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祭台
就著月光,我們倆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索著,泛黃的草叢帶著秋天的露水一會就打濕了腳,剛靠近兔子不見的地方,驀地感覺頭頂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猛一抬頭,一片黑雲遮住了本來就黯淡的月亮,月光忽隱忽現,開始帶有了一絲詭異的感覺。
我心裡有點嘀咕,考慮是不是該回去喊人或者明早再說,忽然,李援朝隨著「啊」的一聲就在我面前消失了,我一驚,還沒等回過神來,也止不住腳的隨著腳下的泥土陷落下去。
等我們手忙腳亂爬起來,才發現陷下來的地方是一個洞,不是很深但也不算淺,大約三米多高,我們都掉到地面堆積而成的一個土堆上了。我爬起身,摸黑問了問李援朝有沒有受傷,得到沒事的答覆后,拿出火柴點著了隨手抓到的一叢乾枯的樹枝,又趕緊讓李援朝抓了一堆很早之前就落下來的枯草和樹枝點上,洞里亮堂起來,我倆往四周打量,這是個通道,有七八個平方大小,在一側的洞壁上方露出一個快要塌陷的不大的洞口,而從掉下來的洞口到我們站的地面大約不到三米,兩個人踩著肩膀能出去。
「老鄭,你看」,雖然都是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夥子,我們卻總是喜歡相互以老同志相稱,隨著李援朝的手指看去,洞壁是磚制的,上面還有人工的痕迹,隱隱約約露出一幅壁畫的邊緣,李援朝回頭看了看我,「是個古墓」?,他早就從聊天中知道我是考古世家出身。我湊過去看了看,不敢確定,不過好像年代夠久遠了,從露出部分畫面里都能看出是秦漢以前的風格,痕迹已經很淡了,好像是描述一個祭祀儀式,不知道祭祀的對象是什麼神靈,祭祀品裡面卻有人類的形象,這就很說明問題了,因為春秋戰國以後就基本不用人做祭祀品了,但是這麼久的壁畫又在能接觸新鮮空氣的地方絕不該完整保存下來的,更別說還能看清楚上面的內容。
李援朝興奮起來,「我回去拿工具,我們進去看看」?我猶豫起來,這麼晚了,萬一有什麼危險,這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可了不得,按照我的性子,好奇心上來了,龍潭虎穴也要進去闖闖,可自從那年夏夜遇到那件事情以後,我對黑夜總是懷有一種謹慎。
「別琢磨了,你扛我上去,我馬上就回來」
我又想了想,年輕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佔了上風,還有就是骨子裡那股好奇勁,來到村子里也大半年了,帶來的書每個人每本都看過兩遍以上,那種枯燥的生活迫使我們每天都要想辦法找點樂子來打發時光,所以我很快就下了決心,我比***壯一些,所以我蹲下讓他踩著我的肩膀再慢慢頂起來,他很順利的翻出去了,我留在這裡四處找了些掉下來的樹枝枯草,盡量保持著小火,畢竟可供燃燒的燃料不多,我可不想自己一個人黑暗中一直留在一個荒山的地下坑洞中。
李援朝回來的很快,後面還跟著一臉興奮的孫紅兵,由於是出來打獵,繩子、鏟子、火摺子甚至獵刀都齊全,李援朝背著個一個袋子,孫紅兵拎著一把短把鐵杴斜扛著一圈繩子都跳了下來。
「怎麼紅兵也來了?跟二娃叔說了?」
「沒,他們睡著呢,我們探探就回,萬一發現有兔子窩我們不就立功了」。
我覺得有點不妥,但是紅兵既然已經來了,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叮囑他們小心,不知道坑道有多長,所以要隨時留記號。
點著火把,我先把一根燃燒著的樹枝扔進洞的深處,樹枝沒有減弱的繼續燃燒,
這是進入地道一類地方的常識,如果火把滅了說明裡面空氣稀薄,就不能貿然進去了否則會出人命,其實我也看得出這裡的環境並不封閉,離地面這麼近估計早被兔子打了不知多少洞了,但謹慎一些總沒有壞處。
通道略微傾斜向下,雖然傾斜角度不大但還是能看得出來,「看來空氣沒問題,這裡兔子應該不少,你們這個坑道上面都被兔子打的千瘡百孔了,我在前面開路,援朝你跟在我后,紅兵在後面,都注意點觀察好前後情況」。
兩個人應了一聲根據我的安排排好隊列向前走去。
洞不是很深,目標所及大約有十多米處在火把的映射下能看到前面就是隱約的洞口,從前面傳來了一股地下通道特有的氣味,我以前在防空洞經常聞到。
剛走了幾步,後面的孫紅兵忽然站住了。
「老李,你剛才還叫誰來了」?
