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苗家人的待客之道
苗娜紗叮囑了半天鄭岩都一一答應了才得以脫身,留下沉思的草鬼婆不斷的反省並開始測試自己是不是中蠱了才把小刺蝟掏出來。回到帳篷,猴子正在跟小刀顯擺「小紅」,這是小刀第一眼它看到就給起的名字,和小四的名字稍微有點不搭所以小刀在考慮要不要把小四的名字改成小黑,而猴子卻轉著眼珠想辦法怎麼把小紅改成小五,只不過猴子在說小紅的時候笑容很猥瑣,還玩笑似的說:「再給你配個小綠就齊活了,小紅、小綠,SP最佳搭配」,鄭岩搞不清啥意思,但猴子露出這種猥瑣神態一般不會有什麼好的含義。鄭岩認真的跟猴子說這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東西,再說回到濟南小紅就用不到了,濟南幾千年沒有蠱的出現了所以拿回去除了好看也沒啥用,猴子卻想著諾諾肯定喜歡弄回去給她當寵物也不錯,所以還是不死心,鄭岩也不管他了,反正他打算用完了還給人家的,不能知恩不報還貪墨人家的東西。他們帶的東西不多,三個換上衣服背上背包和嚮導就出發了,鄭岩脖子上還掛著個相機,再加上頭上的遮陽帽、手裡的登山杖、背包里的帳篷什麼的,活脫脫一個考察隊員的標準形象。
寨子在前面一個不高山坡的後面,從山坡上望去前面豁然開朗,寨子的位置處於一個南北向平坦谷地的中間,兩側是高俊的山峰,上午的陽光從東側山峰的峰頂射過來被飄過的雲彩擋住,於是透過縫隙照過來的陽光呈現一種射燈的光柱效果,在西側山峰上不斷的移動,使整個山谷充滿生機,翠綠的顏色讓大城市來的人享受到了一頓視覺盛宴。微風吹過,草木的芳香加上鳥兒的鳴叫,遠處的草叢中不時傳來一兩聲鈴鐺和牛的鳴叫聲,世外桃源不外如是。
山谷里的苗寨大體呈長條狀分佈,遠遠看去,屋頂都是黑色的瓦片,在這綠色的山谷里卻並無任何違和感,看不清是磚石還是土木結構,但這種深山裡比較閉塞的山寨大多是木質結構。此時正是上午八九點,有些房子里還飄出了淡淡的炊煙,在屋頂的上方飄向空中不久就消散了,給山寨帶來一絲人間煙火的氣息,鄭岩感覺這裡應該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與北方迥異的美景讓三個人站在那裡都呆住了,鄭岩甚至忽然的冒出一個想法:等闖蕩夠了,和青青來這裡生活應該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吧?他忍不住拿起相機開始拍攝,估計拿回去給江綠竹看她肯定會喜歡的不得了,沒準會要求帶著她親自來看看甚至住一段時間。
下山的路並不好走,導遊是個苗家人,焦瘸子花了不少封嘴費所以他不大說話總是低頭帶路,焦瘸子說了:多說一個字扣五十塊錢所以廢話他是一句都沒有的。他對這裡的山水很熟悉,很快就領著三個人從一個刁鑽的角度下到了谷底。踏上苗寨的小路兩側是不認識的各種花草,苗寨的入口並沒有寨門或者圍牆一類的東西,就是兩棟房子夾著一條路,房子果然是純木結構,在時光的沉澱下大多呈現灰色,而一些露在外面接受風吹雨淋的木門或者支柱都是灰白色,地面用各種石頭拼接鋪成路面非常平整,路面極其乾淨,兩側的房屋儘管非常老舊但也很整潔,完全沒有想象中落後的破敗,這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陽光灑在山寨上,透過屋檐照在狹窄的街道上、牆壁上呈現出一種斑駁的光影效果,如果有個攝影師來這裡肯定能拍出很多好的作品,但主題應該是:光陰。一些門的門框上似乎貼著很多東西,湊近了看是一些略顯陳舊的鋁製警示牌:家庭消防安全提示牌、農村防火九牢記等等,
還有一兩塊看起來很新的牌子:精準扶貧特惠戶。看起來這裡並非與世隔絕的古老山村,政府的各項工作還是能深入進來的,這讓鄭岩安心了不少,這裡應該還是很安全的。
