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橫生枝節（三）

孫思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病床上，他睜開朦朧的雙眼，隱隱地看到俞運龍正在和一位年輕的女護士說著話。

「他現在什麼狀況？」

「現在已經慢慢恢復了，剛才醫生對他進行了檢查，他暈倒的原因一是因為最近疲勞過度，二是因為極度的緊張所致。」

「那他......？」

「俞教授，您放心，孫先生這種情況，只要稍作休息就好了，我們已經給他進行了體能恢復治療了。」護士看了下時間，接著說：「應該馬上就能醒了。」

說完俞運龍和護士都向著病床方向投來了目光，孫思傑立刻閉起了自己微張的眼睛。

俞運龍看了一眼后，就轉頭對護士說：「我在這裡坐會兒沒事吧？」

「沒事，沒事，俞教授，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麼事您可以再叫我。」說完，護士向俞運龍點頭示意了一下，就退出了病房。

俞運龍目送著護士走出了病房，然後走到病床前，坐在了床邊的看護椅上。他的眼睛看向窗外沉思了良久，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

「昨晚我睡得特別香，可以說是自小組成立以來，我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因為就在昨晚最後一次系統檢測之後，疫苗的第一階段免疫應答率實現了100%，這個數字離我在會議上要求的目標只相隔了6天的系統時間，也就是現實時間僅僅只有36個小時。」

俞運龍臉上顯出片刻的喜悅，看得出哪怕是現在，他都為那時獲得的成績而由衷的開心。

「那個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沒有你，不可能獲得現在的成績，那將是何等重大的突破，也將會給整個人類帶來何等的福利。我慶幸自己當時能將你招入自己的團隊，慶幸自己一直沒有看錯你，這不但是我們團隊的光榮，也是我們國家的光榮。」

俞運龍深深的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凌晨當我被告知系統出現問題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孫思傑可以解決，他既然能創造這樣的系統，就一定能應對任何出現的問題。我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質疑，即使當我看到那些讓人窒息的數據時，我依然沒有動搖過對你的信心。

我也不是鋼鐵打造的人，我也有懦弱的時候，除了對你百分百的信任之外，我想不出任何的辦法......我沒有辦法去釋放我的壓力，我更沒有理由去迴避責任......」

俞運龍緊握著自己的雙手，他的雙眼中彷彿滾動著淚光，他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說道：「實驗的第一階段眼看馬上就要成功了，出現這樣的問題，讓之前的所有努力都被扣上了質疑，實驗的邏輯到底合理嗎？實驗的數據到底可靠嗎？實驗的結果到底可信嗎？

說實話，連我自己都很難說服自己，這畢竟關係到整個人類的命運，任何一點差錯，都會讓人類的命運徹底的斷送。」

俞運龍有些哽咽，聽得出來他也在崩潰的邊緣。

「就在剛才，我接到了聯合國秘書長的電話，要求我們暫時暫停現在的實驗，同時要求儘快找出問題的原因，給所有人一個交代，電話的最後還對我說了四個字『不要放棄』。」

俞運龍說完這句話，眼神從窗外又拉了回來，看向了睡在病床上的孫思傑，看到了孫思傑眼角還未乾的淚水。他緩緩的站起身，輕輕地將椅子放到原來的位置，對著孫思傑說：「你好好休息。」

轉身向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俞運龍彷彿想起了什麼，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曾是你爺爺孫翰的學生，他對我們說過一句話，我相信你爺爺一定也對你說過『不要用一生去背負你的自負！』」說完俞運龍打開門，走了出去。

孫思傑的雙手緊緊地抓著床單，懊悔、自責，甚至是鄙夷自己的懦弱。腦海中一直回想著爺爺說的那句話，沒錯是自己太自負了，任何出現在系統中的問題，當關係到全人類命運時，即使問題再小都不是小事，自己居然天真地認為僅憑一個人的能力能夠解決，即使在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沒有再繼續追查下去，就這樣聽之任之，自己憑什麼擔任疫苗研製組的特別負責人！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也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自己身負的重擔，他看著頭頂病房內的天花板，他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系統內的「自己」，那同樣無助和茫然的神情。

孫思傑慢慢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腦子裡一片空白，接下來該怎麼做？這次的事件和之前樹葉掉落是不是有關聯？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的頭緒。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系統內植入的跟蹤程序，想到這裡他立刻站起身，來不及換下病服就走了出去。

病房就在因賽智能大廈內，這是為員工提供的特殊福利，並且配備了專業的醫生和醫療設備。從醫療室到孫思傑的辦公室，孫思傑差不多花了15分鐘，雖然只有短短的15分鐘，但對孫思傑來說就像是走在「黃泉」路上，他低著頭默默接受著周圍人投來的異樣目光。

「這......不是孫思傑嗎？」

「他怎麼穿著病服？」

「聽說他之前在會議上暈倒了！」

「哎呦，本來看上去還有模有樣的，沒想到就是個慫包。」

「誰說不是呢！還不是被俞運龍抬上去的，還什麼特別負責人呢！」

「我早就覺得這人不行，太年輕了！」

「你也這樣覺得吧，小人得志！」

......

孫思傑默默接受著背後的低聲竊語，這些聲音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

孫思傑一跨進辦公室，就立刻關上了門，腿一軟又癱坐在了地上，大口的深呼吸著。他硬撐著再次直起了身體，只感覺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婆娑著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的代碼，手慢慢地開始顫抖起來，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追蹤代碼自昨晚第一個意外發生前，就開始自動運行了，並且很快就在系統中成功發現了企圖入侵的代碼。

由於系統的底層代碼孫思傑始終沒有對外公布，導致入侵代碼也始終無法突破，也未能真正意義上的實施破壞。

但是很快當追蹤代碼捕獲到入侵代碼時，令孫思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入侵代碼居然吞噬了追蹤代碼，並借著追蹤代碼的外衣，輕而易舉成功進入了系統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