「沒啊,怎麼了」?
孫紅兵遲疑的說道:
「好像後面有人跟著啊」。
李援朝把手中的火把猛地扔向後方,照亮了大約七八米的距離,什麼都沒有,
「瞅你丫那揍性,神神叨叨的,革命小將敢於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走個夜路還疑神疑鬼」?
我們把火把留在那裡讓它自己燃燒一會,轉身繼續向前走,也就是有十六七米的樣子,就到了一扇石門前,我站住把火把往前伸了過去。
普普通通的石門,除了門框周邊有一些簡單的菱形花紋,沒有過多雕飾,也沒有門環,但是門開了一道縫。
我輕推了一下,能推動,回頭看了一下他倆,這倆人滿懷好奇地看著石門,我略一使勁,門開了,裡面的空氣不是很差,但是很黑,看不到裡面的空間範圍,離開火把兩米多的距離就是一片黑暗,那種黑就好像是化為一種無形的實質,緊緊地擠壓在火把的周圍。
李援朝點著了準備好的另一個火把,趙紅兵也把火把伸了進來,三團火焰的威力,終於逼退了黑暗的包裹,露出了我們周圍幾十平方的範圍。
這好像是一個四方的房間,不算很大,約有六七十個平方,在對面有一扇石門,很奇異的半掩著,像是有人進去或者出來沒有隨手關好門,如果有考古隊下來了,這個情況能讓所有人心裡一片哇涼——這裡已經被盜墓賊光顧過了。
房間除了中間有一個檯子,上面放了一個石匣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顯得整個屋子空空蕩蕩,房頂不高,也就兩米多不到三米的樣子,四周的牆上都畫滿了各種內容的壁畫。筆畫的色彩不多,但是保存的很好,這是我最困惑的地方,這些壁畫在目前條件下不該保存得這麼完好。孔子將顏色作過區分,共分四種:正、雜、美、惡,其中青色、紅色、黃色、白色、黑色屬於正色,是身份高貴的人才能使用的,這幅畫就是以紅、黑白色為主色調的,雖然顏色都已經暗淡併發生變化,但主色調還是很明顯。
我湊過去仔細看裡面的內容,畫面依然描述的是祭祀,主持祭祀的人服飾線條簡練,祭袍是白色的,裝飾以紅色條紋,據《禮記》記載,夏朝尚黑,周朝尚白,但是以我目前的水平也不敢判定這就是周朝的。就服飾風格來看明顯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因為大多數人物穿的都是深衣,就是上下不分的直筒式長袍,而秦漢以後雖然形制沒有太大變化,但是明顯的顯瘦了,不再是直上直下的看不到腰,所以這幅畫中的人物更有可能是春秋戰國的。
祭司的臉上戴著一個鬼面面具,這個面具線條很簡練,但是沒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張張開的大嘴,顯得很詭異。祭祀品依然是個人類,線條簡練但栩栩如生,就見他面帶恐懼但是嘴巴大張,角度之大看起來不像是在喊叫,更像是被什麼撐開了,他仰面朝天被上下的手鐐、腳鐐固定在祭台上,整個場景刻畫的活靈活現。
下一幅是祭品老老實實的躺在祭台上,驚恐地看著祭司,而後者雙手捧著一個黑色的石匣面對著祭品,石匣的蓋是開著的,從傾斜的縫隙內可以看到裡面隱隱有蟲豸的形象,似乎是要把裡面的東西倒在祭品口中。
再下面一副,參加祭祀的人都離開了,只有祭品躺在祭台上,面容木然,嘴巴已經閉合,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我走到了最後一幅,祭品站起來並離開了祭台,面容凄厲、猙獰,抬頭向天,詭異的笑。我下意識地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天花板中間畫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我很驚異,第一次聽說在天花板上畫著眼睛的,正要靠近仔細看看,卻傳來一陣石板與石板摩擦的聲音。
聲音來自中間祭台——李援朝正在打開祭台上的石匣,我向壁畫看去,祭品在祭台上躺著,旁邊站著的祭祀手裡捧著石匣,又轉頭看向李援朝前面的石台。
「別動」!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大聲的喊道,但是隨著「啪」的一聲,石匣的蓋子已經掉到地上,濺起一陣經年的塵土。
我一個箭步衝到了石匣前,和李援朝驚訝的看著裡面——裡面幾乎是空的,只有在底部橫七豎八的放著幾條早已乾枯的蟲子,它們都沒有足,有點像是夏天常見的青蟲,約有筷子般粗細,也就七八公分長短,已經乾癟的看不出樣貌,但是背部全都有一些花紋,仔細看去隱隱的像是一個鬼臉的樣子,可是什麼蟲子的屍體能歷經幾千年還能看清楚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