街上人不多,剛進寨子的時候甚至一個人都沒有,似乎這裡是個無人的世界,安靜的彷彿時光都留住了,但前面幾聲狗吠和兒童的哭泣聲打破了這種幻覺,轉過街角,一個稍大點的空地出現在眼前,這可能是當做廣場用的,但也並不大,也就夠一百多個人坐下,裡面坐著幾個老人,還有幾個孩童在玩耍,穿著苗族服飾的老人坐在一起聊天,旁邊是幾個小小的童車,有木製的也有比較現代化的金屬童車,童車的遮陽棚上面還掛著一個比較抽象的美羊羊在來回搖晃。三個人的到來打斷了老人的話語,她們都停下來往這邊看,似乎鄭岩的照相機使她們認出了來者的身份,這些年經常有旅遊的或者考察的路過苗寨,所以也並不稀奇,幾個老人看過後沒有過多關注,繼續聊了起來。但從廣場另一個急匆匆走過來一個穿著苗族服飾的中年人打破了這種寧靜,似乎有什麼急事低頭趕路,猴子不著痕迹的往前輕微挪了一下,和中年人一下撞在一起,哎呦一聲中年人趕緊抬頭看:「對不起對不起,我趕路太急了沒看到,沒傷到吧?」他說的是漢語,邊問邊手拉著猴子上下的看,猴子齜牙咧嘴:「大哥你急啥啊,疼死我了。」「哎呀,葛多哆病了,我去找項南,」看這三個人疑惑,嚮導覺得這時候應該不算多嘴,解釋道「他兒子病了,他要去找醫生。」葛多哆就是我兒子的意思,而項南並不是醫生名字,是苗語的醫生。然後導遊又問中年人知道哪裡有賓館嗎,中年人雖然很著急但仍耐心地解釋這裡沒有賓館,但等他找來醫生四個人可以跟著到他家去,家裡沒幾個人所以很寬敞,能夠讓他們留宿。
嚮導趕緊表示感謝並放行,他們在廣場的街角找個地方坐下等著中年男人回來,苗人熱情好客,遠方來的客人一般會受到隆重的接待,有時候甚至全寨出迎,但隨著很多寨子年輕人甚至中年人都走出大山到城鎮去打工掙錢,宅子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兒童所以人口少了很多,這也使得三個人走進苗寨好久也沒有發現人,剛才這個中年人實在是太著急了,否則會第一時間就熱情的把四個人拉回家好酒招待。
時間不長從街道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幾個人一看,剛才的中年人和一個背著藥箱的年輕人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年輕人很陽光、很英俊、穿著乾淨但臉上帶著匆忙的深色,鄭岩十分驚訝這裡居然有著這麼個村醫。中年人焦急中還不忘招呼四個人跟著走,鄭岩有些猶豫,覺得人家家裡有事還是不要去添麻煩了,誰知稍一猶豫就被中年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拖著就走了,嚮導笑了:「不去不行,苗族人好客是很有名的,家裡雖然有事也不會怠慢客人,咱們要不去他會惱的,這就是苗家人的待客之道。」猴子和小刀聞言趕緊跟上。
中年男人家不遠,從廣場走了兩三分鐘就到了,那是個臨街的門戶但並非苗族典型的吊腳樓,而是個普通的木房結構,不過因為這裡有個分叉路口而且有些落差,所以用石頭堆起了個檯子,走上七八級台階才到了他家門口,鄭岩在門前掃視一番,忽然轉頭看向小刀,小刀立刻在門口四周看起來,觀察了一圈又看向鄭岩示意自己也看到了,鄭岩輕微點了下頭就被拉進了門。
猴子眼賊,看出鄭岩和小刀可能是看到什麼東西了,但他四周看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只好一頭霧水的跟著進了門。屋子裡稍微有些暗,不過很快眼睛就適應過來,苗族的房子最常見是吊腳樓,一般分為三層,最下面一層是放雜物或者養牲畜的,中間一層住人,最上面一層是儲物間,而這家卻是單層結構,估計是因為寨子里可以住的地方比較擁擠,但房子仍嚴格遵循了苗族建築的規則,進門就是堂屋,左右各兩個房間,右側房間隔成兩個小間外間是有火塘的塘屋,裡間是主人的卧室,左側是小孩的卧室,猴子進去的時候醫生已經進左邊的屋子給小孩看病去了,主人並沒有進去,而是招呼幾個人趕緊坐下,他去倒水。
