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洞人
中午的暖陽穿過略顯光禿的楓樹林，照在南安大學的超算研究所內。初秋涼爽的風從辦公室穿堂而過，吹的桌子上的紙張噗噗作響。現在是中午下班的時間，李御昭趴在工位上，耷拉著腦袋，似乎在睡覺。
王強還是老樣子，走過來拍拍李御昭肩膀，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飯。發現李御昭沒反應，便又大聲地問了一遍。
問罷，李御昭這才緩緩抬起頭，慢慢站起身來。
「我說你今天怎麼搞的？昨天沒睡好？」王強發現李御昭眼神萎靡，精神不振。
「有點事。」李御昭隨便應付了一句。
王強看他這模樣，便沒再多問。
昨天晚上，李御昭研究了一晚上「生命方舟」。得益於「元學習」演算法，他的「生命方舟」已經能合理地運行起來了。除了一些小bug。
他用「生命方舟」做了很多實驗。
首先，他測試了「生命方舟」能模擬地最大空間，15.36平方千米，大概是三個足球場的大小。即便是超級計算機的存儲性能，能模擬的星球，也不過須臾之間。他嘗試在vr眼鏡中走出這個空間，結果被「生命方舟」的「空氣牆」卡住了。
其次，他又測試了「生命方舟」的模擬速度，發現方舟世界內的時間和外界的時間比值最大約為182500比1。即地球上過一天，方舟世界內模擬300年。當然，這個時間流速是可以調整的，不過受制於超級計算機的性能，不能超過這個流速最大值罷了。
最後，他在「生命方舟」中模擬了幾個人類生命。他將以前就設置好的人類生命參數體加入到了「生命方舟」的世界。又加入了土壤、空氣、太陽、水、火、以及水稻和家雞等參數體，來模擬一個早期人類的村莊。
觀察了「生命方舟」幾個小時，他發現這個村落已經正常運作了起來。幾個人類生命從最開始的無序爭奪食物、像是動物似地繁殖交配、見到打雷閃電大呼小叫，到後來學會基礎的水稻種植、會用野火烤雞肉吃……「生命方舟」就像人類社會一樣，在飛快地演變進化。
天亮前，李御昭將「生命方舟」的程序掛載在了超算機的後台，為了防止被其他同事發現，他降低了程序的性能佔用率，代價則是方舟內時間的流速大幅降低。從182500比1降低為了9000比1左右，約合外面一天，裡面10年。當李御昭的同事像往常一樣上班時，他們永遠不會發現，神威超級計算機里多了一個耗能1.7%的匿名後台進程。
……「
大多數人每天的生活，就是在重複枯燥的日常，幸運的人能夠在這枯燥中尋找到那麼一兩件愛好作為趣事。而對於李御昭來說，每天晚上的「生命方舟」實驗，就是他一天中最期待的趣事。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等同事都下班后，戴上了vr眼鏡，準備進入已經演變進化一天的「生命方舟」。
黑色的終端上，各種代碼飛快的閃過，李御昭將「生命方舟」與外界的流速調成1比1，以方便自己通過vr眼鏡觀察。幾十秒后，vr眼鏡中傳來刺眼的白光。李御昭微微眯起眼睛，幾秒后，白光漸弱，視野逐漸清晰起來。
映入眼帘的，是三塊足球場大小的小平原，平原上有近一半的面積種滿了水稻。「生命方舟」中似乎是夏季，水稻呈現一片綠油油的青蔥。此時正值清晨，太陽光線不算強烈，水稻田中的一顆顆水稻腰桿筆直，整齊劃一。稻田的一邊，還有一個巨大的土井，土井沒有石頭砌邊，井中水質混濁，簡直就像一個土洞，
「咯咯咯——」雞鳴聲傳入李御昭耳邊。
他朝平原另一邊望去，一群散養的家雞在那裡棲息，公雞聲音洪亮，不停地打著鳴。這群雞被圍牆圍著，只不過這牆很特別，是由干硬的土塊圍成的近一米高的土牆。李御昭覺得這很有意思，土牆做的雞圈他還是第一次見。
在平原上來回張望了幾圈，李御昭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類生命的蹤跡。他記得昨天晚上實驗的時候，「生命方舟」里的人類靠著水稻和雞肉還活得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沒了蹤影。正要納悶時，只聽見前方的地面上傳來撲哧撲哧地響聲。
「噗———」
李御昭放眼望去，那是一個巨大的草墊子，墊子由乾枯的水稻桿組成，顏色枯黃。墊子緩慢向一側移動，墊子原來擋住的部分，露出一個巨大的地洞。隨後，一個身高160cm左右的人類，或者說是「野人」慢慢從地洞中爬了出來。這個「野人」下體用水稻秸稈編成的簡單褲子遮住，上身袒露著，肌肉壯碩，毛髮旺盛，皮膚黝黑。他緩緩地走向稻田，似是要開始勞作。
李御昭有點懵，他知道住山洞的山頂洞人、住房子的河姆渡人，怎麼還有住地洞的古人類文明？難道是自己的參數沒調好，使得「生命方舟」的人類往「地精」上進化了？
李御昭思索一陣后，恍然大悟。之所以會出現「地洞人」，是因為他沒有往這個世界添加「樹木」。沒有木材，這裡的人類只能挖地洞而居。沒有木材，雞圈的圍牆只能做土牆。沒有木材，水井也只能用土砌。
李御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好讓自己記住添加「樹木」的參數體。
幾分鐘后，又有幾個野人陸續從地洞中出來了，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李御昭在vr眼鏡中觀察著他們的行為。他發現，眾多野人似乎對一個女性的野人特別尊敬，這女野人中年模樣，挺著不小的肚子，似是已經懷孕了幾個月。
女野人指揮著野人們用土碗舀著井裡水，灌溉著水稻田。一碗水不多，所以灌溉效率很低。她又指揮另一個野人，用水稻餵雞。野人族群在她的指揮下，顯得僅僅有條。有意思的是，這群野人還沒有進化出語言交流能力，他們通過不斷地肢體動作來交流，樣子及其蹩腳。
「這應該是個母系氏族。」李御昭看著一群野人勞作的樣子，若有所思。