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生日意亂情迷,酩酊后珍惜擁有
九月三十號晚上,張清河迎來了自己的生日,宿舍里空無一人,大家都趁著國慶七天假期回家了。張清河接了壺熱水,泡了桶速食麵,再加上一根香腸、一個滷蛋,只覺得太奢侈、太豪華了。看著窗外的夜色漸深,秋天的風呼嘯起來。那時候,張清河總是跟室友開玩笑說,都說二月春風似剪刀,這黃岡的二月春風似關公的青龍偃月刀;都說晚風拂面像母親溫暖的懷抱,這黃岡的晚風就像后媽的巴掌。黃岡這個地方,一年好像只有兩個季節——過了夏天就是冬天。前段時間還穿著短袖熱得出汗,現在已經穿著外套還瑟瑟發抖了。老闆娘發消息來說,小夥子,你不是國慶節生日嘛,今天怎麼安排呢?張清河發了會呆回復說,瑤姐,其實我今天生日。老闆娘馬上打了個電話過來說,趕緊過來喝酒,妹子都幫你叫好了,國慶七天樂,給你定了蛋糕,抓緊過來啊!張清河本想回絕,畢竟泡麵還沒吃完,但老闆娘熱情似火,只好匆匆吃掉了香腸和滷蛋,灌下幾口麵條,就朝著「8090」走去。酒吧的門口燈光閃爍,大門卻虛掩著,張清河覺得好奇,推開門嚇了一跳——眾人放起了手持「煙花」,隨著「砰」的一聲,瑤姐和一群妹子大喊「生日快樂」。張清河先是愣了幾秒鐘,接著大笑起來。老闆娘安排了一個專屬座位,招呼了三五個妹子一起陪張清河坐著,喝了幾杯之後,有人送來一個生日蛋糕。當天晚上,酒吧的生意異常紅火,不知道是因為張清河自己樂在其中所以產生了錯覺,還是因為張清河一個人從宿舍走出來一下子看到滿滿一屋子的人感到不適應。
瑤姐熱情地點上了蠟燭,讓張清河許願,張清河心裡默念:希望以後的日子裡能夠感受到幸福吧。許願完畢,一口氣吹滅蠟燭。瑤姐一邊遞過蛋糕刀,一邊問,小夥子你許了什麼願望啊?張清河故作神秘地示意瑤姐附耳過來,然後輕聲地說,我許的願望是,祝老闆娘的生意紅紅火火!瑤姐笑著錘了張清河一拳,罵道,我怎麼一點都不信呢?隨後,瑤姐又給周邊的妹子使了個眼色,她們便心領神會,端起蛋糕喂張清河吃。張清河剛張開嘴,聽得「咔擦」一聲,瑤姐用拍立得攝了張相片,送給張清河說,來,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帝王時刻!張清河接過照片,笑得更開心了。酒吧的生意越發忙碌起來,或許是因為即將國慶,大家都放假了,紛紛來到酒吧消遣。分發了蛋糕之後,張清河便對瑤姐說,老闆娘,抓緊忙你的生意吧,我自己在這坐著喝喝酒就行了。瑤姐也沒有客套,應承了一聲便去忙著招呼其他客人了。張清河跟身邊的女孩子們喝了幾杯,也示意她們去忙了。就這樣,張清河又成了「孤家寡人」,獨自坐著,喝著只加冰塊的傑克丹尼,一股濃濃的柴油味兒。喝著喝著,覺得不夠意思,就招呼服務員送兩瓶啤酒來。
一個身材高挑、面帶嬌羞的女孩子,穿著深紅色雪紡上衣和黑白條紋燈籠褲,拿著兩瓶啤酒走到跟前,一句話也沒說就轉身走了。張清河喊了一聲,喂,你信不信我用眼神打開這兩瓶酒?那女孩笑著說,我不信!張清河便站起來說,那你不給我起子,我怎麼開哦!女孩尷尬地點點頭,去櫃檯拿了起子,顫微微地幫張清河開瓶蓋,摸索了半天也沒打開。張清河接過起子和酒瓶說,還是我來吧,看你這樣我明天都喝不到呢!妹子沒有說話,轉身躲到了櫃檯後面。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一點多,客人陸陸續續離開了,畢竟這裡是個清吧,
並沒有什麼太熱鬧的活動,所以到了這個說話,大家休息一會也就走了。張清河看到那個妹子拿起掃帚,熟練地打掃著衛生,跟之前開啤酒瓶的生疏完全不同,不由得感到好奇,便問瑤姐這妹子是誰。瑤姐笑呵呵地說,怎麼,看上人家了?這是最近剛招的臨時工,叫小芳,音樂學院的,很勤快呢!張清河也笑著回應說,誰能比得上老闆娘啊!你說的小芳,該不會是「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那個「小芳」吧,哈哈哈。老闆娘遞了個話筒過來說,來,現在沒什麼客人了,差不多要打烊了,你就來一首《小芳》吧!張清河也不客氣,拿起話筒就唱了起來。老闆娘招呼小芳一起過來坐,簡單介紹之後大家喝了一杯就此散了。
