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重新啟程
在茅屋收拾一番后,長順便騎上萬風的駿馬,啟程向大漠的靈蘇城出發。
石棺應該已經在鬼無常的手中了,不知道萬風鏢局那邊有沒有了解到這件事情。但不管如何,現在還是得儘快找到密探,去報告詳細情況。
而且,自己也很迫切地想知道趙公勝他們有沒有在那天的戰鬥中脫險,和這大半個月里,鏢局和鬼無常他們之間還有沒有衝突。
本來的計劃是要帶著石棺去十里鎮的,但如今去那裡也毫無意義了。
況且以現在她的這個身體狀況,也不支持她再為這件事操心。她只想在報告完事情經過之後,迅速返回靈蘇城,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
長順回頭望去,三人兩馬一直跟著她走了下山。
「你們三個,就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嗎?」長順側眼對著那三個一直跟在後面的人說道。
「我們都是要去靈蘇城,路就一條,怎麼不能走了?」天寶正容亢色地回答到。
「我說過你們可以到任何一間萬風鏢局取錢,哪怕只是中轉點也可以,沒有必要去靈蘇城。」長順解釋說道。
「無妨,早就想見識一下靈蘇城了。」天寶不依不饒地說道。
「那你們自己去不了嗎?」長順有點不滿,似乎不太想和眾人同行。
「不認識路啊,而且鬼知道到時候去到萬風鏢局是不是真的有錢拿?」天寶一臉嚴肅地說道,「保險起見還是跟著你一起去取錢穩妥一點。」
「就是就是,我們這些生意人,那點貨錢可是命根,還是快快取錢穩妥,以免夜長夢多。」劉有福跟著附和說道。
對於劉有福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選擇的。紫羽香的貨需要重新購買,日子雖然耽誤了,但是貨總還是要送的,遲到總比沒到好。香洲鎮太遠回不去了,必須要到附近有大集市的城鎮補貨。靈蘇城是個大貿易城市,有數量充足的紫羽香,雖然價格不菲。但現在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跟著他們,還能跟著誰?
他可不像那兩個人一樣,武功蓋世,出門沒帶保鏢,他深知自己活不到下一章。到了靈蘇城,離玉門關也就不遠了,也不會耽擱太久。
至於天寶和朝魯,他們的想法當然和劉有福的完全不一樣。長順是個什麼人,這幾天的相處也算是領教到了,不但疾惡如仇,嘴巴還相當的欠。現在這丫頭沒了功夫,這倔犟的性格可是非常要命。要是讓她形單影隻前往靈蘇城,估計半路被人打死的概率非常高。
在出門之前,這件事是徐老婆子千叮萬囑的,必須要安全把她送到靈蘇城。
況且他們身為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的塞外大鏢客,怎麼可以讓自己的大金主出事?
長順當然揣測不了他們幾個人的心思,但他們既然說到如此份上,也沒什麼好拒絕的了。
「你們要做一條跟屁蟲,就隨便你們。」長順一臉不屑地說道。
走了許久,一行人都有些人困馬乏。終於來到了一個可以歇息的小鎮。
小鎮名叫皮丘鎮,地處比較偏僻,很少有什麼商隊旅客會在這裡經過,小鎮本來也是人煙稀少。這裡已經差不多到了西域的邊境了。
此時的天空,已是完全暗了下來。
皮丘鎮有且只有一個客棧,說是客棧,也就是一個大點的單層民房改成,大廳擺著幾個茶桌,只有三個房間作為客房使用。畢竟經過小鎮的客人不多,他們到的時候,房間都還是空著的。
三個房間都不大,劉有福和朝魯都非常不滿。
「憑什麼我們兩個體型大的要住在一個房間!你們兩個就一人一間。」劉有福指著天寶大聲喝道。
天寶拇指指了指背後,「要是你能說服她和我睡同一個房間,我倒是不介意把房間讓給你。」
背後傳來一道兇狠的目光,把劉有福驚出一身冷汗。
客棧的房間之中,一盞微弱的油燈正在艱難地印出女子的輪廓,長順在燈光中閉眼靜坐,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整個小鎮已寂靜無比,一隻夜不歸寢的小鳥發出幾聲雜亂的音符。
聽到鳥聲,長順睜開了眼睛,一個黑衣人在房間內出現。
「終於能聯絡上你了,沒想到是在這種地方,你這大半個月可是把萬風鏢局的密探群都給炸開了窩。」黑暗之中,黑衣人向著長順說道。
