己重近一倍的對手，竟然毫不閃避，直接沖著對手飛了起來，這不是瘋了是什麼？跑車撞城牆，結果只有一個，跑車粉身碎骨，城牆安然無恙。

鳳陽隊中鋒在微微一愣之後，嘴角再次掛起了猙獰的笑容。已經廢了一個了，也不介意再多一個……

下一刻，湖人隊控衛與鳳陽隊中鋒，在空中悍然相撞。

「砰……」沉悶的肌肉相撞聲在寂靜的巨人中心球館如雷貫耳。

隨著這一聲發出，鳳陽隊中鋒如一隻被人扔出去的死豬，猛然飛出去兩米多，狠狠撞上了底線的廣告牌，又滑出了兩米多，直滑到一個觀眾的腳下，才停了下來。

而段然在那一撞之後，竟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繼續向著籃筐飛去，在籃筐前一米處，手中的籃球悍然下落，如一枚帶火的隕石，衝擊向籃筐。

「轟……」巨大的聲響在巨人中心球館回蕩，卻無法讓驚訝的人們回過神來。

所有人都看著那掛在籃筐上的段然，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他們的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在這一片空白之中，似乎有一枚帶火的隕石從天而降，砸向地面，一瞬間，方圓數萬里，一片火海，一圈衝擊波瞬間擴散萬里。衝擊波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巨人中心球館之外，那數萬名觀眾齊齊半張著嘴，睜大了眼睛，完美地演示了「目瞪口呆」這個詞語。

電視機前，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球迷都一動不動，他們演示的是「泥塑木雕」。

就連現場的裁判，也在愣了足足有四五秒之後，才慢慢回過神來，示意兩分有效。

「這……」良久，現場的一個球迷吞了一口唾沫之後，才說道，「這是什麼……」

「這次扣籃……太……」另一個球迷說，卻想不出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段然那一球的強悍。

「太震撼了，太震撼了，生平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扣籃。」

在記者席上，劉靜姝完全瞪大了眼睛，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閃爍著的是完全的驚駭，即使她對段然極為了解，即使她對段然完全有信心，在看到這驚世一扣之後，也完全呆了。此時在她心中，在以前的霸道封蓋的旁邊，又出現了一幅更大的畫面，段然的驚世一扣。

光頭解說在愣了半天之後，才合攏了嘴，隨即又再次張開。他拍著桌子驚呼：「太強悍了，太強悍了，段然的這次扣籃太強悍了！」

花白頭髮的解說連連搖著頭，說道：「驚世一扣，驚世一扣，在段然的驚世一扣面前，所有的對手都顯得如此渺小，即使是鳳陽隊的兩米二幾的中鋒，也被他如踢皮球一樣扣飛，簡單，直接，粗暴，集這三點於一扣，這簡直就是最直接的血虐！」

「在這一扣面前，對手所能感受到的，是恐懼，是絕望，是死亡的氣息。」

「對，就是死亡，是死亡的氣息。在這一扣面前，即使再強大的對手，都會感到恐怖。你們看看，鳳陽隊的中鋒現在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幾乎就像是真的死亡了一般。鳳陽隊的當家控衛申行，在看到段然的這一扣時，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也是完全的恐懼。恐懼，絕望，死亡的氣息，所以，我們可以叫它——」

「死亡之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