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還是醜女
韓語無視了無鹽女眼中的怒火,直接給支支吾吾的姬職做了主:「那就這麼說定了,韓語恭候公子大駕。」
姬職聞言嘴巴張的老大,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不過,韓語沒有理會他的錯愕。直接進入了今天的會議主題,再次給他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只見韓語揮了揮手,身邊的侍女從袖中拿出一個竹簡,走過去遞給了姬職,姬職看到竹簡上的內容,哭笑不得。
這竹簡是魏王魏嗣寫給姬職的一封信。信中說,他對燕國的遭遇深表同情。久聞姬職公子賢名播於四海。他膝下有一女,年方13,願與姬職結親。並願意派贈魏武卒3000,金2萬。護送姬職回國。
姬職心中明白,這是趙魏韓三家在爭奪對自己這個未來燕王的影響力。一國之君的後宮從來都是另外一個國際博弈的場所。魏王這是要搶先落子,佔據中宮之位。人家下這麼厚的血本,總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來當妾吧?
韓國送軍隊,魏國送老婆。如果姬職沒有猜錯,按照趙武靈王在歷史上的一貫作風。他應該會給自己送一個丞相吧?這就是身邊沒有黨羽的代價呀。
姬職還在心中盤算著迎娶魏國公主的利弊得失。身後的無鹽女卻突然朝韓語開口道:「無鹽女身感不適,就此告退。」
姬職反應過來,不由得揉額苦笑,怎麼把這位祖宗給忘了?無鹽女是個不甘人下的主。自己要是娶了魏國公主,就沒她什麼事了。
姬職連忙起身,準備追出去安撫無鹽女。身後卻傳來了韓語的聲音:「公子天縱之才,當明其中大害!」
姬職再蠢也該反應過來,韓語今天就是沖著無鹽女來的。但韓語說出的話卻如同一把利劍,扎中了他內心深處最深的忌諱。
無鹽女對他的愛,他看在眼裡。無鹽女對他的恩,他記在心裡。這麼些天下來,這個敢愛敢恨的奇女子早就在他心中佔據了一席之地。但他一直不敢面對的是接受無鹽女所帶來的可怕後果。
來自綠帽佩戴者齊王田辟疆的報復,自不必說。自己和無鹽女在血統身份上有著不可逾越的天塹。自己要是娶了她,世人會怎麼看待自己?姬職不是田辟疆,他沒有稷下學宮這個大喇叭給自己洗白。田辟疆娶了她,可以憑藉稷下學宮的影響力,硬是把這說成是一段佳話。後來的歷史也證明了田辟疆是成功的。他給世人營造了這麼一個印象。無鹽女是一個聰慧賢德的女人。自己看中她是論德不論色。別人只會誇讚他是個明君,沒有人會認為他坐擁一國的齊王會蓄意謀財。
可姬職明白,如果自己做了同樣的事,沒有人會覺得他是論德不論色。世人只會認為他是看中了無鹽女的錢才會不擇手段娶了一個醜陋的商女。
在這個沒有網路的世界里,賢臣擇主主要看的是君主的社會風評。人們很難有辦法去分辨風評的真假。要是名聲壞了,人家連簡歷都懶得投給他。沒有了人才的支撐,自己對燕國富國強兵的計劃誰來落實?自己能來一次,便是僥天之幸。想想前世的困頓潦倒。難道今生還要錯過嗎?
最難的是,無鹽女的容貌註定不會被世人所接受。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永遠都翻不過去。
姬職捫心自問,自己沒有勇氣去扛住這千山萬岳。
韓語正是看明白這些利害,所以才逼他做選擇,江山還是醜女,只能選一個。利弊得失,一目了然。
無鹽女此時正坐在不遠處的草地上,目光空洞。從她跟姬職認識那天起,便知道這個人心中裝著宏圖霸業。也知道自己跟他在一起會給他帶來什麼。無鹽氏雖然手掌通天,但送不了姬職一座江山。姬職若是不娶自己,這天下定有他一席之地。
她本想以情義恩惠嘗試收攏姬職的心。也許有朝一日,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會讓他無法割捨。誰料這邊姬職剛開始接納自己。韓語就扔出了這麼一個殺手鐧,直接戳破了兩人之間血淋淋的現實。無鹽女心中對這位韓國公主的恨意已經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靜靜等待姬職選擇的結果。聰明如她,心中已經明白姬職的選擇會是什麼。只是心中仍抱有那麼一絲僥倖,自欺欺人罷了。
無鹽女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那雙心如死灰的眼睛頓時湧現出了一絲希望。
此時,姬職的心中也不好受。自從聽了韓語的話后,他的大腿就如同灌鉛一般。從圍帳到此,不足百米的距離,卻如同走了一生一般。
生前身後、皇圖霸業、子民百姓、理想抱負、深恩厚德。這些東西如同一座座大山壓在他身上。當他艱難的走到無鹽女身後時,已是精疲力竭。
他再也走不動了,哪怕他只需再往前走一步,便能觸碰到無鹽女。可一步之遙猶如萬丈深淵,讓他望而卻步。
姬職最終還是崩潰了。在他轉身逃離的那一刻,身上的壓力頓時為之一空。
無鹽女聽得遠去的腳步聲,轉身看到姬職逃離的背影,雙眸一陣灰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還是敗了嗎?你終究,也是個凡夫俗子。並非那個能翼護我的天神啊。
半個時辰后,草地上的無鹽女方才悠悠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眼前是讓她不可置信的一幕。自己居然躺在姬職的懷抱里。這個負心之人正滿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無鹽女目光迷離的說道:「這是夢吧?」
姬職說道:「是做了一場夢。」
無鹽女:「你不是跑了嗎?」
姬職:「放不下你。」
無鹽女:「你不怕嗎?」
姬職:「前所未有的怕。」
無鹽女:「那還回來?」
姬職:「我覺得我行」
無鹽女眼波流動,雙目中寫滿了濃濃的愛意。突然,又想到了什麼,眼神猛的一黯。姬職看她神色有異,連忙問道:「怎麼了?」
無鹽女猶豫片刻,說道:「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姬職說出的話,卻讓無鹽女如五雷轟頂:「是我父王的事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你知道?」
姬職說道:「整件事,只有無鹽氏才是最大的得利者。誰受益,誰犯罪。而且你知道的太清楚了。怎麼能只是公子袞的幫凶?幫凶能比主謀更明白?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說我該怎樣對待你呢?」
無鹽女此時已經六神無主,有些慌亂的說道:「你要怎樣?」
姬職一臉玩味的俯視著她:「這樣。」
姬職不講武德突襲,無鹽女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紅唇已經淪陷,一條長龍正在猛烈扣關。最終不諳戰陣的無鹽女牙關失守,率先敗下陣來。姬職徹底佔據了主動權長驅直入。
遠方飄若謫仙的韓語,看到這一幕,心中萬般不是滋味。自言自語的感嘆了一句:「每次都能出乎我的意料,真乃天下奇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