「我也沒想到,這個偏僻的地方還能聯繫上你們。」長順本來也只想發著暗號試試,也沒有把握會招來密探。
「萬風密探無處不在,何況現在西域處於非常時期,大部分密探都調動了過來。」黑衣人解釋說道,「你這大半個月都去哪裡了?」
長順想了想,簡述了自己在逃出宅院后被鬼無常追上,並失去鏢物的細節,脫險后與救她的三人一起,藏到了一個地方療傷,因為傷得太重,所以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並未提及徐老婆子的事。
「趙公勝他們的情況怎麼樣?」長順問道。
「除了你之外,鏢隊生還的人就只有趙公勝,他半個月前已經到達十里鋪並和凌天笑會合了。」
長順心裡長舒了一口氣,這個結果雖不是最好,但是已是非常萬幸的結局了。
黑衣人沉默一會,問道,「另外,總局想要問問你有沒有了解到救你那兩個年輕鏢客是什麼人?」
長順露出驚訝的眼神,隨即搖了搖頭,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密探向她去打聽其它人的消息,看來這兩個人的來歷非常神秘。長順對那兩個人的了解,也僅僅是那兩個一聽就知道是虛假的名字。
「鏢局要如何處理這次被劫鏢的事?」長順找不到答案,轉移了話題問道。
「此事已交由蕭長風全權負責,其他人不可以私下行動。」
蕭長風。
長順心裡暗念這個名字,對於蕭長風,常年在塞外行事的長順並不太了解,只是聽聞這人的刀非常快,雖是大鏢頭之一,但並不喜歡管事。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問了一句,「你的傷勢現在怎麼樣?」
這個問題似乎觸動了長順的內心痛處。
是啊?她的傷勢現在怎麼樣?
這個問題長順始終是繞不過去,總有要面對的時候。但是要怎麼說,說自己已經是廢人一個嗎?她說不出口。
黑衣人看著長順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感覺到現在並不是深究這個問題的時機。
「我會報告長安,你今次受傷嚴重,需要休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黑衣人語氣平淡地說著,「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就先行告退了。」
長順點了點頭,黑衣人從黑暗中消失了,長順看著黑衣人消失的地方,輕輕說了一句。
「謝謝。」
她突然感覺很失落與迷茫,不能再行武道,她的人生將回到原點,回到那個她以為可以永遠擺脫的人生。
一切都要重頭再來,再一次去尋找生命的意義么?但是她能做得到嗎?她只是一個武夫,除了舞刀弄槍,她一無事處,她不知道自己以後要何去何從。如果當時在宅院里就這樣死去,對於她來說,會不會是更好的結果?
但無論如何,她都想先回到家族,交待完最後的事情。
一道鬼鬼祟祟的氣息從屋頂上傳來,雖然體內有道鬼煞之氣,但長順的感知力並沒有因此而減弱。
屋頂之上,一塊瓦片被悄悄地取了下來,似乎有張臉貼在了缺口上面,黑漆漆的,看不清臉的輪廓,但是長順可以感覺得到是哪一個人。
長順兩指輕輕扭動油燈側面的鐵轉輪,整個屋子都明亮了起來,照得天寶趴在屋頂上的那張尷尬的臉,格外彆扭。
「我有一壺好酒,在這個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夜裡,與其在這裡自己發獃,還如上來與我共飲一杯?」屋頂上的天寶找了個理由連忙說道,看來這女人的感知力一點問題都沒有。
長順目露凶光,看著那張滑稽的臉,這個人的臉皮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厚。
「這就是你大半夜的爬上屋頂,偷窺我的理由嗎?」長順冷冷地說道。
登徒浪子這頂帽子被扣得死死,雖然的確有那麼一小剎那,天寶是期待自己看到的是一個正在更衣的長順。
「你的被害妄想症不輕呢,本公子可是見過很多比你漂亮的女人,還能有偷窺你的心思?只是看到剛才有個鬼鬼祟祟的人來這裡,怕是有什麼採花大盜要把你劫走了,過來看看你而已。」天寶表情輕挑地說道。
長順看著天寶,眼神閃過一絲兇狠,「你放心,要是真有個鬼鬼祟祟的採花大盜來我這裡,我鐵定把他閹了喂狗。」