整個國慶期間,張清河每天晚上都去喝上兩杯,而小芳的業務能力也熟悉起來,忙完端茶送水的工作后就躲在櫃檯後面玩消除類遊戲。幾天時間相處下來,張清河對小芳也算是有所了解了:小芳是山西運城人,住在絳縣的農村裡,說是農村,其實是黃土高坡山坳坳。後來學音樂考上了大學,學費是助學貸款,生活費靠自己勤工儉學或者兼職,這便有了小酒吧當服務員的事情。所以,張清河一開始的疑惑也迎刃而解了,小芳擅長家務,對於酒吧這種服務業的工作並不熟悉,不過瑤姐看她勤快,便讓她來工作了。小芳也說起了自己的想法:最初見到張清河的時候,覺得是個放蕩不羈的紈絝子弟,慢慢地才發覺張清河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張清河私下問瑤姐,小芳有沒有男朋友啊?瑤姐偷笑著說,我就說你看上人家了吧,怎麼,想要從我這裡挖牆腳啊!張清河也明白了瑤姐的意思,便在心裡謀划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國慶節的最後一天,張清河買了一束玫瑰花放在身後,來到「8090」,一手拽過小芳,一手從背後掏出鮮花,還沒說話呢,瑤姐和其他客人就紛紛起鬨說,在一起,在一起!小芳一下子羞紅了臉,沒有說話。張清河便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從學生街往大學西門的園林里走,一直走到未名湖邊的柳樹邊。張清河看著小芳,小芳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幾秒鐘后,張清河摟住小芳的腰,小芳沒有拒絕,只是閉上了眼睛。張清河吻了上去,小芳也開始回應。又過了幾秒鐘,張清河一字一句地說,小芳,做我女朋友吧。小芳捧著鮮花點了點頭。
就這樣,兩人確定了關係,日子過得幸福而快樂。兩人一起走遍了學校附近的所有景點、吃遍了整個HG市的美食,在風中唱歌,在雨中奔跑……小芳身高一米六八,體重八十斤,張清河一隻手可以輕鬆舉起兩百斤。某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學校附近的排水系統有問題,整個街道都泡在了水裡,張清河抱著小芳在雨里轉圈,周圍的人都投來艷羨的目光。市中心步行街有一處擺滿娃娃機的地方,每天晚上張清河都說,我們去抓娃娃吧,於是,兩人空手而去,滿載而歸,不知不覺存了好幾箱玩偶。但是,這樣的日子到張清河大四實習,就迎來了巨大的挑戰。當時,為了方便工作,也為了跟小芳能夠「長相廝守」,兩人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間開始同居。隨著朝夕相處,兩個人的矛盾也逐漸產生並激化。在張清河看來,小芳毫無主見,過於依賴自己;在小芳看來,張清河極端大男子主義,脾氣暴躁且毫不體貼。某天深夜,兩人又發生了爭吵,小芳收拾著東西就要走,張清河大罵道,你走吧,省得我每天給你擦屁股!原來,小芳特別喜歡嘮叨,總是跟張清河說東家長西家短,而張清河喜歡安靜,只覺得小芳越來越煩,剛好又遇上小芳寫作曲作業摸不著頭腦,兩人就吵了起來。
可惜的是,兩個人都只看到自己所想的那一面。張清河不知道,小芳的嘮叨是出於親密關係的分享和關心,如果一個女人不在乎你,又怎麼會什麼事情都跟你說呢?小芳不知道,張清河正在應對畢業和就業的焦慮,當時學校逼著學生簽就業協議(現在仍然有很多學校在做這種事情,為了保證學校的就業率,學校就讓還沒畢業的大四實習生自己去找工作,然後簽訂就業協議書或者勞動合同。事實上,絕大部分正規企業是不接受沒有畢業的學生的,因為他們連畢業證和學位證都沒有,說到底這就是刷數據的欺騙行為。與此同時,學校給學生施加壓力,大致就是沒有就業協議就影響學位證等),張清河一邊考慮就業協議的問題,一邊思考到底是回家工作還是在黃岡呆著,說到底是在考慮是為自己的前途發展還是為小芳留下來。當時,張清河大四,小芳大三,有些事情自然沒法完全互相了解。就這樣,兩人大吵一架,小芳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哭,然後坐在床上一邊哭一邊擦眼淚。
