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塵囂中重新走過
你知道嗎,我來到這座城市三年了,我對這座城市的概念就是乾淨。
這是大飛在李安剛到這座城市的第一天,為他接風洗塵的時候說的話。當時的李安很疑惑,為什麼對一座城市要用乾淨這種辭彙來形容呢。
而大飛只是笑著向李安舉杯,500毫升一杯的扎啤咕咚咕咚的從他口中滑落下去,駐唱的歌手在唱著一首他沒聽過的歌,應該是民謠,不清楚。
李安看著大飛,用了三口把一杯扎啤喝掉。
大飛笑著看李安說,你這酒量,怎麼越來越差了,哈哈哈哈。
李安笑笑,辯解著說道,我是喝的慢一些,我又不買醉啊,慢慢來,長夜漫漫,這麼著急幹嗎。
行,你小子嘴硬一向是有一手的。來吧,好久沒一塊喝酒了。今天,誰慫誰是這個。大飛哈哈笑著說。
李安是有點慫,但是對大飛,他不認。他想著,我一個年輕大小伙,而大飛都一個快奔三十的人了,當然不服了。
在一個叫『陳述』的小清吧里,李安和大飛坐在四號桌,顧客不多,裝修也很簡單,旁邊就是那個長的很清秀的駐場歌手在自顧自的唱著歌。
大飛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李安不知所以然,就一杯一杯的陪著。
那天是李安剛從金陵回來,回到一個內陸小城。一個大飛口中乾淨的小城,他當時不知道大飛為什麼要這麼形容這座城市。
他沒問,所以大飛也沒解釋。
只是後來才知道,乾淨,這個詞不僅僅是用來形容狀態,它用在別的地方也可以如此貼切,如此的讓人難過。
那晚,不知道是誰先醉的,也沒人知道他們兩個是怎麼回去的。
李安也是在第二天才知道大飛和他未婚妻分手很久很久了,他記得那天大飛哭了,他自己好像也哭了。
大飛說他放下了,他說他也放下了。
大飛是李安學長,他在金陵實習時候也是跟著他。後來大飛離職了,就斷了聯繫。
現在他又變成了李安的頂頭上司。
大飛大李安四歲,也大李安四屆,正常情況下,他現在應該已經結過婚了,但並沒有。
李安是在大一下半學期,認識的大飛。
當時大飛女朋友是和他同屆的同學,叫陳述,中文系系花,一個很溫婉也很漂亮的女孩子。
當時李安和陳述她們宿舍搞聯誼,等到晚上大飛來接他女朋友,李安才知道大飛是他們學長,也是他們系很出名的學長,大名鼎鼎的『抗金英雄』——岳飛,在他們那屆岳飛一個人幾乎壓制住了所有人的光芒。
他一個人扛起了整個金融系的大旗。
而當時李安他們寢室長私下曾小聲的忿忿不平,原來系花有主了啊,還是這麼個大神,想挖牆角都,有心無力。唉。
大飛當時很熱真的對李安他們宿舍老大嚴冰說,不怕死的話,你也可以試試。
只是片刻后他自己就又笑著說,哈哈哈,不用這麼嚴肅,叫我大飛就好了,你們現在的導師是李老師是吧,他和我說你們這一屆比我們那一屆強多了,今天也很高興認識你們,明日之星們。
他當時摟著陳述的腰,彷彿在宣誓主權,又一邊給李安他們台階下。眼神里光芒四射,自信,強勢,年少成名,鋒芒畢露。
後來陸陸續續也曾吃過幾次飯,而李安大三的時候被推薦去了一個公司實習,恰巧又是在他手下,才知道原來還曾是半個老鄉,
這才開始慢慢的熟悉起來。
後來也聽說當時他和人回學校招聘,是陳述先一見鍾情,開始倒追他,幾個月後,他淪陷了。
中間幾年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大飛後來突然離職了,自此便斷了聯繫,音信杳無。
而在他離開后,李安在金陵待了一年多也離職了。
李安在家宅了兩個月後,突然收到大飛的微信,問他怎麼離職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李安也就實話實說,無業游民,混吃等死。
閑聊兩句,切入正題,大飛說他開了一家公司,目前發展還不錯,正需要人,問李安願不願意過來。
李安考慮了幾天後,終於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老家,從幼時便離開了的城市,幾乎沒什麼印象的城市。
商城,一個在歷史上也曾濃墨重彩出現過,只不過時光荏苒,現在變得籍籍無名的城市,內陸城市,一座剛剛爬上三線的內陸城市。
飛機落地,李安回到了商城,也進了大飛的公司,開始正式在投資部工作。
周一,下午接近四點三十分的時候。
李安走出了辦公室,拍了拍手,等到大家都停下手上的活后,看著他們故作嚴肅的說:「看樣子,今天我剛來,各位要陪我加班了。」
聽著他們小聲的埋怨和唏噓聲,他忽然有種久違的惡趣味的開心,想起來大飛最開始也是這個樣子總是逗他們這群實習生,一晃都過了四五年了。
「哈哈哈,好了,不逗大家了,大家抓緊時間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我訂地方,晚上請大家聚餐,互相熟悉一下。」
看著大家說著謝謝總監之類流於表面的話,李安笑了笑,示意大家噤聲:「好了,大家先繼續工作。」
他扭頭向投資部的總監辦公室走去,同時吩咐道:「那個林樂樂是吧,你進來下。」
待林樂樂走進來關了門之後,李安抬起頭說道:「我好久沒回商城了,也不知道什麼餐廳好吃,你們平時都去哪兒聚餐?你去定一下位子。」
「好的,總監。」
「……」
「還有什麼事嗎?」
「啊,沒了沒了。」
「好,那你去忙吧。」
李安看著林樂樂走出去后,吐了口氣,起身走到窗邊。
他站在十八層的高層窗邊,看著地面上渺小的如同螞蟻般的車水馬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記住了,你可是叫李安!有什麼過不去的!你要記住,熬過去才是好的明天!
