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進山
朱先生安靜地站在那裡,何小姐溫柔的看著他:「世兄,我就問一句話:你的心意還是沒有改變嗎?」「沒有改變,」回答的斷然,但她聽出了裡面的愧疚與痛楚,頓了一下他又說道:「也沒法改變。」何小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所以我希望小姐。。。」
「世兄,當年你領我出花園的時候我就暗暗發誓這輩子只能嫁給你,伯父明明已經提親了,我父母也同意了的,如果伯父不出事我們早就是夫妻了,所以我怎麼可能再嫁給別人?我怎麼會再嫁給別人?這世上的男子千千萬萬,玉娘心裡永遠只有領我出花園的那個男子,此生不渝。」她控制了一下情緒:「我會等你的,如果要等一輩子我也等,這輩子不嫁給你活著也並無多少樂趣可言,我與父母數次以死相抗,他們早已知道我的決心。」她伸手拉下一點自己的衣領,一個粉色的疤痕像朵小花落於潔白的脖頸上,朱先生狠狠地皺起了眉頭,痛苦使他筆直的腰身略有蜷縮,但終於沒有再說話,輕微的幾乎不可查覺的欠身他轉身走了回去,康老漢提著一籃雞蛋有些局促的站在那裡,朱先生眼角看到,沖老漢一笑伸手接了過來:「籃子我讓三子明天帶回去。」
「好的朱先生。」
朱先生轉過身來:「如此我便告辭了,」他伸手作了個揖,提著籃子與陸成轉身緩步離開。身後那如水的雙眸緊緊的盯著他,朱先生略顯單薄的背影肩膀處的一塊補丁似乎刺痛了她的雙眼,一道霧氣開始瀰漫,「小姐,您都等了他十多年了,這什麼時候是個頭?您不能等一輩子啊,」不忿的丫鬟在她耳邊悄聲說著,何小姐並沒有答話,在趙管事殷勤的帶領下向王府大門走去。
朱先生的家離王府不遠,簡單的茅草屋稍有些破敗,低矮的土牆已經有好幾處露出窟窿,朱先生也沒有找人修補,倒方便了鼠雀來來回回的穿梭。到家的時候子玉已經在門口等候了,他帶了一壇酒和兩個菜、一淺籃的餅子,朱先生太窮了,這倆人總找機會來他家吃飯順便多帶點今後幾天的飯食,現在天還熱不敢留太多,所以兩個人幾乎隔一天來一趟,朱先生並沒有說什麼感激的話,那種話說了傷人。
讀書人之間喝酒最好的佳肴是談書論道,而朱先生則讓兩個老饕每次都飽腹而歸,老天其實是不公平的,有的人窮極一生難窺大道的門徑,有的人年紀輕輕卻淵博如汪洋,朱先生就是後者,似乎這世上大多數知識都儲存在了他腦子裡,隨口說出來的都是珠璣,陸成雖然知識更加淵博,但也有很多並不擅長的領域,所以倆人拿盤子接這些珠玉就好了,接多接少看自己悟性。
陸成和子玉走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把他倆送出門朱先生沒有回屋,而是負手站在小小的院子里來回踱步,最終嘆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滿天的繁星,一時竟痴了。旁邊的院門悄然打開,三四個人摸黑走了進來,領頭的似乎很熟悉這裡,四周一掃,看到朱先生正站在院子里,快步近前拱手:「首領,人帶來了,」朱先生回過身來看了看眾人,隨即沖一個個子不高,穿著異族服飾的老人拱手而笑:「在下朱載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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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瘸子和楊百山最終又談了一次,談的時間不長但似乎達成了協議,反正大家心裡都有數:拿到東西之前是要合作的,
拿到東西之後是要搶的。