天寶感覺下體傳來一陣哆嗦的感覺,打了個冷顫。怎麼她的眼神感覺不像是開玩笑呢,我還沒**呢,可得保護好自己。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啊。
「算了算了,你不喝,我就自己喝。」天寶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酒壺,拔開壺蓋,一股濃濃的酒香從瓶口傳了出來,天寶聞了一聞,十分陶醉,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長順跳出窗外,腳尖輕點地面,一躍而起,單手捉住屋檐邊上,一個翻身便上了屋頂。身體內傳來一絲不愉快的感覺,似乎是來自那道力量的警告。
哼!我就上個屋頂,你還想怎麼樣?長順心裡想道,臉上非常的不爽。
天寶看著到這個不爽的臉色,感到不寒而慄,慌忙雙手捂襠。長順看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只是拿過他放在身邊的酒壺,對著嘴豪氣地喝了起來,溢出的酒不斷從嘴角流下,打濕了胸衣。
「爽!」
長順把酒壺還給天寶,天寶搖了搖酒壺,竟然是空空如也。
天寶心在滴血。
我的三葉清花酒!就這麼沒了?
三葉清花可是天下奇珍,無人知其來歷。三葉的花瓣,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心情,能看到不一樣的顏色,似有靈性一般,妙不可言,令人驚嘆。
相傳東唐文帝在位時,患有偏頭疼,尋訪百醫卻束手無策。
恰時一位神秘高人拜訪東唐,並贈予東唐文帝一朵三葉清花,文帝每日聞其清香,頭疼竟自行痊癒,簡直神乎其神。
花落之後,文帝將根莖和所泡之汁液交予長安酒坊,精釀成酒,香泥封窯,塵封百年出土,酒之清香,令人神往。
後來這壺酒成了他娘的嫁妝,他娘都沒捨得喝過一口,就被天寶從家中偷偷摸了出來,連自己都是久久抿一口。朝魯甚至跪在地上抱著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了他好幾次,他都沒給過一滴。如今卻被這女人一口喝光,實在是悲從中來。
長順感覺此刻體內那道鬼煞之氣竟然興奮起來,在她身體上竄下跳,但未傷及長順分毫,反而令她舒適無比。
原來這玩意也喜歡喝酒的嗎?長順心裡想道。
長順依偎著天寶坐了下來,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下口,只是獃獃地望著滿天繁星的夜空。
長順是個孤兒,自小失去雙親,流落街頭。卻不接受施捨,六歲的她便在大草原上靠打獵生存了下來。
上得山多終遇虎,長順一次誤入狼群埋伏,幸得路過大氏族所救,族長欣賞其膽識,認其作義女。即使如此,在家族之中,長順也只以下人自居。以一身本領為家族辦事,從不取多餘的好處。但卻處處受人排擠。
後來,又被推薦入以武為尊的萬風鏢局,靠自己打拚,混得今日的地位。
因為性格的關係,在鏢局也不受待見。這些年來,長順基本都是獨自一人度過。
有那麼一瞬間,她很想把頭靠在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肩膀上。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害怕孤獨去面對自己往後的人生,或許她也可以有個依靠別人的機會。
天寶則是目不轉睛地瞪著那件被三葉清花酒打濕的胸衣,舔了舔嘴唇,恨不得一頭埋下去把酒跡舔干。
「你要是再看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天寶醒悟過來,辯解得語無論次,「哎!不對,你這人怎麼又誤會我了,我剛剛只是想著舔乾淨你的胸衣,啊,不對不對,我是說酒,你胸上的酒。」
「哼,登徒浪子,還諸多藉口,不知廉恥。」
「什麼登徒浪子!你這女人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誰稀罕看你,又不大。」天寶又瞅了一眼,憤憤不平地反駁說道。
「啪」的一聲響起,火冒三丈的長順地跳下屋頂,回到房間里去了。
留下天寶一個人和那張被扇得火辣辣的臉愣愣地坐在屋頂上。
我去,你個臭丫頭,喝完我的心肝寶貝還有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