落日的餘暉斜斜的灑進來,暖黃色的光束暈開。使得大半個辦公室看起來像是被金黃色籠罩在其中。
三月傍晚暖煦的陽光好像驅散了所有的冷意,令人心生溫暖。
李安就站在窗前,影子被夕陽拉得又細又長,被金黃色浮光包裹著。他站在那兒,閉著眼睛,沐浴陽光,宛如新生。
時間拉到晚上快十點,大家都吃喝盡興。
有人起鬨說轉場,有人說回家。
李安看著他們說那就投票表決。
最終少數服從多數,轉場,但是決定不去酒吧喝,而是選擇去唱歌。
李安坐在主位上想了想后說:「轉場繼續,但是你們得保證明天還要有精力工作,我這剛上任,你們也不想我被老闆罵,然後回來罵你們吧。」
「不會不會。」「哈哈哈哈,並不想。」「老大你看起來可不太像會經常罵人的樣子喔。」可能是酒喝開了,氣氛漸漸活躍起來,有人試探著調侃。
「像不像不重要,要是大家不能一起做出點成績,不能讓老闆看到我們大家的價值。挨罵的話,連我在內,可一個都少不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好的,知道了。」「那還是要仰仗總監多多照顧啊。」
「哈哈,好,那我們,出發。」
眾人打打鬧鬧的結伴而行,由於好多人喝酒了,不能開車,於是李安吩咐林樂樂叫了幾輛車送大家過去。
等到看著最後一波人也上車出發后,李安才剛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就聽見身後有人弱弱的說話。
「李總監。」
李安扭過頭髮現還有一個小姑娘,拍拍額頭:「你看我,不好意思,喝得有點多,等下輛車,我們一起過去。」
「不是,李總監,時間有點晚了,我要回家了。」
李安偏過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時間,頓了下:「好,時間確實也不早了,我幫你叫車,你自己小心點。」
「嗯嗯,謝謝總監。」
網約車似乎就在附近,很快就到了,李安打開後座車門,手抵著車頂:「時間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
「沒事,我正好也吹吹風。」
就在這時,李安的手機響了,大飛打來的電話。
李安從後座走開,接聽電話的同時坐進了副駕駛:「大飛,怎麼了?」
「四兒,現在在哪兒?結束了嗎?怎麼樣,籠絡你的下屬還順利嘛。」
聽著大飛一連串的問題,李安的視線瞥了一眼後座玩手機的小姑娘,嘴角有些笑意不可抑制的輕輕泛起,似乎想起什麼好玩的事情。
「很順利啊,這不,時間有點晚了,我正送你的小員工回家呢。」
「嗯,那就好……嗯?不對,什麼情況,你這是?」
李安無視了電話那頭大飛的問題,通過內後視鏡看見後座的小姑娘突然臉紅,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一些。
李安沒給大飛解釋什麼情況,只是在大飛說了等下清吧見后便掛了電話,隨後便給林樂樂發了條信息說自己先不去了,讓他們玩得開心點,但是注意時間,回來找他報銷。
而他看到小姑娘到了小區門口就和師傅說到地方了,李安又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和小姑娘說了明天見后,便吩咐師傅去『陳述』清吧。
有些昏暗的酒吧內,射燈忽閃忽閃,透著一股朦朦朧朧,欲拒還迎的氣氛。
本來應該是最忙碌的時間,但酒吧內卻並不顯得怎麼熱鬧,三三兩兩的人坐在卡座里或交談,或碰杯。
而大飛在吧台和一個背影看起來高挑的姑娘交談著,看起來氣氛不錯。
李安從大飛身後錯過,在他身後隔了幾個位子坐下,視線正好能看到側坐著對著大飛的姑娘,長得還不錯……正心裡給姑娘打分的時候,調酒師過來問要什麼。
李安收回了目光沒接酒水單:「威士忌,酒水一比一,謝謝。」
調酒師轉身去拿酒,李安有些無所事事,遂轉下轉椅子,打量著陳述酒吧內的裝潢,看著看著,視線焦距開始聚集在了姑娘們的身上。
他接過酒水,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著,看著生意不是怎麼火爆,質量倒是都還不錯,大飛倒是找了一個好地方,眼光可以。
「嘖,眼光的話,我一向自認不錯。」大飛拍了拍李安的肩膀,調侃道。
「那你的眼光肯定錯不了,要不然我們大學時候那麼多心心念念的,萬人追捧的陳述小姐姐怎麼就偏偏遭你毒手了呢,我們那屆的同學可是為此忿忿不平了許久啊。」
「你小子,真的是,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大飛笑著搖搖頭,轉口又說道:「這不是先到先得,先下手為強嗎,要不然你們這群小子的花花腸子那麼多,誰能確定會花落誰家啊。」
「哈哈哈哈,說的也是,便宜你了。」
「碰一個。」
酒杯與酒杯碰撞之間,清脆的玻璃聲響起,在酒吧內有些聊勝於無的舒緩人心的效果。李安接著說道:「剛進來的時候,看著這個酒吧,以為你還沒放下呢。不過你放下了也好。」
岳飛笑著搖搖頭:「嗯,沒事,來,喝一個。」
有人說,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在一起,那是夢破碎的聲音。
岳飛摩挲著酒杯,片刻后說:「李安,這酒吧是我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