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舊日者的企圖
一種莫名的心悸緊緊攥住年輕警察,雙眼緊盯著微微敞開的急救室大門,手術台上的無影燈仍然亮著,卻只能照亮周邊半米的位置。
周遭的黑暗彷彿有生命一般不斷蠕動。年輕警察第一次覺得可以把「蠕動」這個單詞用在形容無生命存在形式的東西上。
藉助著聊勝於無的光亮。年輕警察眯著眼睛,隱約感覺好像手術台上有什麼東西,一團黑色、無規則、混亂且不斷蠕動的詭譎形體。
在年輕警察觀察這個形體時,一隻黑色膠裝、帶有觸手,或者說是觸手上長了人的手指的某種生物。
毫不猶豫,年輕警察拔出92式手槍,推開保險、擼動槍栓、瞄準射擊一氣呵成,新式雙排單進彈夾內十五顆子彈在在五秒內清空,耀眼的火光劃破扭曲的黑暗,9毫米口徑子彈抵近射擊足矣擊碎任何血肉形體。
年輕警察槍法向來不錯,大部分著彈點都在血肉觸手上,頓時血肉橫飛,詭譎形體吃痛縮回門內,帶起碰撞響動。
年輕警察扭頭就跑,轉而奔向走廊的大門,在奔跑的同時觀察四周:
本應潔白如雪的牆壁卻千瘡百孔,牆體龜裂,牆皮片片脫落,塑料座椅上布滿灰塵,取葯處的大門坑坑窪窪,掛在門前的塑料窗帘也支離破碎。牆角還有不知名黃黑色粘液狀的令人發嘔的膠裝物質粘附在破碎形骸之上。
目光所及之處皆污穢不堪,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斷提醒年輕警察:這個空間已經不是他認為所在的空間。
換上彈夾,一腳踹開大門,扭開強光手電筒照向屋內,隨即所看到的一幕令他感到窒息—不是平日里所應該看到的走廊樓梯,而是他本應逃離的急救室場景。
混沌的一切令警察感到一陣頭痛,強烈的酥麻感在警察的腦中不斷刺激著他。
年輕警察轉過身去倔強的試圖逃離這個地方,卻發現本應該是鐵門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堵結實的牆壁,不可置信的用手去觸摸。而反饋的觸感卻證明這確確實實是真實存在的—至少在這個空間里。
既然已無退路。警察只好詳細觀察急救室:裡面的醫生和護士已全然無蹤,只剩下手術台還亮著燈。借著無影燈的亮光所開闢出的半米左右的光亮環境可以看到手術台上躺著的人正是那名中年男人。
而恐怖之處就在於。那名男子的胸腔已然完全打開,血肉之內空空如也,心臟、肺已然消失不見。帶出的腸子和肝一類的血肉模糊扭曲的散落在地上。
粘稠的血液漫過年輕警察的皮鞋。他所接受的訓練足以在這種令人作嘔的環境下仔細的觀察周遭的細節。
強忍著腹部的蠕動,年輕警察和屍體保持著距離,遠遠的眺望向他的胸腔。最令人感到異常之處則在於本應如紋身般刻在男子胸口的扭曲文字已然消失不見,就像是某種形體從他的胸腔中鑽了出來,無影燈下的影子在不斷的扭動著。
這裡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摧毀著年輕警察的意識,挑戰他所構築成型的價值觀。在短暫打量與思索后,年輕警察快步繞開中央的手術台,沿著微弱光亮向另一側鐵門所顯現的位置走去。
推開大門仍然是急救室,一間和他身後一模一樣的急救室,包括手術台上的中年男人屍體。一陣不可名狀的恐懼緊緊攥住警察的心。似乎他所處的位置,一切空間與時間都不再富有規律。在這裡,空間與時間就像任人把玩改造的一件玩具。
唯一的區別在於手術台上屍體。
無影燈下並未顯現出影子。扭曲之影的消失。給他帶來了莫名的恐慌感。
繼續向前推進,拉開殘破的的大門。第三間急救室映入他的眼帘。而這次,他直視了一些不可名狀、血肉暴力卻又富有規律美感的詭譎形體—開在血肉上的一朵黑色膠裝花朵。下面的根須是黑色的蠕動觸手。根根扎入中年男人的屍體中,不斷吸取養分。
