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苟延殘喘
林道玄聽得此話，無疑是一柄重鎚，擊在林道玄的心頭，令林道玄心頭一顫。
彷彿明白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詢問道
「爺爺，你是說老祖宗他？」
林雲霄苦笑，
「道玄，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對於我等家族修士來說，既然享受了家族的庇護和福利，為了家族的延續，就要在家族需要時付出一些東西，甚至是生命。」
「可是奪舍不是修仙界的禁忌嗎？若是老祖宗被元辰道宗發現，會讓我們林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啊。」
林雲霄搖搖頭，自言自語，不知道是對面前的林道玄說，還是對自己說。
「是啊，奪舍是修仙界的禁忌，散修都知道的事情，我們又怎麼不知道。但，你可有想過如果沒有老祖宗在世，我們林家又會陷入何等境地？」
「早在八百年前，老祖宗就該壽終正寢了，八百年前，他賣掉了一代老祖的遺澤，和魔靈門換了魔門秘法，讓他靠著奪舍後輩苟延殘喘了八百年。」
「八百年的光陰，他已經瘋了，他早已經不是為家族了，他是為了他自己，他怕死，他忍受不了死亡的痛苦，他忍受不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慢慢走向消亡的結局。」
「他以為我們不知道，他竟然以為我們不知道。其實我們早都知道，但那又如何，我們需要他，沒有他的庇護，我們林家又將何去何從，這只是一場互利的交易罷了。」
「八百年，如此漫長的八百年，這早已是一筆爛賬了，就把他當成習俗傳下去吧。」
林雲霄越說越激動，片刻后，長嘆一聲，取出一個儲物袋遞給林道玄，嚴肅的說道。
「家族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延續了八百年，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即便知道了又如何。」
「所以，走吧，道玄，離開這裡，之前讓你修鍊的斂息術，可以隱藏你的修為，這裡面的青天狐面，可以讓你改頭換面。」
「原本這次奪舍內定的是你六姐，但既然你引起了老祖的注意，他們恐怕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了，這都是命啊，道玄，趁著族長和老祖還沒有下定決心，走吧，離開林家。」
他拍了拍和他並肩高的林道玄，眼眶微紅，笑呵呵，欣慰的說道。
「也許家族他們是對的，他們為了家族的延續，可以犧牲任何人，但是我不認同，對我來說他就是錯的，一個繁榮的家族從不是依靠一個苟延殘喘的老傢伙，而是應該靠我的孫兒，我的孫兒，二十二歲的鍊氣後期，別說是假丹，就是結丹也大有可能，為什麼要把道途斷送在一個老傢伙身上。」
「道玄，你和我不一樣，我已經老了，我生在家族，長在家族，是家族成就了我，是它教我修鍊，教我制符，助我築基，讓我當一脈之主，讓我成為三階制符師。所以我願意拿我的命去為家族奮鬥，所以我需要用我的一輩子去還家族的債，所以就算我不認同，我也不能反抗他。」
「你還年輕，你的道途才剛剛開始。」
「你這一生，你甘心就這樣生活在這個小小的林家嗎？一輩子看著巴掌大的雲秋山嗎？修鍊二十餘載為一個老傢伙做嫁衣嗎？」
林雲霄看著眼前長身而立的孫子，自己的孫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過恬靜，亦或者是他保護的太好了，與世無爭，隨遇而安，這樣的性子適合修行，卻又不適合修行
他強忍著，嚴肅的對林道玄說道。
「道玄，我老了，這條路已經走到頭了，你替我走下去吧，替我去看看東海郡之外的世界吧，去看看那皚皚雪山，去看看那狂卷海嘯，去聽聽那鳳凰鳴唱，去看看那巨鯤遮天，最重要的是，去替我看看那築基之上的風景……」
林道玄沉默不語，他不明白此時林雲霄的心情，也不明白林永鈺的瘋狂，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鍊氣修士。
曾幾何時，他最大的理想就是築基，成為築基修士，如果能依靠溪流谷，突破結丹也還不錯，就這樣過完自己的一生。
上一世因為絕症離世，這一世平淡的生活是他夢寐以求的，他喜歡這種修鍊的感覺，這種平淡的生活。
抬頭看向林雲霄，他強忍著嚴肅的表情，眼眶已經微紅，平常老人引以為傲的鬍鬚也因為林道玄的事顯得有些雜亂，沒有時間打理。
神情憔悴的他，此時不像是一個築基修士，他現在只是一個想保住孫兒小命的一個普通人。
林道玄忽然明白了很多，上一世是絕症，這一世是老祖宗，是元辰道宗，是他頭上無形的老天爺。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自由的活著，不是的，這絕症，元辰道宗，老祖宗，老天爺都在無形之中影響著他，掌握著他的人生。
接過林雲霄的儲物袋，看著林雲霄發紅的眼眶，林道玄莫名的眼睛一紅。
跪下，磕頭，連續三個。
面對眼前的老人，林道玄什麼話也沒說，或許到了這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轉身，離去。
走出洞府，青天狐面運轉，已變成了他七哥林道富，漸行漸遠，此去，可能便是永別。
這時大雪又一次的下了起來，鵝毛般的雪花飄然落下，林雲霄看著天空中的落雪，望著遠去的林道玄，長嘆一聲，喃喃說道：
「道玄，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吃人的家族吧，去當個散修也好，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大雪落下，萬里冰封，天地一片銀裝素裹，只見蒼茫大地之上，只有一行腳印，孤獨的，向著遠方伸延。
它是那麼的孤獨，卻又是那麼的堅定，步步向前，毫不猶豫，在這雪白的大地上，留下自己的印記！
林道玄，這一次沒有御使飛劍，而是施展輕身術，闊步前行。
天地蒼茫，大雪飄飄，四野絕跡，萬徑人蹤滅，千山鳥飛絕，只有林道玄自己，在這蒼茫的大地上。
寒風呼嘯，北風在他耳邊劃過，他隨意一步，看著輕飄飄，在輕身術的加持下，看著行走不快，但是速度如電，轉眼十里百里之路，盡在腳下。
林雲霄的話語在他腦海中迴響，他彷彿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而活。
重生二十二年，他在這種安逸的生活里活了二十二年，隨波逐流，隨遇而安。
或許他可以換一種活法，去試試林雲霄所說的那種人生。
想起林雲霄說那些話的神情，他彷彿不再是那個毫耄老者，而是一個和林道玄一樣朝氣蓬勃的少年。
或許那是林雲霄年輕時未竟的願望，他也想去看看那東海郡之外的世界。
去看看他所說的，那皚皚雪山，那狂卷海嘯，那鳳凰鳴唱，那巨鯤遮天。
或許，林雲霄更想的是，去看那築基之上的風景，去自由自在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