老酒頭說農曆十月初五左右那裡可以進去,現在還剛過中秋,但沫沫的資料說現在已經可以進了,這時間差的有點大,本來鄭岩是想來這裡先和西南分部的聯繫好了磨合一下多做些準備然後進山,但沫沫的計劃傳給老酒頭以後,他很快就回信說根據情報顯示應該是可以的,小心一點問題不大,畢竟狩靈現在的裝備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但是當年他只進去了一點並沒有深入所以深處的情況他不知道,但一定要做好充足準備。
出發的時間定在三天後,江綠竹準備一起出發和諾諾就在貴州背包旅行,鄭岩叮囑二人要注意安全,江綠竹嘲笑鄭岩土包子,認識鄭岩之前她就經常和諾諾背包旅行,還到過靠近雲南中越邊境的小鎮上生活一段時間,那裡和內地幾乎沒有啥區別,一樣的支付寶支付、一樣的綜合性超市,裡面啥商品都有甚至山東土特產也能買到,不用擔心,倆人又不去原始森林。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兩撥人分道揚鑣,大多數人分乘兩輛大巴,並隨同四輛運送裝備的皮卡出發了,他們沒有去QDN州的凱里市而是直接奔目的地而去。目的地在QDN與黔南的交界處,並沒有火車,走一段高速以後就是山間公路了,鄭岩和猴子對南方大山並不陌生,他們在邊境執行過多次任務,在山裡的戰鬥經驗並不少,只是這些除了三叔沒有人知道,小刀知道但並不會到處亂說。他們倆上了車就睡,小刀被一個師兄拉過去問話一路上聊得火熱,沫沫不好跑來跟鄭岩坐,而是在後面一輛車上和自己的人馬坐在一起,鄭岩把焦瘸子的話傳給三叔以後就沒有得到回信,但他想狩靈的人肯定會有所行動,他不感興趣也就不去問了,那些事有三叔操心他就做好眼前這件事就可以了。
跟猴子提前打過招呼這次去了什麼都不許拿,雖然可能不會拿到與中原墓葬一樣的陪葬品一類的文物,但鄭岩再三嚴肅地警告說什麼都不許拿,不能做損害到與兄弟民族關係的事,當年在部隊也是這樣做的,猴子答應的很認真,在底線問題上他一向很清醒。看著熟悉的山林,猴子有些陰鬱,在邊境叢林里因為戰友的傷亡猴子殺紅了眼,親手宰的已經投降的度販子可不止一兩個為此背了處分退役,鄭岩知道他在想啥但並沒有安慰他,閉上眼繼續睡了過去,猴子神經夠強大不需要他勸。
等鄭岩被搖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在山谷中天色稍暗了些,他背起背包就下了車,所有人都已經集合完畢,每個人根據自己的職責背負起各自需要的設備,前面是楊百山和焦瘸子打頭,焦瘸子的傷腿對於爬山沒有一絲影響甚至比常人還輕鬆,看來也並不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大少,鄭岩三個人被安排在了後面,他知道這其實是老酒頭的威名又起作用了,一眾人都希望小刀輕快一些而安排在最後是最輕鬆的。最終進山的是四十來個人,排成了長長的一溜,狩靈與焦瘸子的人馬混在一起並沒有涇渭分明的分成兩派,估計這是事先談過的,最前面是兩個本地的狩靈成員,一個侗族一個苗族,都沒有穿狩靈的黑色緊身服,而是穿著本地的民族服裝拎著砍刀在前面開路。
山裡不僅植物多其他的東西很多,不時有些小動物或鳥類被驚起,蛇蟲類也被扔到路邊好多條,狩靈的服裝都是特製的,散發出的氣味能夠使幾乎所有動物遠離尤其是爬蟲類,所以這一路上並不算多驚險,只是山路難走,他們並沒有順著山民們常年走出來的山路前行,而是根據經驗自己開闢了一條稍微好走的路,畢竟四十多個人帶著器械進山被任何山民看到都會報警的。
整整一下午的時間他們都在山裡跋涉,兩方挑的人都算是好手,雖然山路崎嶇陡峭但沒有體力不支或者掉隊的,就這樣爬了整一下午,到晚上六點左右趁著天光還亮,楊百山命令就在此地紮營。他們找了一個有緩坡的地方,各自開始清理場地支起帳篷,狩靈的帳篷是定製的,防潮防水甚至防火而且支起來很方便,一個人五分鐘就能支好,裡面可以寬鬆的睡三個人,睡袋是用真空包裝袋包好的就一個坐墊大小還很薄,所以不佔地方,焦瘸子的人是兩個人一個帳篷,猴子好奇的過去看了一眼,回來跟鄭岩說這幫人真踏馬有錢,比狩靈的還好。