在他直視觀察花朵的同時,花朵竟也扭過頭來——哪裡是什麼花朵?分明是由一張張人類手掌構成花瓣,蠢動的黑色觸手構成根莖,而花朵正中央是一隻墨綠色的巨大眼球,眼球緩緩轉動面向年輕警察。
「他媽的這是什麼狗屁東西?」這極具衝擊力場景令他不再冷靜,在抬起槍口射擊前,怪誕的精神衝擊湧上大腦,周遭的環境再次轉變。
黑紅的血絲伴隨蠕動觸手蔓延在牆壁之上,一張張熟悉卻叫不出名字的人臉從牆壁里向外浮現,慘叫和哀嚎聲不絕於耳。
劇痛使他保持清醒,在強光手電筒照到的角落,影子從物體身下分離,黏稠的聚集在黑色觸鬚周圍,腐敗的血腥味開始彌散,透過凝視他的墨綠色眼睛,一條未知的連接通道將他與不知名,不可名狀的未知存在鏈接起來。
在足矣撕裂頭顱的疼痛過後,年輕警察看到畢生難忘的場景:巨大的、凝膠狀的蒼白色橢圓形生物,體表覆蓋著無數扭曲變化的眼睛,整個身體由無數條骨瘦如柴的腿支撐著,很難相信如此詭譎的生物身上竟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直視祂,彷彿直視著包含著宇宙妙真理,直視真理聽起來很抽象,但這卻發生在年輕警察的身上,一股裹挾著令無數學者為之瘋狂的知識和力量隨著成百上千隻墨綠色眼睛的視線湧入他的腦中,如同泄洪一般衝垮了年輕警察的薄弱精神防線,雙眼開始流出鮮血。
「弱小的人類啊,你是否願意接受來自偉大舊日者的使命?」
耳畔傳來的聲音似乎帶有某種奇妙作用,在亘古的悠遠之聲安撫下,年輕警察眼神變得獃滯。
祂將血肉膠裝口器帶著囊帶物質懸停在警察面前。這似乎是儀式的需求,哪怕強大無比的偉大神明也需要雙方共同締造契約。
「我…我…」在警察處於迷惘徘徊之際,不可名狀的存在似乎放鬆了對蟲子的警惕,一絲難得的清明閃過他的腦海。
一股源自內心深處對生存的渴望提醒著年輕警察自己所處的危機環境。
「不能聽,不能看,不能提。」用儘力氣捂住耳朵,卻仍然能聽到蠱惑的聲音。閉上眼睛,卻仍然能看到烙刻在靈魂深處的偉大存在。
這樣的舉動似乎激怒的不知名的詭譎存在,巨大的口器深深刺入警察的口中,精神上的壓力似乎要摧毀他。
年輕警察不知道答應未知存在會有什麼後果,想來不會太好。生存的渴望成為了他迷惘之中唯一的動力,抓起手術台上銹跡斑斑的手術刀,用力割過自己的雙眼。
詭譎的存在的視線終於消失不見,年輕警察在劇痛下發出野獸般的哀嚎。手顫抖著握緊刀,又刺破自己右耳的耳膜。
古老的存在的影響再次減弱,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誤,祂極盡所能蠱惑著年輕警察,氣急敗壞的祂聲音不再祥和。
「你竟敢拒絕偉大舊日者的要求!我終將降臨於…」話音未落,年輕警察又用手術刀刺破了左耳耳膜,四周的一切變得徹底寂靜下來。
在短暫的拉扯和漫長的痛苦中,年輕警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嘴角卻怪異的上翹:「世界的本質是混沌的,平靜與活躍、混亂與秩序、穩定與失衡,都只是無盡混沌中的一種可能性。人類的文明就是沙盤上的城堡,終將在海浪的拍擊下支離破碎…」
帶有詛咒的至高知識徹底摧垮了年輕警察的大腦和身體。在慘叫一陣后停止了呼吸,半跪在地上失去生命特徵。
周遭發生在醫院的一切邪惡混亂事情都與這具慘不忍睹的屍體無關,鮮血順著雙眼和耳朵不斷流下,在身下聚集成骯髒的血泊。
在血泊之上,被未知存在塞入口中的囊狀物質開始蠕動,如同破繭而出怪誕生命體順著食道流入警察的胃。
在漫長的黑暗與寂靜中,響起心跳般的聲音。
「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