可能小孩子病情並不嚴重,所以年輕醫生很快就出來了:「就是感冒了,並不嚴重,我給他吃了退燒藥,到傍晚還不退燒或者體溫超過四十度就再來喊我,多給他喝水,隨時量體溫。」主人趕緊答應並拉著醫生不讓走,中午就在這裡吃飯,醫生說還有病人要上門打針,打完針他再回來然後急匆匆的就走了,看起來和主人很熟的樣子。主人這才放下心來專心招呼客人,主人叫寶翁里,但也有漢族名字,叫楊大勇,所以讓眾人稱呼他老楊就行了,他的漢語說的很好,十九歲起就在貴陽打工,家裡老人年紀大了,他去年就回來照顧老人和孩子,今年初老人過世,現在就他和孩子在,打算明年孩子該上學了就帶著一起去貴陽,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老宅子沒人看管很快就會破敗,這是他家傳承了幾百年的房子,他還打算老了回來養老呢。老楊沒用苗族油茶招待客人,他在貴陽住了很久,知道大多數漢族人一開始是喝不慣苗族油茶的所以用的普通茶葉,在起身進屋看了看兒子后似乎放心了,他讓幾個人在家等著他出去拿幾條魚回來,鄭岩剛想起身說別麻煩了,嚮導一把拉住了他:「我們苗人請客都是真心實意的,客人拒絕才不禮貌。」
鄭岩進門前早就按照苗娜紗說的把四周看了一遍,這家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小紅在猴子口袋裡絲毫沒有反應,此刻正抱著猴子扔進去的一個果子呼呼的睡大覺,粉色的鼻子不時還抽動一下,搞得猴子少女心泛濫,總想伸手去摸摸它。年輕醫生先回來了,他先進去看了看孩子才出來放下藥箱和幾個人聊起天來,得知老楊出去弄魚了,頓時眼睛放光露出了一個典型的老饕嘴臉:「老楊做的酸湯魚美味極了,估計今天中午還有土泥鰍和臘肉,跟你們沾光了。」
醫生姓趙,叫趙玉陽,漢族人,今年27歲,和猴子同歲略小几個月,GY市衛生學校出來的,家就是貴陽的還是個富二代,這可把猴子驚得差點掉了下巴。他從小叛逆,因為父母離婚後父親忙於做生意所以是爺爺帶大的,跟父親關係很不好,爺爺去世以後搬回家和父親住,結果爺倆都是暴脾氣一時勢同水火天天吵架,上大學時陪一個發小一起報考的GY市衛校,反正他當時也沒打算畢業以後找工作,他父親掙的錢夠他過一輩子了。趙玉陽在上衛校期間認識了一個女孩並相戀,可女孩大三那年得了病去世了,導致他性格大變,女孩沒得病前兩個人出來旅遊時來過這裡並很快喜歡上了,女孩說以後生活在這裡多好,於是畢業后他就打算來這裡當村醫了,他父親得知這個消息后以為這個獨子是故意和自己作對,所以瘋了似的找他來準備大吵一場並讓手下把他捆回家,但沒料想見面后兒子先是跟他道歉,說自己年少不懂事,不知道父親的辛苦只是以自我為中心實在是太自私了,所以誠摯地向父親道歉,然後說自己來當醫生並非胡鬧,山區的醫療條件差需要有人去做工作以提高這裡的醫療水平,而自己希望在這裡能找到自己的人生價值,並請父親放心,等他年級大了一定會回來伺候他,他父親聽兒子這麼說就同意了他的請求,畢竟這不再是那個叛逆的少年,他正在試圖成為一個男人,但父親還是和他做了個約定:漢族苗族兒媳他都不在乎,三十左右必須結婚,小趙也先答應了,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反正他在這裡和楊紫月生活的很開心,楊紫月是女孩的名字,他是抱著部分骨灰來的,就放在自己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