張清河很生氣,但又意識到趕她走實在太過分,就點了根煙往外走,走著走著,又到了「8090」,看到瑤姐,坐下喝起酒來。說來也是有趣,這次酩酊大醉后,張清河想通了很多事情,開始理解珍惜眼前人、珍惜身邊人的道理。只是,與此同時,張清河發現,自己並不愛小芳了。愛情這種東西,始終是有保質期的,我們能做的,是不讓它變質,還是接受它變成其他類型的東西,比如親情。但張清河並不明白這些,只是暫時覺得要學會珍惜。過了很多年,張清河意識到,原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大家都說愛情需要經營,其實這所謂的經營,指的是互相溝通互相理解。但是,有的時候,如果兩個人真的不合適,所謂的經營也就成了變相的折磨。這種說法或許有些不負責任,但經歷過的人都懂,激情會讓人失去理智,而恢復理智后才意識到,分開才是對雙方最好的、最負責任的交代。而這些想法,是在張清河跟小芳徹底分開后才明白的。每個人都需要在經歷各種事情后才漸漸學會成熟和成長,而成長的代價就是傷害曾經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後來,張清河想了很多,也寫了很多,但自始至終都沒有把這些話親口對著小芳說出來。原來,張清河真的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啊。張清河想對所有正在愛情中的人們說,愛意可以深深藏在心裡,但是愛要大膽大聲說出口,否則等到某一天後悔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的時候,才會猛然發現自己有種不得不懺悔的罪過。張清河就是這樣的典型,他寫了很多很多,卻從未真切地對自己的愛人說過一句「我愛你」。
娶一個不嫌你噁心的女人
單純的愛情並不長久,沒有相互照料的生活不會幸福。
朋友跟我開玩笑說,你的歷屆女朋友都比她漂亮的多,脾氣也好,離家也沒那麼遠,是什麼讓你這麼想不開,非得娶一個住在黃土高坡山頂上的女人呢?你這麼愛她?
說愛,是自欺欺人;說不愛,太不負責任。當初只是因為一眼的心動,便不顧一切在一起;如今因為生活越趨平淡,就想放開那個曾共患難的女人。不得不承認,當時在低落的情緒和濃烈的酒精麻痹下,萌生了不知所謂的情愫,也曾無數次想結束這種荒唐。
不愛了為什麼還要在一起?只是因為責任?起初我以為是的,直到某天我喝醉。
跟女朋友大吵了了一架,離家出走,跑到一家常去的酒吧,點了一瓶傑克丹尼,兩瓶紅酒,一箱啤酒,喝到半夜。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也可能因為喝得亂七八糟,整個人都有些神志不清。我踉踉蹌蹌走到老闆身邊,一愣一愣地說,叫我女朋友過來接我!很快,她匆匆忙忙趕了過來,一邊罵我一邊把我往回拽。我眯著眼睛往地上躺,她拽著我的胳膊往外拖。拖出酒吧門口,我還回頭喊了句,我的那瓶雪碧呢?我要帶回去給女朋友啊!
街道空空蕩蕩,晚風微涼。當然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只知道有人把我拖回家,扔在了床上。頓時覺得一陣噁心,吐得到處都是,身上、床上、被子上、柜子上、牆上、地板上……滿屋子都是濃濃的酒氣和嘔吐物噁心的味道。我已然沒什麼意識,昏昏沉沉,天旋地轉。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屋子裡依然滿是酒味,但房間打掃得很乾凈,我的衣服也已經換洗了。從那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愛嗎?不愛嗎?重要嗎?
為什麼你要娶一個你不愛的女人?愛或不愛,我不知道,但我記得我喝醉的那天深夜。我想我不會再遇到這樣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