野外生存對這些人來說是家常便飯,所以整個營地用了十幾分鐘就全支好了,外側的四角訂好樁子拉起了迷你電網,攜帶型夜間攝像監控系統也布好,一幫人開始做飯吃飯,參與這種行動的人都是做飯的好手,兩個電磁爐架了起來,猴子看著都呆了問小刀電可以這麼浪費的嘛?小刀輕鬆的說他們只是攜帶路上用的就行,到了目的地會有後勤保障部門的趕到,電力從來不是問題,這讓猴子放心不少。
吃了飯沫沫在焦瘸子緊皺的眉頭下跑到了鄭岩他們這邊,雖然不再拉著鄭岩的胳膊,但仍是把小刀不客氣的划拉到一邊,自己在鄭岩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拿過鄭岩剛烤好的香腸問道:「岩哥,我沒詳細的問我哥,狩靈在當地的人可靠嗎?」鄭岩看了看她手裡的香腸:「應該是可靠的,不過你想問的應該是那個草鬼婆吧?」
「岩哥還是你聰明,我就想知道她可不可靠,我們對蠱術是有研究的但是並沒有真正精通蠱術的人,我哥說你們找到了一個草鬼婆而且很厲害,我就想知道有多厲害、有多可靠。」
「其實我也不清楚,據說是狩靈一個成員的妻子,應該是可靠的。」
沫沫搖了搖頭:「應該、可能這一類的話我是不會放心的,所以還是需要更可靠的保證。」
「你有什麼計劃?」
「我們對蠱了解不多,但是也做了準備,電磁波驅蟲器應該能起到很大作用但實際效果書誰不清楚,因為很多種蠱並非小蟲子,甚至有微生物和動物甚至人,還有些是植物,所以還是需要水平高的草鬼婆否則很困難,所以我們也找了一個草鬼婆,水平怎樣不清楚,據說還是挺厲害的。」
「你們找的草鬼婆是那個留長發三十多歲的女的?」
「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不過我這裡三個女的,你怎麼知道是她?」
「她的相貌和膚色、走山路的方式、吃飯時的習慣、說話時遮遮掩掩的腔調,你不會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吧?」
「好吧,我只是讓她盡量遮掩一下,其實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我們找的草鬼婆水平怎麼樣我並不知道,據說很厲害,很多設備都帶足了,而且狩靈已經有穩定的人面擔生油脂供應,做好的第一批成品在楊百山那裡,我這裡有的是老酒頭帶來的,老酒頭加了一些別的料,效果更好。」說著鄭岩就遞過去一個玻璃瓶子,裡面有一些油脂狀的東西:「在四肢、腰背、後頸抹一點就行,不需要塗太多,塗一次只要不洗掉就管用十天左右。」
沫沫接過來玻璃瓶就笑了:「謝謝岩哥,對了,青青真的是個好女孩,很配你。」
都用小名稱呼江綠竹了,鄭岩搖了搖頭。
「不過我的心意沒有改變,好男人不容易遇到,遇到了就是親姐妹都不會顧及情面,所以我還是要努力把你搶過來。」
不等鄭岩說話她轉身就走了,留下猴子和小刀賊兮兮的笑,氣的鄭岩呼了小刀後背一巴掌:「不學好,你現在連賊笑都跟你猴哥一模一樣了。」
夜深了,除了四個守夜人剩下的都進了帳篷,小刀躺下不到一分鐘就睡著了,猴子低聲和鄭岩說著話:「焦瘸子的人有三個不對勁,那個女的你應該看出來了,」
「嗯,她是個草鬼婆,專門請來對付這趟差事的。」
猴子給鄭岩和自己點著了顆煙,帳篷門開著但拉著紗網門,如果有人路過就可以看到他倆坐在那裡吸著煙看著門外的森林聊天。
「另一個是那個叫陳志勇的大高個,看起來憨憨的,沒人注意就眼睛四處亂轉,一直盯著我們的裝備看,走一會就趕上沫沫悄悄的說幾句再回來,估計是沫沫的暗探一類的。」
「還有一個就有意思了,從褲子口袋裡往下扔東西,順著褲腿每隔一百米左右就扔一些,我撿起來一點,你看看是什麼。」
鄭岩接過來,幾個黃色的顆粒狀物放在密封塑料袋裡面,他不用問就知道猴子肯定不會用手去觸碰,這種情況下此類物質更要敏感、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